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就是人类的品性,大街小巷都纷纷流传着与他有关的故事,编造的身世,莫须有的过往,被押注的人生与未来紧紧地将个头并不高大的他拆卸入腹,暗黑的人潮涌动着源于金钱名利的恶臭,可远在兵舍的他并不知,或许不知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幸运。 在进行下一次壁外调查之前的两周里,调查兵团从上级到下级都忙到不可开交,忙忙碌碌地甚至忘记取暖。提前忙完一整天工作的克洛莉丝面容十分消瘦,她正坐在一堆木头上按摩着太阳穴,灰暗的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带着冰点的温度坠落人间,她最近总是一个人待着。利威尔的房间里他和他的班一直在开会,自从前几天她三次敲门进去三次会议都被自己打断后,女孩每当到了门口都要先听一听里面是否有说话的声音。可次数多了,克洛莉丝连去那间屋子的想法都在渐渐消失,利威尔本来就很反感在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更不要提打断他们开会。金发姑娘永远都忘不了那四双眼睛比齐地盯着自己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的不友好,只是莫名地灼心。 甚至就连休息时间想找他吃个饭的勇气也被冰霜打磨殆尽,克洛莉丝不想将自己都不理解的心思表露给任何人看,于是她仅仅会在这种无人处生疏地消化着,即使无法蚕食鲸吞也要藏到她都无法翻找出来的地方。 从凌晨到现在仅仅就见过利威尔一面的克洛莉丝有些许焦虑,她看着远在后方莫名和谐有序的四人心脏微微有些绞痛。最近……他们一直都在一起,这样的落差与长期的压抑令她不知所措,心乱如麻。虽然心中早就准备,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克洛莉丝蓦然惊醒,她仰着因失态而僵硬的脸,似乎只有她的眼珠还在撕扯着麻木的神经妄想将黑暗的未来扭转。 她不想因为自己恶心至极的稚气让利威尔难办,她也不想让心中刺骨的酸涩病变成导致自己死亡、战友死亡甚至是任务失败的恶魔。这都不应该是调查兵团士兵的所作所想,这都是不对的。克洛莉丝的大脑中有这样一个声音不停地呢喃,宛如魔咒。它们逼迫着她将大脑中的恶魔碾碎,无情地踩在脚下,就算丢给那群缺少人性的怪物都没有关系——可笑的是就连它们也不要。 克洛莉丝,你疯了。 女孩将对自己的愤怒尽数发泄在巨树之下的怪物身上,她比以往更加警惕,更加愤怒,也更加战栗,最终被艾尔文叫停的她停在了高耸的树干上被理智噎住了嗓子,女孩清瘦的肩头还粘着混着血色的六叶花,她注视着远方那四个与血光飞舞着的作战班,仅有一瞬间她湿润了干涩许久的眼眶,认为他们是那样的漂亮耀眼。 克洛莉丝,你真的疯了。 金发姑娘握刀的手难以自控地轻微颤抖,直到韩吉佐耶将她自己的一份刀片装进克洛莉丝的刀箱中,尖锐的金属碰撞音摩擦着她紧绷着的神经如无韧性的弦,“要回去咯,克洛莉丝。”挚友微微笑着提醒她,在看到女孩有些恍惚不知如何是好时,棕发姑娘揽住她的肩膀,仪式般地撞了一下她的后背。“我没有很奇怪吧,韩吉桑。”克洛莉丝像是被突然如梦初醒那样的特大力揉捏自己的脸颊,短暂地酸与痛虽刺激着她却十分有效。 “我都要被你吓坏啦——刚才叫你你也没有任何反应,走火入魔你知道吗!走火入魔!”戴着眼镜的姑娘夸张地比划着她刚刚所看到的一切,甚至摘下了眼镜模仿她不久之前木讷的眼神,像极了女孩小时候见过的木偶,呆呆地被拎着关节机械般的舞蹈。 “我在嫉妒。”金发姑娘也像木偶那样机械般的张口,吐出的雾气也因不稳的气息战栗的扭曲,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现在的自己,直到身旁的人将她拥入怀中,像是安抚着受惊麋鹿那样抚摸着她清瘦的后背,韩吉佐耶义正辞严道:“这不是你的错,勇敢的姑娘,我代表那些差点丢了性命的士兵向你表示感谢,”大声地说完,她将女孩放开,指引着她飞向她们的战马,随后轻松地一笑,“你需要休息,克洛莉丝。” 韩吉佐耶看着斗篷之下的人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那样宁静也不再颤抖时,她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扭过身看着不远处正盯着克洛莉丝、表情震惊的利威尔,她扯开嘴角笑着将护目镜重新带上,当着他的面大力地拍打女孩的后背,“知道吗,克洛莉丝,今晚我们有肉吃!” 利威尔是在韩吉佐耶向女孩表示感谢的时候注意到克洛莉丝的异常的,这令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女孩的不自然表现,她总是不自然的避开他略带探究的眼睛,也总是在拐角按捺着太阳穴在思考着什么,但她仅仅像是累了那样——除了这些,她表现得太正常,正常到利威尔以为她只是在忙着跟艾尔文拟定战略。不如说利威尔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兵长,您……在看什么呢。”细心的佩特拉发现他在看着前面的某个人,利威尔的脸上少有的充盈着担忧,这段时间的接触中,他也如传闻的那样总是阴沉着脸做任何事。 看一个笨拙的臭丫头。 想到这里,利威尔不免有些粗暴地扯了一下缰绳,但又安抚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黑马,他有些生气克洛莉丝藏着事情不说并且伪装成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样,这是导致他没有发现女孩异常的导火索,可现在还没有回到城里,他还不能走开。黑发男人看看身后的三名因自己的举动有些无措的部下,他将视线聚焦到最前方,清淡地开口:“没什么,继续前进。” “是!” 调查兵团回到总部之后,大家也都相继地准备着自己的打算,而利威尔却在克洛莉丝曾经带着刚入团的他前往洗浴室的必经路口处等她,军大衣很好的替他挡去了寒风的侵袭,可他从不畏惧这样狂躁的冬季,毕竟这是在地下街很难见到的风景。 被冰雪素裹着的总部过分的干净,他很喜欢。 “利威尔,你……站在这里冷不冷。” 蠢货,到现在她还在考虑别人。男人的表情也骤然阴暗,他也算是知道了克洛莉丝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大半是为了自己。利威尔忍受着暴露在风雪中原先黏稠着粘在身上的肮脏液体如今风了干,阴沉着脸靠近克洛莉丝,“臭丫头,你以为我现在脏兮兮的站在这里只是为了闲情逸致的吹风吗。”他看起来不妙极了,还有大部分的原因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女孩那些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她的漂亮话,可女孩接下来的举动让他有些后悔凶巴巴的对她。 克洛莉丝面对着男人后退了半步,像是隐忍着什么皱起眉头,对着他行了一个异常标准的军礼,虔诚地令人心酸,“对不起,利威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女孩站在风雪中做着令利威尔不解的检讨,睫毛的末梢挑起晶莹的霜,泛红双眼中也被弥漫上一层浅薄的白雾,精致的鼻尖与胸前紧握的拳头被冻成红色。 “嘁。”利威尔愤怒的皱眉,他比以往更加气愤女孩的卑谦,“所以,你错在哪了?”他也很想知道这家伙到底在难过什么,于是只能顺着她的想法继续耐着性子问下去。克洛莉丝在他的视线里放下摆在胸前的手,懊恼地看着男人,在与利威尔班和利威尔之间纠结了许久,最终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把脸埋进双臂之中满是哭腔,“我超羡慕你的班啊!可又不能给你们添乱……只能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这不是我任性吗!然后现在又害你不能去洗澡……” 男人烟蓝色的眼睛瞳孔猛然放大,身旁这个陷在冰雪中的姑娘只是在顾虑收敛着私欲罢了,可如果今天自己不问,他永远都不知道这家伙在他们两个的感情之间竟然那么自卑。 躲在一旁看了许久热闹的利威尔班三人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克洛莉丝并不是因为讨厌他们才会这样。最近克洛莉丝来到士兵长的房间里见了他们总是会找合适理由走开,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那时候他们都认为,克洛莉丝作为士兵长的同伴并不欢迎他们。 伫立在风雪里的利威尔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有些无可奈何,克洛莉丝有嫉妒的资格,可她却将这个资格粉碎在了心里,还妄想着连一丁点碎片都不留给自己。 “谁让你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了,我可没说,”利威尔叹了口气也同女孩一样随意地坐在她身边,战靴上沾着的血与泥似乎也被这遍地的冬雪染了去,男人的眼神里流动着莫名的温柔,“你这个家伙也有那么笨的时候,以后不准再这样跟自己较劲,真的笨死了。”女孩悄悄抬头微微挑起的眼角被熏得泛红,偶尔还会瞥男人一眼看看他是否还在气恼,可这些稚嫩的小动作也全部被利威尔尽收眼底。 “喂,你听见了没有。” “……嗯,知道了。” 有来自远方的风吹进两个人的记忆,翻涌着白雪拂开遗落在灵魂深处的风景,他们就这样保持着姿势静静地坐着,凌乱的发尾放肆地飞舞,定格在如被霜冻结的天空。 十八 两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傍晚时分,炽红的晚霞惊动了风平浪静的林海,纷纷扬扬的大雪吸收着世界的悲哀,与无法触及的诡谲红霞一起绚烂的燃烧。漫天的雪花好像稀释了女孩头发边缘的银色,克洛莉丝正站在那满是暖色光的屋外背影清瘦,若是没身上厚厚的军大衣的包裹,好像随时都会寂寞的消失掉。 屋内正在准备着稀有的晚宴,正如白天韩吉佐耶所说,有酒也有肉,菜单丰盛到令人疯掉,所有调查兵团的人都会到场,这场庆功宴是开给他们这一批老兵的,还会特别嘉奖利威尔带领的班,悄掩着的木门与女孩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只有一缕橙色光向她绅士地伸出邀请的手,会很温暖吧。 克洛莉丝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容易完全释怀,于是早早就到了想借严冬的寒,冰冻那些掩藏在内心最深处未被连根拔起、蠢蠢欲动的私欲——可突然一道并不友善的力量将她直接拽回现实,男人身上的红茶香也暴露了他的名字。 “臭丫头,你想被冻死吗?”金发姑娘对上利威尔愠怒的烟色瞳,除了生气似乎还有些许担忧,克洛莉丝抱歉地笑笑,拉着未从不悦中抽身的男人进了屋子,替他倒了杯暖身的热水后小声解释道:“不是的,我就是想在外面冷静一下,这里面太吵了。”女孩真诚的眼睛让人无法怀疑真假,她看起来好多了——可后知后觉的利威尔也是终于知道,似乎只有自己在的时候她才会看起来好多了。 黑发男人将军大衣脱下熟练地折叠整齐挂在椅背上,拿起女孩为自己倒好的热水小抿一口,失去了红茶醇香的口感令他有些不适,“还在不高兴吗。”男人放下杯子,难得的耐心。克洛莉丝摇摇头,像是预知了利威尔不会喝这里的温水那样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事先取出来的红茶叶,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沏了杯茶重新摆在他面前,“我就是因为不想不高兴才去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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