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婴故作没看到,摸了摸下巴道:“当然这只是一方面。若是从勾践这一方的来分析,要听吗?” 张良道:“但说无妨。” 张婴叹了口气道:“以勾践这一方的视角来说,勾践挺变态……应该说挺坏的。” 众人齐齐看向他。 张婴道:“我没瞎说,勾践两大功臣,范蠡和文种,陪着勾践二十年,最终成功灭吴。但结果呢,范蠡看出勾践这人不能共富贵,提前离开,还给文种写信,说“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文种见到这封信后也退了,告病不上朝,然而因为没跑得太远,依旧被勾践逼得自杀。① 而像我之前举例子的其他君主,因为被欺辱、囚禁日子短,做人做事还真没有勾践那么坏。为何只勾践如此,多半因为这人为了复仇压抑苦熬了十年,太久了,为人处世都扭曲了。①” 其他四名壮士想着“十年复仇”,目光不由自主地偷偷扫了一眼张良。 “……”张良笑容僵住,好一会,他忽然轻笑一声,“小郎君可知,知足不殆,这句话。” 张婴一顿。 旧指劝人行事不要过分,否则就会遇到危险。② 看来他刚刚指桑骂槐得太明显,戳动了张良敏感的神经。 好在张婴有颗大心脏,非常的从心,坦然地看向对方,道:“张郎君,我刚刚说了什么让你误会不高兴的事吗?我改。” 张良:“……倒也没有。”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大秦的军号号角。 其余壮汉身体不由自主紧绷,张婴原本提着的一颗心瞬间放松了下来。 “那就好,春狩的人估计是回来了,夏少府,张郎君,要一起去迎接吗?” 张婴心情很好地看向张良,“毕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张良沉默地看了张婴一会,忽然一笑道:“上卿,日后朝堂还望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张婴点头。 之后,张婴与夏少府携手离开。 张良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时,灌木丛中又冒出一个人,正是曾与张婴搭公交道的明老。 明老很高兴地开口道:“公子,成了吗?” 张良摇了摇头。 明老有些纳闷,道:“公子,刚刚不还和张婴说日后朝堂相见吗?” 张良轻笑一声,道:“哄他的。” 明老急道:“真不成?可夏少府是最好能打入大秦官府的一张牌啊!难道那夏老丈莫非忘了,昔日若无公子出手相救他的儿子早死了吗!不行,我再去……” “这张牌怕是没办法这么用了。”张良冷不丁道。 明老一愣,道:“公子是改主意了?不进官府了?那准备如何接近婴小郎君呢?” 张良骤然沉默,半晌,忽然轻笑一声,道:“不了。真不知是哪里露出了破绽。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小神童啊。” 明老目光锐利,警觉道:“公子!您是说婴小郎君看出来了?那怎么办,要改计划吗?” 张良起身,直到看不见张婴的背影,才低声道:“再看看。” 明老拱手道:“唯。” …… …… 拉着夏少府匆匆离开的张婴,简单地询问了夏少府几个关于张良的问题。 夏少府直言不讳,说张良是旧韩贵族,在落魄之前,夏、韩两家曾经有一些交情,但自从张良变卖家财之后就断了联系。直到四年前的咸阳,张良救了他和王绾差点溺亡的儿子一命,他才重新与张良有了联络。 但张良此人一直以闲云野鹤为由,拒不出仕,平日也几乎不前往夏府。 这还是对方第一次明确表达求助,说想要找他和王绾举荐他去当官。 夏少府考虑到救命之恩,又认为张良颇有才情,这才想拉着王绾一起举荐,这样保荐会更受重视。 夏少府说完之后,敏锐的询问张婴,道:“上卿,可有何不妥?” “没事的。” 张婴不清楚夏少府到底是个什么成分,所以只用淡定的语气稳住对方,“没事,和你没关系。” 夏少府听完稍稍心安,但脚步依旧控制不住地跟在张婴身后转动。 张婴也任由他去,已经到了嬴家宗亲的主场。即便夏少府真的被六国余孽收买了,他也不像之前那么忧虑。 张婴环顾四周,军号是响了但暂时没看见扶苏。 等不及了。 他重新扫了一遍人群,然后向着有过一面之缘的驷车庶长的方向走去。 恰在这时,河畔边的人群又一次齐刷刷地站起来,热烈的鼓掌喝彩。 张婴脚步一 顿。 他顺着老秦人们的视线看过去,恰好能看见不远处身姿挺拔一马当先的扶苏,紧随其后的一大波骑兵们拼命挥舞着手上的长弓,高声呐喊道:“长公子!勇士也!”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呐喊声,几乎垒成一座小山的动物尸身也出现在众人眼前,挂在猎物山顶端的正是一只保持着怒目而视的虎,以及一头龇牙咧嘴的棕熊。 春狩的队伍满载而归! 张婴当机立断,调转方向朝着扶苏狂奔而去。 扶苏刚刚翻身下马,身形未动,反手一拎,就将犹如炮弹一般冲过来的张婴给整个拎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张婴啪啪啪鼓掌道:“扶苏阿兄好身手!一个能打三四个吧!” 扶苏莞尔,道:“自然。” 他刚说完,就看见夏少府也急急跟过来行礼,扶苏脸上的笑容微敛,轻轻回了个礼。 这时,张婴道:“好!走,随我一起去抓张良。夏少府也先收押……啊不对,是看着不让跑。” 扶苏一愣,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夏少府。 微微颌首,他没有出声反对。 夏少府却一个踉跄。 他震惊地看向张婴,仿佛不敢相信对方软乎乎的嘴怎么会说出如此冷酷的话! 不过在他注意到张婴与扶苏都相当认真的表情,以及随着扶苏一挥手而缓缓围过来的秦卒。 夏少府内心很崩溃,心下一慌,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道:“有何问题吗?但是张上卿,刚刚,最后不还引用了孔夫子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哄他的。”张婴理所当然道:“其实我也没说错啊,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有朋友从远方赶来与我捣乱,怎能不快乐地制裁对方呢?”③ 夏少府:!!! 扶苏:???
第188章 争吵 扶苏差点没闪到自己腰,震惊地看着张婴道:“你岂会如此理解《论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解?” 张婴本想说是之前是玩笑话,但难得从扶苏脸上看见这么崩溃的表情,嘿嘿一笑,调侃道:“这句嘛,人只有快被我打死时,才会说些好听的。” 扶苏表情麻了,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张婴快速补道:“一样的嘛,阿父阿母还在,你是跑不远,跑了也有方法将你抓回来。” 扶苏:“……” 张婴见扶苏身后的黑莲花即将绽放,连忙改口道:“扶苏阿兄,我这叫剑走偏锋的理解,孔夫子知道了肯定不会怪我的。” 扶苏没好气道:“你怎知他不会怪你!” 张婴双手合十,非常虔诚的拜了拜,道:“孔夫子啊!若你怪我的话,就出现在我面前狠狠打我一巴掌……” “浑说个甚!”扶苏鸡皮疙瘩都快起来,怒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张婴下意识接话道:“孔子不想开口,直接用怪力把提问的人打得神志不清。”①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坏了,余光瞥了一眼扶苏伸起来的大巴掌,张婴转身就跑,还不忘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喊道:“扶苏阿兄时间耽搁不起了,他们在这儿,往这边跑。” 扶苏扶额,见前方捂着头的小短腿,跑了半天也没超过一十米,他吹了声口哨,棕褐色的骏马“咴儿”一声冲过来,扶苏拉起缰绳,翻身而上,同时从身后抽出一米长的剑鞘,一挑一拉,便将张婴挑入自己怀间抱住。 同时他单手一挥,上百骑兵齐齐调转马头,紧随而上。 张婴只觉得身体腾空再落座后,被一阵狂风呼脸,浑身颠簸了几下,便抵达他之前手指的位置。 “就是这附近!”张婴眯起眼,指着灌木丛,“之前有人从这里跳出来,还将我拎起来不放。” 他话音一落,扶苏将缰绳拉紧,骏马前蹄高高扬起,瞬间停下来。 扶苏手臂一挥。 紧随其后的骑兵们纷纷下马,拿起武器,以四面环绕的姿态向着灌木丛冲过去。 张婴翘首以盼,忽然听到头顶扶苏平静的声音。 他道:“回去随我一起去博士学宫,听他们研读各家学说。” 张婴:“啊这……” 扶苏道:“或者你更喜欢誊抄?” 张婴立刻闭嘴。 等了好一会,跑出去寻人的秦卒们纷纷回禀: “长公子,发现了约莫十人的往返足迹。” “一百米外的山洞有人住过的痕迹。铜炉还热乎,火堆很湿漉漉还夹着些火星,应当是刚撤离不久。” “长公子,上游发现渔网船钩痕迹,恐是乘船逃走。” …… 张婴瞳孔地震,从他跑下山到找到扶苏,即便算上中间几句话斗嘴,加起来最多一刻吧。他们居然就能跑得无影无踪了?这合理吗?! 他抬头看向扶苏道:“扶苏阿兄,他们会不会就藏在附近,并没有跑远。” 扶苏微微颌首,对追上来的内侍道:“带夏少府去廷尉府,交给李廷尉时说是疑似与六国余孽相关,让他先审问相关情报,若真可疑,直接关押。” 内侍悚然一惊,连忙拱手道:“唯。” 扶苏对过来禀报的秦卒道:“调咸阳卫戍军过来包围上林苑,并且对附近进行搜查。” 秦卒立刻拱手道:“唯。” 扶苏的目光重新落在张婴身上,道:“你随我立即回宫。” 张婴刚想问为什么,但与扶苏无比锐利又担忧的双眸对视上,他又将话给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 …… 一个半时辰之后,一辆垂帘双马马车出现在咸阳王宫前。 赵文匆匆从殿内走了出来,他看着刚刚下马车的张婴与扶苏,连忙拱手道:“长公子,张上卿,陛下正在书房等你们。” 张婴和扶苏同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一阵疾风刮过,树梢颤落的春絮不停地吹打张婴的鼻尖,惹得张婴连打了好几声喷嚏,赵文刚想上前帮忙挡风,没想到扶苏直接将外袍脱下罩在张婴头上,拎着对方向前走。 赵文注视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忽然回忆起两人几乎同步的微笑与仪态,他瞳孔一缩,猛然将脑袋垂了下去了一些,同时加快上前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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