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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灵顿本身只是礼貌地询问，这个问题很常见。 但是对於莉莉安这个第一次接触人类社会的人来说......这些人对她提出的问题，有些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但也因为这样，他们提出的问题似乎都是在人类之中比较基础和重要的，这也给莉莉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搭建新身份的基础。 即使以前都是纸上谈兵地触及人类，现在在他们几个人有意无意地引导下，莉莉安已经有些实质性的体验和心得了。 他们在对她产生疑问的过程中，其实也在帮助完善她的生活历程，还有谎言。 这个问题，先前吉娜夫人也询问过。 那时候莉莉安是有些愣住了，只是摇了摇头，吉娜夫人便为她把剩余的想象空间补充完整了。 “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家人，”而现在的莉莉安，已经准备好了基本的社会背景。 这个说法其实非常非常的方便，你不需要再去虚构一个并不存在的家庭，也不需要演戏，几乎很多人在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本能地就会避开类似的话题，不会再展开追问，甚至会对你产生是若有似无的关心和怜悯，给你提供一些帮助和方便。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找远房的亲戚。” 说起这个话题，莉莉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可是诺林顿却为一不小心揭了人家伤疤的举动感到万分的抱歉，“是我唐突了。” 莉莉安倒是表现得落落大方，摇了摇头，“你不用这样，这只是一个事实，我早就接受了。” 这个伪造出来的家庭背景，和莉莉安本人真实的情况，其实还有绝大部分的重合。 只不过更悲惨的是，遭受磨难的不仅仅是一个家庭，而是整个家族。 沉吟片刻，诺灵顿对上莉莉安的眼睛，颇为郑重道，“莉莉安小姐，如果你遇到了什麽困难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莉莉安微微一愣，随即笑弯了眼眸，微微歪着脑袋，“我还是想要重申我的观点，诺灵顿上尉真的是一个好人。” “但是感谢说多少次都不够，其实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还请上尉不要嫌弃。”有些卖关子的意味，莉莉安一手背在身後。 “当然不会，”诺灵顿十分绅士有礼，但与此同时，他又十分的细致周到，“但是如果太贵重的话，我觉得你还是留下来，毕竟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需要打点的地方还有很多。” 然而他还是想太多了。 从人类的财富角度上来说，莉莉安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穷鬼了。 钱，不存在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莉莉安微微一笑，把手伸到诺灵顿眼前，然後缓缓地张开手指。 一个小小的贝壳。 一个很好看的贝壳。 静静地躺在莉莉安的掌心，干净莹润的白色，贝壳边缘在月色下、火光之中，氤氲着淡淡的光华，似乎还带着海洋的味道。 诺灵顿还真有些愣住了，一下子就轻轻地笑了起来，丝毫嫌弃的意味也没有，彬彬有礼，“很好看，谢谢。” “这是我家乡的习俗，说会给人带来好运，”莉莉安反手放在诺灵顿的手上，把贝壳置於他掌心的位置。 “请你务必收下，最好随身携带，”莉莉安看进诺灵顿的眼眸，态度颇为郑重，手上稍微用力，“不然也可以床前抽屉的第二格里面，它会保护你的。” 诺灵顿笑着点点头，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真正相信她这种类似迷信的话语，但还是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定定地看了他一下，知道他不是敷衍她，莉莉安满意地笑了。缓缓站起身来，“那我也该告辞你，实在是打扰你太久了。” “没有的事。”诺灵顿也站起身来，送了她一段路，直到看到她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转身回去的。 夜色被逐渐明朗的阳光驱逐了，莉莉安还没有养成和人类相似的作息。等所有人睡着之後，她便睁开了眼睛，却也不多做什麽，只是支起身子，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那渐渐熄灭的火堆，看着那氤氲着一丝光亮的天之涯，静静地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诺灵顿上尉说，今天就会有人来了。 真正的、成群的人类的世界。 对於莉莉安这个海底生物来说，就像在动物园里面，看到一群闯出铁栅栏的野兽一样。 好在提前有了缓冲的时机，也找到了另一个走进他们的方法。 时间缓缓过去了，天边泛起一抹白。 忽然，莉莉安悠远的视线中，出现了几艘小船，逐渐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莉莉安站了起来，目光中带着防备和打量。 而另一边，救援的皇家海军也有了动静，纷纷过来叫他们苏醒，尽快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不久就可以离开了......诸如此类的话尽数传进莉莉安的耳中。 一转眼，莉莉安就看到了那站在不远处的、一身笔挺军装的诺灵顿。 他显然也看到她了，淡淡地点头示意，礼貌矜贵，不过分亲近也不疏远。 莉莉安微微一笑，回以一礼，转身就去把吉娜夫人喊起来，也去帮忙她收拾东西去了。 他们就这样登上了回程的船。 船速非常的稳定，天气也很适合行船，再加上原本距离就不远，不用一个早上的时间，他们就靠岸了。 乘客显然非常激动，毕竟捡回了一条命。船才刚刚停下，所有人便兴冲冲地想要下船，人挤着人，说了好几遍“不要挤”都没什麽效果。而港口准备接人的人也非常激动，一旦认出了对方，就冲上去回以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一不小心就哭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哎，每次坐几小时的车，人就废了，一天就完了，手动点蜡！
第9章 9 .踩到醉鬼 这都是人之常情。 但是吉娜夫人却是逆着人潮，不断说着“抱歉”，然後一步一步艰难地靠向了诺灵顿所在的位置。吉娜夫人有些气喘吁吁，“那个上尉，你有没有看到莉莉安啊？一转眼就走散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看她的神情，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诺灵顿一愣，随即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夫人你也不用担心，她是来这里找亲戚的，应该有人来接她。” 吉娜的丈夫跟在她後面，有些无奈地对诺灵顿笑了笑，一手拉着吉娜，“我的夫人呐，诺灵顿上尉都这麽说了，莉莉安也不是小孩子，说不定现在都跟她的亲人在一起了呢。我们该下船了，我都看到我们的女儿了。” 吉娜这才放下心来，跟着丈夫一起下船。 踏上陆地之後的第一眼，吉娜就看到了自己漂亮的女儿，给了女儿一个大大的拥抱。女儿一边说着自己的担忧和喜悦，一边抱着孩子跟外公外婆打招呼。 忽然，原本有些怕生的小孩子主动地朝着吉娜靠近，伸出小手直直地搭在吉娜身上。显然对外孙女的主动靠近非常受用，吉娜满脸笑容，把手上的东西塞给了自己的丈夫。搓了搓掌心暖暖手，这才接过了自己可爱的小女孩。 难得的是，面对第一次见面的外公外婆，小女孩也不哭闹。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往家里走去，可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小女孩的手上竟然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贝壳，十分喜欢的样子。 吉娜自己也说不清这个贝壳是从哪里来的，但是见小孙女喜欢，也笑着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颊，“外婆把它送给你好不好？让我们家的小天使快快乐乐地长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清楚了，小女孩倏忽间就笑了出来。那还没有牙齿的软嫩牙龈尽数显露了出来，咯咯的笑声显得可爱极了，小手兴奋地摇摆了起来，引得吉娜又忍不住亲了好几下，对自己的小孙女爱不释手。 其实莉莉安在下船之前，早就被吉娜盛情邀请了，她实在是无法当面拒绝，只好转身逃走了。 吉娜真是太热情了，待人接物都秉承着一种天然的亲切，一点防备都没有。但也是这种过分的热情，让莉莉安都有些承受不来。 她可没有办法编纂出原本就是虚构的远房亲戚来给她看，还是走为上策。但其实她是非常感谢她的，所以偷偷地放了一个贝壳，当做自己的感谢。 下了船，莉莉安其实并没有走太远，她来到了离港口不远的一个人类聚集地上面。这里居住的并不是贵族，一条街上，有烤肉店，有邮局，有打铁店，有叫卖的人，有马车，还有高高挂在上方的各种清洗的衣服。 琳琅满目。 莉莉安挑了一个并不紮眼的小地方，一家洗衣店，用了一点点小手段，成功地暂住了下来。 可即使莉莉安再怎麽聪明，努力学习融入这个陆地上的世界，可是从生理角度来说，她还是忍受不了如此干燥的环境。 即使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防护措施，但是莉莉安毕竟比较娇气，反正这里靠近海边，所以莉莉安还可以稍微放纵一下。 圆月高悬，漆黑一片的天空上轻轻洒下一层淡淡的细纱，笼罩着阴暗的海面，只能模糊看到一片融为一体的黑暗。海风轻轻，撩起一阵悄无声息的波澜。 忽然，在靠近陆地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暗影，然後慢慢地朝陆地上靠近。 起先是还是一个人类的影子，但是随着黑影渐渐脱离水面，显露出来的身形也愈发鲜明了。 如果现场有人类的话，那必定会被当场吓死。 三头六臂。 也许有些夸张的成分上，但也仅仅只限於这人只有一个头，而六臂......那张牙舞爪的黑影，如果细细数下来，也许还不止。 可是这个可怕的影子，在即将走上陆地的时候，那些爪子尽数缓缓地垂下，缓缓地落在了黑影的身侧。 细细一看，竟成了一身宽大的裙摆。 一身暗红色的斗篷，宽大的帽兜几乎遮挡住她的大半张脸。 抬手轻抚着脖颈，这人喟叹一声，转身刚要往回走。 但是没有仔细看，不小心就被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有些惊讶地侧过头，月光刚好映出了她精致的侧脸，是莉莉安。那双原本就偏浅色的眸子盖在帽兜底下，竟然也显得深邃。 莉莉安看向地面，原本淡然的神色染上了些许诧异。 是一个男人，淩乱的头发，双眼乌黑，胡子还恶趣味地编了辫子。 应该是喝醉了。 看着脚边的酒瓶，莉莉安面不改色地想到。 稍微提起裙摆，莉莉安原本是想要离开的。 但是刚一转身，莉莉安像是想起什麽一样，眉头微微一皱，顿时再次转过身来。这一次，莉莉安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到这个酒鬼的身边，蹲下身来，微微凑近，鼻尖一动。 这是一个带着非常深厚的海洋味道的男人，虽然现在更重的是酒味。但是还有一种感觉十分明显......莉莉安眼中的世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在她眼中是可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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