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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被摧毁了。 “这是一次练习，燕子。”议长说，将手放在少女的肩头，安抚性地按了按，“如果你做得好，就没有人会受到伤害。” 拉斯隆的语气很柔和，仿佛只是在和孙女讲话的老人，与一贯的形象截然不同：“你能用时瞬矩救所有人的，明白么？” “所有人？那如果我做得不好呢？”燕子的声音紧绷了起来，听起来有些尖锐，“要是我没法……要是……” 她在发抖。 “没有‘要是’。”年长者的语气严厉了起来，以至于少女微微瑟缩了一下，“只有你。燕子，你是我们当中最优秀的，终结这一切的人必须是你。如果换成另外任何人，结果都将导向伽里弗雷的灭亡、整个宇宙血流成河——好吧，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要是你做得不好，他们就是因你而死的，燕子。” “我，”燕子哽咽了一下，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了，请您告诉我怎么做。” 提姆在战火中艰难地前进。他在断壁残垣见到了无数的尸体。时间领主和人类太像了，他只能深呼吸——让带着焦炭和血腥味儿的空气灌进肺里，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这是一场早已尘埃落定的战争，他并不是来参与其中的。 于是，提姆在战火中艰难地前进。一次又一次。 奇怪，为什么要这样想：一次又一次？ 这不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吗？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突然在脑海中浮现的困惑，提姆就被废墟间站立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名为“燕子”的时间领主蹲了下来，轻轻为垂死之人合上眼睛。激光就击打在她周围的墙壁上，她似乎对此充耳不闻。 “我很抱歉。”她说，随即转过头来看着他，“对你，我也很抱歉，提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提姆停下脚步，喘息着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很多次，可能有一百次吧。就在这里。”燕子说，“我们在一个时间循环之中，为了使我成长，老师纵容戴立克突破了母星的防御，进入了伽里弗雷。” 提姆愣住。 “你是说……”他吞咽了一下，润泽了喉咙，才能继续说完，“拉斯隆故意放戴立克们进入伽里弗雷，毁掉了这些城市、森林，而这些屠杀……这些抵抗……” “全都是一场考试。”燕子躲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如果我做得足够好，如果我足够完美，老师就会允许我结束这次时间循环。到时候，这场悲剧将彻底从时间线上抹去，我们见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他就是在蓄意折磨你而已。”提姆说，“这他妈——抱歉，这简直是——意义何在？” “为了终结最后的战争。”燕子说，“我必须能完美地控制时瞬矩。这就是意义。还有，你……嗯，不应该说我老师的坏话。” 提姆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往好了想，他们不会记得，是吗？可能连我也不会记得。” “可是我会！”燕子突然提高了声调，“我只是……操纵时间会让有些人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可我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在我面前死去一次又一次！也在我记忆里死去了一次又一次！这都是因为我！这次……我只是想停下来，埋葬他们，说声对不起。我知道，这很虚伪，不是吗？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捂着脸蹲了下来，眼泪从指缝间淌了出来。 提姆不知该作何安慰，他突然间理解了为什么柏娅从来不想追寻自己的过去。他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递给她一条手帕。 “注意到了吗？”提姆轻轻说，“当你说‘停下来’的时候，周围都安静了。” 激光凝结在空中，飞旋的碎石保持着爆裂开的姿态一动不动，就连烟尘也如同被随意涂抹的色彩一般失去了漂浮的能力。 一切都凝固了。 当时瞬矩的拥有者说「停」，时间之河亦会在她面前断流。在燕子无意识地控制这一切时，远比她战战兢兢时做得好。 “你做得很好，很完美。”提姆说，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可以把时间倒转回一切发生之前，告诉拉斯隆一切都结束了，你已经受够了。” “我不行，我不能不听他的话。” “为什么？” “……” “我不知道。”燕子说，“是他给了我这一切——尽管我不确定我想要这些。而且他也是为了宇宙的大局，为了时间领主和伽里弗雷的未来……” “尽管如此，我有时……我不知道。”她撇过头说。 提姆犹豫了半秒，还是挪过去抱住了她。燕子把脸埋在膝盖间，蹭掉脸上的眼泪。 “你还是想停一下吗？”提姆轻声问道。 “……不，我觉得，也许你说得对。”时间领主说，还是有些举棋不定，“我该怎么办？” 提姆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刚到哥谭时的柏娅，柔软、迷茫、善良。 但并非分不清对与错，且很有自己的主意。或许，现在，她也只是缺乏一点鼓励。 他捧起她的脸，与那对绿眸对视：“如果这一切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就应该结束它。” “我应该吗？” “至少我认识的你会这么做。” 河流的轰鸣声响起了一瞬，燕子闭上了眼睛，借用时瞬矩的能量探知面前人类少年的来历：“啊，这就说得通了，你是从未来的……从另一个宇宙。未来的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吗？” “没有。”提姆说，“有人替你完成了，并非尽善尽美，但总归做得还算不错。到了那时，你有其它的责任要承担，其它的理想要达成，但绝非是拉斯隆强加给你的那些。” “拉斯隆总告诉我，‘只有我，能救所有人’，”燕子说，“可是时瞬矩告诉我，没有人能救‘所有人’，永远都会有遗憾。” “或许。但我们只要尽力而为，便不会为此后悔终生。毕竟，即使时间领主，也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对吧？” 燕子往提姆怀里蜷了蜷，沉默着，没有答话。半晌，她才呼了一口气。 “要去我家看看吗？” “这邀请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提姆眨眼。 时间领主便像个小狗似的歪着脑袋看了看他，没有听懂人类的打趣。她只是牵住提姆的手，下一秒，面前的景象便迅速地扭曲、转换，变成了明亮的室内。 看似普通简洁的房间。但提姆顺着高大的书架向上望去，竟发现这书架向高空无限延展，看起来有些令人压抑。桌上摊开着几本书，摆放都很规矩。 沙发的对面是木门的矮柜，燕子为提姆倒了茶：“请随意。” 提姆抿了一口那淡紫色的半透明液体，是酸甜的。而黑发少女这会儿则打开了矮柜，坐在沙发上看着矮柜里的东西。 这柜子与书架一样，都被施加了某种空间技术，提姆向里望去，发现矮柜的纵深一眼望不到尽头，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他记忆里类似时瞬矩外观的白色小方块，散发着暗淡的金色光彩。 提姆估算了一下，光是可见范围内的白色小方块，应该就有几千之多。 “这些是什么？” “我的记忆。”燕子说，“我真想记住他们，但我很害怕……而且太痛苦了，就好像要把我撕成两半。时瞬矩愿意帮我……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我把它们打包装好，藏在这里。” “拉斯隆不知道？” “嗯。可能是运气好，他一直没发现。” “我以为议会塔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提姆说，紧接着又想起她是绍亚文的女儿——那个拥有强大精神能力、以至于让时间领主议会感到恐惧的老头。她一定是用自己的能力下意识影响到了他们。 “或许他早晚会知道的。”燕子说，语气有些忧愁，“但我已经不记得里面是什么了，也不知道这些盒子是否重要。也许这些盒子丢掉更好，你觉得呢？” 就像你丢掉我一样吗？提姆想，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杯柄。 “也许这些痛苦的记忆也是你的一部分呢？”提姆诘问道，“或许里面有一些弥足珍贵之物在苦苦等待呢？难道只因为结局的悲伤，过往的所有快乐就都不再重要了吗？” “我只是议会的工具，提姆。”燕子用平静的口吻说。 提姆睁大了眼睛：“你……” 他们在伽里弗雷见过，那时的燕子即将离开伽里弗雷，远比现在的年龄要大，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忧愁，只是有些胆小。 那些记忆盒子。 他立刻明白了。 “每放一个盒子在这里，我都会遗忘这一点。”她说，站起身，走到窗边，抚摸着玻璃，看向凝固的战争景象，“当这种事再次发生，我又会醒悟过来。” 是啊，她太聪明了，也太会逃了。提姆想。 拉斯隆不知道这个矮柜的存在，是否也是一种默许呢？
第172章 最后的任务 “如果我让你伤心了，你也会把有关我的记忆都塞进这些小方块里吗?” 燕子闻言露出不知该作何回答的苦恼神情。她对于这些“考验”和“训练”并没有丝毫留恋之意，如果能把它们扔进黑洞毁尸灭迹，她巴不得立刻这样做才好。也从来没有哪个朋友像提姆这样和她交流，或许，除了那个偶尔会来的博士。 但博士和她都是时间领主，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近乎无限的寿数里不断创造新的回忆。而提姆，他是人类，不是吗？ “时间领主的记忆力是很好的，”燕子斟酌着、慢吞吞地说，“可有时我们也会遗忘，甚至并不需要主动这样做。” 提姆被这句委婉的话语噎住了半天。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与提姆相遇的日子，对她漫长的人生来说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那……”提姆看着她的眼睛，“那要是我每年都来找你呢？” “你会吗？”燕子眼神一亮。 “如果你保证不会忘了我的话。”提姆说，“我会每年都来看你，连着来365年。到最后一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以及我们——” “嘘。”燕子把手指抵上提姆的嘴唇，让他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你不能告诉我未来会发生什么。这是规则。不过我们可以一起创造一点‘过去’。” “对此我倒是有点想法。”提姆说道。 “比如？”燕子歪了歪头，这让提姆想起了柏娅。 “比如，去偷一台塔迪斯。”提姆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不知道，宇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但我很少离开议会塔，”燕子冥思苦想了半天，索性放弃，“我们交给塔迪斯来决定吧。” …… 当前时间，宇宙尽头的餐馆。 她很喜欢‘燕子’这个代号，显然不是因为它是拉斯隆及其它时间领主议会的长老赐予她的，而是因为这个名字在哥谭、在她的生命中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而且和罗宾鸟听起来十分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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