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冷笑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姚郎官。那小子入主丞相府,伤的到底是何人的利益 ,你我心知肚明。 面对这么一个备受宠信却又伤不得、吼不得的棘手人物,是狱官陆任家出了一个巧思,才能既将他高高供着,又不会妨碍到某些人的仕途。 这难道不是对廷尉的贡献?难道不值得你们看重吗? 若你们今日敢如此寒人心,日后大秦谁还敢跟着廷尉冲锋陷阵。” 姚贾又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这话说得太重了。狱官陆任家,哈,不过是一个攀炎附热之徒。这样的人在大秦数不胜数。 当然,若他能把事办得漂漂亮亮,我们也不会吝啬手中的一些东西,但若这人敢挟恩图报。那就不能给脸不要脸了,赵高,你认为对吗?” 对话提的是狱官陆任家,其实指代的含义都是“赵高胡亥”。 赵高沉下脸道:“姚郎官,想出决策的咸阳狱官陆任家,此时候在门外。” 姚贾淡定道:“有请,得请进来喝茶。” 赵高冷笑一声,还真将门外候着的咸阳狱官陆任家也唤了进来。 不过陆任家进来之后就是个摆设。 整个厢房之内,赵高和姚贾面无表情,以词句为武器,拼杀得刀光剑影,电闪雷鸣,句句不离“咸阳狱官陆任家”的名字,但一个眼神都没给这个人。 不过在两人每每即将吵起来时,又默契地戛然而止,片刻后,彼此露出一个假笑。 这时,家仆又传来消息,说是某某郎官求见。 “不见。”姚贾冷漠道。 有了这个打断,赵高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拱手道:“姚郎官,现在是狱官陆任家已经将事办妥。廷尉之前也对狱官陆任家感官不错,你何必擅自做主,不如让李廷尉自……” 赵高还没多说几句软话,家仆再来传递消息,说另外某某的郎官求见。 姚贾再次道:“不见。” 但这一回家仆却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外低声道,说是不止一位郎官求见,门庭之外停了不下七八两马车,已经进来也有三四位,并且各个神色焦虑,请都请不走。 姚贾疑惑道:“今日怎么回事?扎堆?” 他起身,先是命家仆将郎官们请去会客厢房坐好,然后决定先送赵高与狱官陆任家离开,再去处理聚集过来的大秦郎官们。 然而当三人走在回廊上时,恰好与步履匆匆的郎官们打了个照面。 找过来的郎官秦吏非常多,直接将赵高、姚贾还有陆任家围在中间,大家一起被迫在厢房外的回廊吹深冬的风。 秦吏们同时开口,神态也格外焦虑: “姚郎官。这事,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乡县竹简怎么会让上卿看见啊!” “这……这些若是真让陛下看见了,可如何是好啊。” “哎,你们……何必如此,那上卿还是个稚子,稚子无知,顽劣,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何必去惹他呢?” …… 姚贾微微皱起眉,伸手往下压了压,开口道:“先冷静下来,停一停,来个人详细与我说说。” 很快,年级最轻,满脸焦虑的郎官率先走出来,噼里啪啦地说了今日的遭遇。 说今日上卿忽然将丞相府的所有郎官、小吏都召过去整理文书。 他们一边在那儿整理,一边听到丁长史在旁边说,这些文书筛选出来后会由上卿上交给皇帝,问问大秦官府为何有这么多滥竽充数、碌碌无为的秦吏,怪不得政府效率低下,不光要惩罚基层,还要将提拔他们的上官一起拎出来…… 说完之后,郎官苦涩地补充,那里面就有他提拔过的秦吏,这事若是上报给了陛下,可要如何是好啊! 姚贾闻言目瞪口呆。 他没急着开口,面无表 情地示意其他郎官们一个一个继续说。 小半个时辰后,姚贾发现他们来求助的内容大同小异。 总结一句就是:上卿摆烂掀桌子,大家一起倒大霉。 寒风一吹,姚贾被冻得头疼欲裂。 怎么会有这么极限摆烂的操作? 不可能的吧。 但考虑到张婴稚嫩的年龄,姚贾又觉得挺合理的!该死的合理! 他目光森冷地回头,恰好看见满脸震惊的赵高,以及一脸惶惶不安的狱官陆任家。 姚贾暗暗谋算,然后看向表情最沉稳的人道:“现在到了哪一步。” 那人苦涩道:“似乎……不,应当说,已经惊动了御史中丞。” 姚贾倒吸一口凉气。 御史大夫在大秦主要负责监察百官、掌管大秦重要文书等。其中,他的下属御史中丞主要负责掌管文书,以及地方监察御史监督郡县官员。① 换句话说,惊动了他们,就是已经闹大了。 沉默半响,赵高忽然跳出来,看向姚贾道:“姚郎官,此事是陆任家的想法。” 姚贾深深地看向赵高,道:“这事我会如实上报,秉公处理。” 说到这,姚贾深吸一口气,道:“来人,给狱官陆任家脱冠、脱朝服。其他人随我一起御史大夫处。 诸位,此事可大可小,我也会尽快寻人想办法,但不管如何,依大秦“先自告,除其罪”的律令,诸位应当明白要如何做吧。” 众人拱手道:“唯。” 唯陆任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瞬间慌张,道:“等等,还有……” 赵高冷冷地打断他,道:“还有什么。若不是你玩忽职守,又岂会发生将老旧文书错送上卿府邸的事。还是说,你想自证是故意这么做的?你对张上卿别有所图?!你这样你的妻儿、家翁他们都知晓吗?!” 陆任家心神俱裂,骤然懊悔,当初为何为了搏一把而信了赵高的话,如今却被第一个抛弃。 他在被家仆强行扒拉衣冠时,忍不住悲泣道:“奸贼赵高害我啊!都是佞臣怂恿我的啊!诸位牢记,万万不可与赵高走在一起啊啊啊!” 赵高脸色一黑,刚准备拿对方的家属威胁,没想到听见对方提前尖叫道:“若我家翁妻儿有任何不幸,都是赵高这混账竖子害,我就是前车之鉴!前车之鉴啊!” 赵高:!!! 其他人面色诡异起来,莫名给赵高避让出一个空白圈。 赵高暗道不好,尤其注意到不少被他拉拢过的秦官都露出闪避的眼神时,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劈杀了还在大喊大叫的陆任家。 这一次真的功亏一篑!
第177章 张婴一招摆烂,大秦官吏人人自危。 一时间,御史大夫府成为整个咸阳最热闹的场所,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秦官们一个个脸色苦哈哈给门房递拜贴,彼此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该死的玩忽职守的陆任家!”,再互相怒骂几句,然后候在外面,做好准备进去自告的准备。 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事的后续,尤其盯紧嬴政的态度,偏偏陛下什么动静都没有。 部分朝臣揣测着,是不是陛下也觉得张上卿这一回做得太过分太广泛攻击,所以一向眼中见不得砂砾的嬴政才会没有反应。 这一道推测传言也通过淳于越的嘴,传到了刚回咸阳的扶苏的耳中。 刚换下铠甲坐在书案前的扶苏很是惊愕,他抬头看向淳于越,迟疑片刻才开口道:“父皇未曾出面?” 淳于越连连点头,拱手道:“是啊!陛下对张上卿也不是无止尽的纵容,这一回总算是秉公处理。看来长公子也不必太担心……” “何曾秉公处理。”扶苏皱眉轻轻叩了叩书案,回过神后猛然起身,“不行。我得去见父皇。” 淳于越一愣,转而惊喜道:“对呀!妙呀!正应该趁着这个时候进宫与陛下好好交流一番,十多年的父子情岂会比不过……” “……不是。” 扶苏无奈地瞥了一眼淳于越,知道对方误会了,回了一句,“这样对阿婴不公平。” 淳于越笑容僵在脸上,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小心翼翼倒:“什,什么?长公子觉得……对张上卿不公平?” 扶苏点头道:“是也。父皇将阿婴摆上这个位置,本就有欠考虑,容易委屈他。如今遇上这事,父皇不帮衬一二更是不妥……我自是要去的。” 淳于越整个人都呆住了。 长公子,你要不要听听你说了什么? 你敢不敢当着大秦所有朝臣们的面将这一番话说出去! 当上卿还委屈了? 怎么感觉你比陛下还要偏心啊! 淳于越傻了好一会,才强打起精神,再次步履匆匆地追着扶苏的身影出去。 他喘着气道:“长公子,长公子啊……这,这何曾对张上卿不公平啊……” 淳于越本来想说一句是张婴太肆意妄为,但观察了一下扶苏的脸色,他又讲话咽了回去。 顿了顿,他委婉道:“即便大秦某些官吏玩忽职守,但也不可能所有官吏都有问题,张上卿未审查清楚,便将所有人摆到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某些被牵连的甚至可以告他一个诬告朝……” “浑说!这怎能算诬告?那些文书是阿婴编造的吗?将一些破旧批阅过的文书给上卿,难道还不值得愤怒?” 扶苏不满地看向淳于越,“若我收到这样的文书,你会不会愤怒,会不会怒指御史大夫。” “臣当然会!甚至会拔剑廷尉府。”淳于越忠心耿耿地说道。 但很快他脸色一垮,苦着脸看向扶苏,“可长公子啊,陛下对待张上卿格外不同,这……这位的身份怕不是有点……该如何说呢……这事您为何要出头呢。日后指不定会有利益之争,会刀剑……” 扶苏冷静地打断对方:“不会,他不是敌人。” 淳于越苦口婆心道:“长公子为何如此笃定……” 扶苏道:“嗯,确定。你日后多看顾他一点。” 淳于越一时被哽得差点没喘上气。 他的心情正应了后世那一句“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 扶苏不知道淳于越正痛心疾首,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咸阳宫,面见嬴政。 扶苏一副着急上火的 模样,而他对面的嬴政则刚刚起身。 嬴政接过宫女铜盘中的白巾,认真细致地擦拭着脸颊,脖颈和手指,等他将白毛巾重新放回水盆中,才看向候在一旁的扶苏道:“坐。” 扶苏并没有坐下,而是严肃地拱手道:“父皇,您是否还未听闻有关丞相府的消息?” 嬴政咕噜咕噜地漱口,将水一吐,抬眼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给我拐弯抹角。” 扶苏语速很快道:“父皇,阿婴虽天资聪颖,但到底年幼,行为处事只图一时爽快,却不知这般做会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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