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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再次看向那两人，乌鹭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无论怎样，用权势钱财予以利诱也好，用亲人性命加以威逼也好，她一定会，顺利留下这两个人。 * “日月星进队”虽然是由咒术师组成的征伐队，但除了咒术师外，依旧配备了许多仆从，来侍奉这些咒术师们。 藤原北家的家主，藤原德一，也不可能放心就将这么一支队伍全权交给乌鹭亨子负责，还派出了自己的亲信作为监督呆在一旁。 从桌上夹起一块新鲜的瓜果放入口中，感受着清甜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散，缘惬意地眯起了眼。 快要入秋的时节了，整个夏天却一滴雨都没有下，大旱已成事实。 帐外是炎热到能将人炙烤成人干的天气，帐内的温度却极为适宜，各种新鲜冰爽的瓜果摆满一桌，看来这支队伍中，也有着和里梅能力相似的咒术师存在啊。 八神缘忽然轻哂一声，声音不大，在一片寂静的帐中，却极为明显。 乌鹭将手中的清茶放下，微微眯起眼，状似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八神小姐，是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都挺好的。” 缘慢悠悠地又吃了一口瓜果，才接着说道： “我只是在想，天时如此反常，民间想必出现了不少声音，新生的咒灵恐怕也愈发强悍了吧。身为咒术师的你们，不去处理这些诅咒，这么大阵仗来讨伐两面宿傩，真的好吗？” 她当然知道对方的目的可不单纯是为了讨伐宿傩，只是看他们明明为了一己私利，还要扯着天下苍生做大旗，忍不住想要刺一刺这些人罢了。 果然，在她一语落下之后，乌鹭亨子，和那位藤原北家派来督战的贵族老爷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不过很快，两人就调整好状态，重新开口了。 “就是因为有两面宿傩这种灾祸出世，才会导致天时无常，赤地千里，百姓民不聊生。” 这位督战的贵族老爷，想必在官场混迹许久，练就了一身顶级的变脸绝技，一脸正气，毫不心虚地就开口说道： “家主大人不忍百姓受苦，用家族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组织了这支队伍，就是为了斩杀妖孽，还天下一片清明。” 说完这两句话后，他便微笑着看向八神缘，似乎是等待她再问出什么问题，自己就能借机以天下苍生的名头来压住对方。 然而，缘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只是动作优雅而快速地消灭完了桌上的瓜果，才在对方期待的视线中，慢条斯理吐出一个字。 “哦。” 就一个“哦”字，就没了？！ 同一时间，乌鹭亨子和那位贵族老爷，只感觉心头一哽，有种一拳头打在非牛顿流体上的无力感。 还没等他们想好该如何扳回一局，八神缘又慢吞吞地开口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希望我和源信能够加入‘日月星进队’，参与进这次对两面宿傩的讨伐中来，对吗？”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对此，缘只想送给他们两个字——妄想。 自己上赶着送死，怎么还想要把别人也往死路上推呢，简直离谱。 果然，在她问完之后，乌鹭轻笑一声，身子微微向前倾，语气轻缓地说道： “没错，只要同意加入队伍，别说是金银珠宝了，表现出众者，还能够授予官职，荫及子孙……” 还没等她说完，缘已经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对方。 “哦，不要。” “别急着拒绝，你……” “源信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我不在乎官职，也没有亲人，道德底线低到令人发指，所以别想着用权力、亲人和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威胁绑架我。” 说道这时，缘微微一顿，嘴角勾起浅笑。 “不过你们很走运，我喜欢黄金，所以，先拿出万吨黄金来，我可以勉为其难和你们谈谈。” 万吨黄金，还勉为其难…… 你怎么不说你想直接当天皇？ 乌鹭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无语了，只感觉遇到八神缘后，自己似乎一直处在吃瘪的状态中。 她微微叹了口气，再抬眼时，眉宇间已尽是嚣张之色。 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只能稍微用点手段了。 “八神小姐，我希望你能看清楚现在的局势，究竟谁才占上风，你……” 狠话还没放完，帐外的营地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骚乱声还越来越大，很快就传到了他们所在的帐前。 下一刻，帐篷的布帘被人掀开，早些时候的那个壮汉走了进来，语气有些焦急地汇报道： “乌鹭大人，营地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诅咒，数量是我们的十倍有余。其中大部分是一级二级的存在，不排除潜伏有特级咒灵的可能性。” 啪嗒—— 茶杯被轻扣在木质的矮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声音不大，却像是蕴含着某种魔力般，吸引了室内众人的视线。 目光汇聚之处，是一个淡雅如雾的少女，皑皑如山上雪，皎皎若云间月，她只是静静坐在那儿，就让人移不开眼，静谧又和煦。 倏然，她笑着开口了，有如春风般的微笑，和煦又谦和。 只是那话中的内容，却和这两个词语，毫无关系。 “刚刚没听清，你说是谁占上风来着？”
第八十一章 说完这句话后, 缘便径直起身，在众人或震惊或忌惮的视线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一时间, 竟无一人敢拦。 透过帐篷幕帘掀起的空隙, 能看见营地周围，盘踞着数量众多的诅咒, 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营地内。 在这样迫人的威压下，没有一个咒术师敢擅自动弹，只有无法看见诅咒的普通人, 一脸茫然，不明白这些大人们，为何忽然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乌鹭望着八神缘向外行走的背影，手掌虚握了几下, 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去阻拦。 是她太过想当然了，认为能凭借人数众多的优势向其施压, 却忘了对方极有可能是像两面宿傩一般的人物。 能从那样如同怪物般的人手底下保住一条性命的, 又岂会是什么善茬？ 交战在即，不能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了。 在座都是聪明人, 见实力最强的乌鹭都没有出手阻拦, 那个明显地位不如她的壮汉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藤原北家派来的督战, 面上闪过一丝不忿, 但在见到旁人都没有动作后, 最终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不愿当出头鸟。 见状，源信也非常机灵地站起身, 小跑着跟了出去。 在看见营地外数不胜数的诅咒后，他一愣, 脸上紧接着浮现出惊叹的神色，小心翼翼凑到八神缘身边，轻声说道： “缘施主，你好厉害呀。幸好你实力不俗，不然真被藤原北家的人收编就麻烦了。” 要知道缘施主可是因为被宿傩觊觎美色所以才逃过一劫的呢，若是真加入了“日月星进队”，与两面宿傩相逢于战场上，那画面，嘶，小僧不敢想。 还不知道对方依旧沉浸在自己随口扯的谎中的八神缘，对于源信毫不掩饰地赞叹，非常受用地点点头。 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缘当场僵在原地。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诚如乌鹭所言，城中的物资皆已被垄断，别说代步工具了，连干粮和饮用水什么的，都难以找到。 这一路前往京城，山长水远，还正值大旱，不准备充足的物资上路，和找死也没有什么区别。 八神缘的视线，从包围着营地的那群或丑萌，或凶恶，或清奇的诅咒上一扫而过，目光沉重而失望，白养这群诅咒了，没一个顶用的。 这个时候要是夏油杰在该多好啊，他总是能找到好用的代步工具。 转过头，在源信惊讶疑惑的目光中，缘毅然决然的，再次回到了帐篷中。 “愣着干嘛，来者是客，客人要出发远行了，作为主人家，是不是得送点东西，以表达深深的别离之情。” 乌鹭？？？ 你这人是不是真的有点毛病？ * 当源信牵着马匹，带着大包小包的物资，走出“日月星进队”的营地之时，面上还残留着几分不敢置信，宛若在梦境中一般，走路都飘飘忽忽的。 “缘，缘施主，我们就这样出来了？” 在八神缘重新返回帐中并说出那些话后，帐中众人的脸色其实并不好看，但缘施主却拉过乌鹭施主，在其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紧接着，乌鹭施主的脸色就变了，屏退其余人，两人在帐中单独呆了一段时间，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再露面时，她们就仿佛什么不愉快都没发生过似的，乌鹭还颇为爽快地喊来人，为他们准备好路上要用的物资。 “嗯，是啊。” 翻身轻盈上马，缘随意地点点头。 “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存在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她只不过是用乌鹭想要知道的东西，来换取自己所需的利益罢了。 而他们现在最想要知道的，不就是两面宿傩的消息吗？ 巧的是，她碰巧知道一些。 “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吗？” 源信敛眸，小声再次念了遍。 再抬眼时，脸上却浮现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来，像是雨后冲开乌云的第一抹阳光，释放着全然的善意和赤诚。 “可我觉得，能和缘施主一直成为朋友呢。” 师父说得对，在寺中闭门造车只会故步自封，只有出来历练，深入红尘，才能明白这世间竟有如此多形形色色的人。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世人皆苦，这一路行来，源信得见万生相。八神缘施主和他曾经观念中的好人，相差甚远，但却意外的，并不让他排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法无定法，缘无定缘，唯随善缘吧。 少年僧侣的五官，还带着未褪去的稚气和清朗，在众多形状可怖的诅咒之前，依旧笑得开怀，神采湛然，清透而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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