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走,走走暖和,等实在走不动了再说。” 见她兴致高昂景元也不再劝,给她把斗篷帽子戴上,两人牵着手慢慢走。 “冷不冷?”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雪雕迷宫就竖立在结冰的湖面上。朱樱小心探头看看,冰层能有四十多近五十公分厚,透明度极高,白色气泡还没来得及排出就被冻在冰层内,看上去就像水下世界里悬浮的蘑菇小房子。 她蹲下身摸摸晶莹剔透的湖冰,眼睛亮晶晶的:“不冷,这冰好厚啊!” 手指都冻红了还说不冷,景元伸手拉她起来,就着把摸了冰的那只手攥在掌心。 “好凉,别冻伤了回头嫌疼嫌痒。” 罗浮上的主要住宅洞天内温度湿度都是恒定的,哪里有什么冻伤的可能。景元会知道冻伤了又疼又痒只可能他自己曾经不当心冻伤过,或者至少亲眼见过冻伤是怎么回事。 冷空气作用下她鼻子尖尖都冻得红红的,万籁俱寂天地一色下显得整个人都鲜艳了几分。 “你盯着我看干嘛?”朱樱把手抽回来呵暖气,团团雾气掩映着她的笑颜。景元弯起嘴角:“好看呀。” “油嘴滑舌。”说是这么说,她目光中的暖意像火苗一样跳跃起来,“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飘落的雪花有一片沾在她的睫毛上,景元伸手点了一下把它碰掉,指尖描着她的脸颊,突然两只手掌一块往中间挤:“那可不行,神策将军哪能这么不值钱呢。” “!”朱樱一时不察被他把脸给挤成了个包子,报复心起,非要把手塞进他脖子里头:“冷不冷呀?你冷不冷?” 那肯定是冷的,她刚摸过冰面。 “冷冷冷冷冷!好凉!” 景元嗷嗷叫着往后退,脚下冰面又滑,以他的身手也有好几次差点滑倒,“太凉了!” 自觉搬回一城朱樱才肯松手,两人歪歪扭扭凑在一处朝迷宫走去。 入口处没有人只有指示牌和说明书,全凭游客自愿,想进去玩就仔细看,不想进去直接走冰面过河去看雪原上的冰雕雪雕就是。 “入口一处,只有走到中心才能通向出口,出口便在河对岸。”景元翻开册子从头看到尾,“入口有个章,中心一个章,出口一个章,集齐三个能兑换一份纪念品。” “有规则吗?还是里面光秃秃的只管走?”朱樱趴在他胳膊上往后翻,说明书就两页,第二页上三个空格,留着给人盖章。 没有额外说明,那就是要留给游客自己进去探索。 “进去看看不?”景元低头看朱樱,正对上含笑的蓝色眼睛:“嗯?” “走着,瞧瞧去。” 下雪的地方活动起来不冷,站着不动才会冷,她拿起桌面上摆着的印章给他盖了一个又给自己盖,“你真不冷?” 这人穿着常服,为了躲熟人还带着折扇,站在冰面上他不冷别人看着都冷。 “走吧,”景元收好盖过章的说明册,朱樱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确认他是真的不冷才跟着被拉进迷宫。 为了照顾绝大多数游客这迷宫只是规模大,难度也就那样,并没有超出规格的难题。走进去才发现里面的道路刚好能容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并行……设计者的用心昭然若揭。 四周是接近三米高的雪墙,脚下是透明的坚冰,走了两步朱樱忽然往旁边让——身长四五米的巨型冷水硬骨鱼在冰下缓缓游过,巨大的身形难免让人心生恐惧。 欸!这地方要的就是怕嘛,不怕怎么挨得更近呢? 反正景元是软玉温香抱满怀,美滋滋的干脆把人捞起来横抱着走:“别乱动哦,滑到了咱们两个都得摔个狠的。” 走迷宫总要走进几回不通的岔道,难点就在出来后还能不能记清楚来时的路,能记清楚整个迷宫基本无难度,记不清楚……那就只能看运气。长长岔道走到底,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彩图不能再继续向前,挂画下面放着张小桌,桌上有给迷路游客准备的热水以及甜食。 硬骨鱼大约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人了,一直跟在景元脚下,时不时试图用头顶碰触冰面。 将近半米厚呢,撞到头疼也撞不破,只能带来些小震动。 转身回到岔道口继续走,朱樱抱着景元的脖子往脚下看:“它是不是饿了?它怎么总跟着我们?欸?往左走,下面有陆地。” 下一个岔口景元果然就往左转,又试了几次来到中央的凉亭。 这里同样摆放着热水和甜食,不过脚下不再是冰层,而是河中汀州的地面。高度也比河面略高一点点。亭外有株硕大的梅树,朱樱下来绕着它走了好几圈,似乎很是中意这个树坑。 “喝点热水再继续走?” 景元用一次性杯子热水,朱樱拨开包装确认食物没问题才递给他:“进来多长时间了?” “得有快一个时辰。”他接过糖果递出水杯,她接过水杯圈在掌心暖手,“有一年归离原大雪,我和归终两个守着一群普通人……雪太大了根本找不到食物,秋季的储藏赶不上人口增长的速度,大家每天都眼巴巴望着天空希望春天能快点到来。” 她摇头失笑:“那时候饿得眼睛发绿,为了不让普通人饿到易子而食的地步我们只能铤而走险打劫邻居,嗯,然后被人追在身后揍得抱头鼠窜。真的很狼狈啊,打那以后我才牢牢记住粮食的重要性,不管怎样先把田地收拾出来让人种上再论别的。” 群魔并起之时没有谁的日子好过,所以如今朱樱几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并非生而知之,实在迫不得已。 “然后呢?”景元听得有趣,“归离原……那片很广的水泽?地势平坦,很大一块平原。” “沃野千里一望无际,只可惜无险可守,想要保住这块地实在是太难了。北边还好,巴巴托斯改变了地形,石门与其下的裂谷形成隔离带借以缓冲,南边虽有天衡山却不能退,一旦被挤到天衡山脚下补给路线失守我们就只能负隅顽抗,早晚投降。东面孤云阁一带海岸线上有个老大的缺口,海水很轻易就能漫入内陆,西面地势逐渐抬高直通须弥和枫丹。西南又是层岩巨渊,那底下可不是善地。” 朱樱把热水喝掉:“归离原变成水泽是后来的事了,早年它可是片谁看谁馋的好地方。” “无险可守,无路可退,孤军奋战,确实有点为难人。”景元想了想地形,这种地方打防守战真是可怕到叫人头疼——敌人是移动的,从哪边出现都有可能,己方却不能动,只能蹲在原地被动挨打。再者乡民可不比云骑令行禁止,除了前线极限承压,背后还得花心思安抚民众以免骚乱。可以说是纯纯拼消耗,单看哪边的意志先崩溃。 想搏出一个胜局,除了刀锋锐利盾牌坚固,后方掌管庶务与调配的人着实当得首功。 “是啊,粮食不够,天灾人祸一场接一场,处处都是哭声。瘴痢、疫病、地震、洪水、战争、魔神怨念的污染,长生种的魔阴身……”朱樱抹了把脸,“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最为难的时候天天坐在石头上和邻居家的小孩对着哭,哈哈!” “归终心大,我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干脆去邻居家抢一票吧,她拉着就把我拉到别人的领地踩点看地形去了。” “她……有点像白珩阿姨。”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其实不喜欢冬天,又冷又湿。但是,如果她们只能留在冬季,那么冬季就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景元坐着静静倾听,等话音落地便拿走她的杯子重新添上大半杯热水:“所以连享殿都要分享同一个?” “那是胡堂主挑的啦,都是往生堂订的老式样,如今剩的也不多了。”朱樱想起自己的“葬礼”就摇头:“本来说应个景就得,结果专门走了遍流程,前后折腾了快一个月。” 这还是走的葬仪不是送仙典仪,要是送仙典仪朱樱大概会选择主动向地衡司自首。 “不过现在转头回想,难不倒我的最终都会变成我脚下的台阶。” 朱樱抓起一把糖果,分了一半给景元,自己兜着另一半:“继续走吧,后半段不会用太多时间,汀州也是连着岸边的,走过的长,剩下的就短。” 他把糖果塞进袖笼:“等彦卿回来拿给他吃,边吃边听故事。” 朱樱就笑:“随便你。”
第148章 飘渺之舟 盖过章继续走,确定方向后他们选择了正北的岔口。一离开汀州的土地硬骨鱼就迫不及待跟上来,可惜这会儿朱樱已经不怎么怕它了,撞就撞,她摸着雪墙慢慢向北走。景元走在她身边,时不时聊些以往的军中趣事。 “……那家伙先前正常的时候是个金人迷,他家里四处摆得都是各种金人模型,半成品工件,锻造材料,自己做的工具,乱七八糟扔的哪儿都是。有一次白珩看不下去拉着师父把他堵在门外收拾了一遍,听说可整齐了,第二天我在校场上就看到应星的金人追着白珩的星槎打,说是她把东西放乱了他找不着。” 他低低笑出声:“丹枫话不多,但是话从他嘴里出来总会听上去有点怪。我现在才知道他是因为龙尊万世一身,前尘旧事的记忆实在太多搞得整个龙都有些不好。” “我知道他们想复活白珩,明知注定会失败所以我没有阻拦。人总得有个念想,时间能弥平一切……但我没想到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倏忽血肉上,或者说我是故意没有去想这种可能,潜意识里我同样希望白珩能回来。丹枫用白珩遗留下的血液和头发弄出了头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那东西出世之时就毁掉了大半鳞渊境,许多持明卵尚未来得及孵化就……护珠人恨他恨到牙痒痒。后来是师父动手斩下孽龙逆鳞,奇迹出现了,她化为一颗正常的持明卵。” “也正是有这个原因在,龙师们对丹恒才特别纠结。又想他交出化龙妙法和重渊珠以供实验,又怕他回忆起龙尊的旧影。自从上次他说出他不是丹枫之后我就知道,龙尊的传承是真的变了,龙心或许还跟着丹恒但罗浮这些持明的龙尊只会是白露。” 如果朱樱不在,这些过去的事他也不知道该向谁倾诉,应星变成了刃,丹枫变成了丹恒,白珩变成了白露,镜流以身为剑,他们都抛弃了过去,只有景元自己还站在原地固执的守着罗浮。 “上次他们在显龙大雩殿大打出手真是气死我了,要不是打不过真想全扔进波月古海里冷静冷静。你不要告状哈!师父和应星两个人一把年纪还死去活来的打架,我看着没有旧日记忆一脸茫然的丹恒都替他尴尬,那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他碎碎念了一路,抱怨完了出口也到了。朱樱看看外面茫茫雪原上只有雕塑没有人,转身把他拉进旁边岔道:“你过来点。” “怎么……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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