张婴一愣,开口道:“是采桑将军过来了吗?” 赵文摇头。 难道是大秦从其他地方招来支援百越的贱籍? 张婴这么一想着,但走出去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批人绝不是从咸阳,或者说从大秦各地征召来的。 不光因为她们显黑的肤色,衣衫褴褛,狼狈地挤在狭小泛着恶臭的囚车里,更是因为那一双双,或如惊弓之鸟,或麻木得生无可恋的眼神。 张婴还没来得及找人打听,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叫声。 “什么!屠睢将军又杀俘?!不不不,是又灭了一个部落的战士,然后虏获五千女子人送来了?!” 张婴乍一听见这么血腥的消息也很震惊。 之后他又听了一耳朵旁人描述攻掠仡佬族的来龙去脉。 在一众“哦!”“嘶!”“彩!”等惊诧声中,张婴微微蹙眉,虽然道听途说来的信息有误差,还未见过本人,不好彻底下定义。 这位将军的贴个“狠人”标签是没问题了。 麻烦了,不管是从道德层面,还是完成系统任务方面,以后有分歧冲突的可能性很大。 思及此,张婴上前两步,想从囚车中的女性里了解一些有关屠睢的信息。 然而张婴没想到自己五短身材依旧引起那些被女性的应激反应。 他刚刚上前,一个女子猛地向张婴伸出手“啊嗷”说着听不懂的话,嚎啕大哭,她这么一哭 ,仿佛吹响了什么号角,很快被关押的女性都开始“哇叽哇叽”的哭。 恰在这时,不远处,挺着个大肚子的公子高双手捂脸,喊着:“你说甚!屠睢就快来了?!怎不早告诉我他是驻守将军!屠睢军怎么可能做守备啊!惨!早知道是他来,我宁可去番禺丢脸啊!” 浑身上下写满了一个词“丧、焦虑”。 他似乎也被囚车中的哭泣声带动了情绪,忽然也哭了起来,哭得好大声,几乎把囚车里的哭声都压过去了。 张婴那点焦躁情绪荡然无存:…… 有些无奈地瞅着公子高,你一个大肚男好加入进去哭吗?! 前坪哭成一片,紧随而来的东女部落的女南、族长和长老们都有些呆滞。 女南凑到张婴身侧,低声道:“小郎君,这是……” 张婴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具体情况,好像和屠睢将军有关。” “嘶!”女南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女族长安排部分东女部落的人上前,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似乎是想安抚。 但囚车里的人情绪并没有恢复,反而哭得更加大声了。 最离谱的是,负责去安抚的东女部落族人似乎被对方的情绪传染了,居然也低落起来,偶尔回头看向张婴等人的眼神中带着畏惧。 张婴心下一紧,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女南。 恰好看见女族长正低头与女南说着什么,旁边的长老们也情绪激动地指手画脚,一会看着张婴一行人,一会指着囚车,满脸的愤愤不平。 张婴暗道不好,本来东女部落就是刚刚投诚,双方还没有利益交合,若是让她们因屠睢的事对大秦印象更差,倒戈一击的话…… 小半个时辰后,女南才微微垂着脑袋,从女族长身边走过来。 张婴抬头目光与女南对视上,他脑海中转过无数谈判技巧,准备先发制人。 没想到女南却率先一步开口:“小郎君,敢问屠睢将军前来,是为了暗月河吗?” “嗯?”张婴一愣,点点头,“是。” “是驻守此地吗?” “对。” “小郎君,阿姑说来回乘船还是太耽搁事了。”女南忽然眨了眨眼,眼底泛起一丝笑,“族老们也认为身子骨虚,经不起第二次感染疫病。所以很期待能举家搬迁,一起去新港口,好好建设新家园。” 张婴:? 这峰回路转的,他差点被闪到腰。 这算什么,恶狗服粗棍?! 唔,不能这么说,得文雅点,趋利避害。
第119章 张婴是个谨慎达人。 他还想与女南她们多商量商量。 别是一时的冲动,以后后悔,影响到港口就麻烦了。 没想到他这个话题刚刚开头,女南就快把脑袋摇断,张婴坚持多问了两句,女族长整个人好像都有些慌,和族老们一起,直接将张婴带去了东女部落最重要的地方。 张婴看着满满当当采摘下来的果子,浩瀚的果林,以及一股淡淡的果香、酒精味。 他忽然明白东女部落为什么不愿意搬迁。 不光是因为信仰,还因为这一批被驯化得差不多的果树,诸如荔枝、桑葚、山楂,他甚至还看到红色的樱桃! 这个地方是她们赖以生存的根! 张婴看着满满当当的果林,以及淡淡的一点果酒味,他忽然对‘百越女认可’任务有了一个完成方向。 他很高兴地看向东女族长,问这一批果林产量多少,酿酒多少,耗价多少? 东女部落的族长小心翼翼地与张婴说,她们之前真的没有故意拖时间,只是刚刚收获了一批,想将采好的果子一起带走,所以动作有些慢。 若是要犒劳屠睢军的话,她们愿意提供果酒消气,问还需要东女部落多付出点什么? 张婴笑容一僵:…… 这就是屠睢的威力么! 张婴这般感慨了一句,发现往日会应声的赵文拿出一支笔正在帛纸上“刷刷刷”地写。 “呃……你若是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便去吧,不用跟在我身侧。”大秦的帛纸很贵,张婴就没见赵文在日常生活中用过,“站着写也容易写花。” “多谢婴小郎君。”赵文连忙收笔致谢,同时笑着补充道,“这并非紧急公务,是给陛下的信,有关小郎君的日常起居的记录。” 张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愕然道:“你说啥?我的?” 赵文点头,同时将写了大半的帛纸递过去,道:“小郎君请看。” 张婴探头一看,开头一行是日期,之后是用膳记录,再之后是行程记录,最后一行居然是随笔点评。 他翻开第一页。 端月.十五日;野味、烙饼一份;小郎君晕车吐了;建议加强体能锻炼。 …… 端月.二十一日,野味,常规军粮;陛下带小郎君狩猎习武,小郎君上吐下泻身体似乎更差了。;陛下批评得对!赶路途中不该让初学者习武锻炼。 …… 张婴看到这几条记录,记忆骤然回到几个月前。 他身子偏弱,古代交通工具又没有减震系统。之前巡游时车速慢,他还挺得住,这回是急行军,他的身体压根就受不住,整个人歪在马车里像一条病鱼。 躺了几日,突然有一天被仲父拎起来。 一会策马奔腾,练习射箭,结果被粗糙的箭支划了一手的血。 一会是在摇摇晃晃的船上练习劈刀,没有挥舞几下,整个人一头栽进了河里,还是仲父第一个卸甲跳进去将他给捞出来。 …… 想到这些张婴愤愤不平地看着赵文,原来都是你提议的!可恶! 赵文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看着张婴。 张婴哼了一声,直接翻到最后,也就是看今日记载了什么。 腊月.三日;军粮一份,烤鱼两条;小郎君游说东女部落搬迁之事,成。;小郎君感慨屠睢将军好用。 张婴满头黑线:最后那一句记载的啥啊! 他抬头看向赵文道:“我没有认为屠睢将军好……不是,是其威慑力厉害。但是,我并不认可屠睢将军的处理方法,以及一些观念。” 张婴刚说完,就见赵文连连点头 ,同时拿出朱笔唰唰记了两笔,‘小郎君认为与屠睢将军之间的理念存在差异。’ 张婴嘴角狠狠一抽,道:“别记了吧!那个……屠睢将军也轮不到让我认可!这些就不必写了吧。免得仲父误会了。” 赵文微微一顿,忽然回忆起陛下临行前一句惊世骇俗的话,“也不知阿婴能否拿捏得主”的。他连忙甩头,将这句话抛出脑海,同时对张婴笑了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 恰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公子高的声音。 “婴小郎君!” “门没关。”张婴应道。 “嘎吱”木门被推开,露出身着深蓝色衣裳的公子高。 不过他刚刚抬起一直脚,人还没进来,张婴就闻到一股特别臭的味道,连忙捂住鼻子。 赵文也从旁边拿起了扫帚,满脸严肃地盯着门口道:“高公子快快进来,我先把黄皮子给打了。” 公子高忽然僵硬在门口,半晌,他才咳嗽了一声弱弱道:“这,这季节哪,哪来的黄皮子。” “肯定是!”赵文笃定道,“要不然岂会这么……” “啊啊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有那么臭吗!”公子高表情有些崩溃,但还是故作矜持地轻咳一声,优雅转身,“我,我去去就来。”然后疾驰而走。 两人:? 张婴冷不丁开口道:“太医最近研究的驱虫药,是不是加了点巴豆?” 赵文仔细回想了会,点头道:“好似有这么一回事,太医说之前的方子弱了些,重症需要重治,所以多加了些不光有巴豆,还有白芍、地黄。” 这些全部是有腹泻能力的中药。 两人同时沉默了。 一盏茶时间不到,公子高穿着深绿色的衣裳,重新走了过来,他注意了张婴和赵文的脸一会儿后,不动声色地吁了口气,然后开口道:“婴小郎君,你,你说我这肚子还有多久能消下去?” “这得问太医。”张婴迟疑地看着公子高,“等里面的虫没了,或许就……” “还要拉呀!”公子高的脸都绿了,最后一咬牙,“算了,丢脸就丢脸吧!总比其他要好……婴小郎君,你能狠狠地骂我一顿吗?” “啊?”张婴有些懵逼地看着公子高,主动找骂又是什么骚操作。 “就是吵架!你说,我绝不还口。”公子高以为张婴没听明白,详细解释了一下,最后公子高表情蔫蔫地补充道,“哎!父皇训斥我只会闯祸。让我好生待在养病,不得乱跑,除非是被你忍无可忍地怒斥出去。所以我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跑路了。” 张婴差点被对对方的脑回路给哽住。 好在赵文机灵地接过话头,晓之以情动之以情,终于打消公子高的离谱情绪,乖乖离开。 张婴有些好奇地低声道:“高公子好似有些怕屠睢将军啊。” 赵文道:“十年前,陛下为了压一压屠睢将军的性子,曾让他解甲归宫,担任过皇子们的武师,高公子、寒公子等几位都曾经师从于他。” “哎?那扶苏阿兄呢?” 赵文微微一顿,低声道:“长公子或是由旁人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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