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却是不想走。 他冲着四阿哥挤眉弄眼:“……四哥四哥!” 四阿哥板着脸,压低声:“走!” 胤祚还念念不舍的:“咱们听听嘛——这也是是瓜瓜的后续哦?” 佟皇贵妃低头看两人:“什么瓜?” 就连五阿哥也蹑手蹑脚的走回来,凑在胤祚身边:“什么什么?” 吃瓜乃是人之天性。 本着‘一人吃瓜,人人吃瓜’的原则,胤祚高高兴兴地将前情——也就是先前塔哈和玛尔珲吵架斗殴的事又讲解一遍。 五阿哥哇哦一声,探头探脑。 就连佟皇贵妃也秉持不住好奇心,明明理智让她赶紧抬步走人,可身体就僵持不动,试图听听前方的动静。 佟皇贵妃板着俏脸。 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脚丫,最后大脑只能听从身体的指挥,兴奋地竖起耳朵倾听隔壁的八卦。 胤祚跟着挤了过去。 五阿哥也跟着挤了过去。 四阿哥矜持片刻,最后也选择挤了过去。 一大三小凑在一起,挤挤挨挨。 望着皇贵妃和三位阿哥躲在树丛后偷听的身影,后面跟着的宫人们齐齐陷入沉默。她们面面相觑,连忙分出几人到后面拦住来人,免得这不雅的景象被其余人看见。 与此同时,安亲王福晋的叫嚣也没有停止。她冷着脸叱道:“到底是康亲王的庶子,就会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我看妹妹还是要小心为妙,免得对方还有什么歪脑子。” 康亲王福晋攥紧了帕子。 这件事是真是假尚且不论,安亲王福晋愣是扯到康亲王府教养问题上的作态更让她不满。康亲王福晋冷着脸,淡淡回道:“安亲王福晋还是管管自家府里的事,安亲王爷至今也没有上奏皇上决定世子……吧?” 安亲王福晋勃然大怒:“你!” 康亲王福晋的话像是一把匕首,直直扎在安亲王福晋的心头上。比起康亲王得知福晋怀孕便急急入宫停册庶长子不同,明明嫡子玛尔珲已经长成,安亲王却依然没打算上奏请立世子。 其中原因自然要追溯到庶长子上。 在玛尔珲以前,安亲王还曾有过十四个孩子,其中十三个都早早夭折,唯独第八子塞楞额活得健健康康。 康亲王福晋嗤笑一声:“听说大阿哥虽为庶子,但待遇与嫡子无差?安亲王福晋真真是善心人,对待庶子也是这般疼爱宠溺。” 安亲王福晋的脸都青了。 对于独存的幼苗塞楞额,安亲王是捧在手心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就连其为滕妾的生母张氏也是母凭子贵,地位日涨船高,甚至成功抓住机会,稳固宠爱的同时还愣是诞下塞布礼。 而如今大阿哥塞楞额已然三十岁。 他追随安亲王出征三藩,潜心于研习军务,深受安亲王的喜爱,安亲王与一些老部下聚会时都频频会带他前去,俨然一副打算将军中人脉交给他的心思。 安亲王福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偏偏安亲王完全没有打算让长子玛尔珲也介入其中,每回安亲王福晋和玛尔珲提及此事,安亲王便是直接转移话题,丝毫没有给两人面子的意思。 安亲王福晋心怀不满,却不敢表露。 她能做的便是让长子玛尔珲参与这回的龙舟赛,企图露一露脸,让儿子在皇上跟前留下姓名。 偏偏这事居然被康亲王府给搅浑了不说,康亲王福晋居然还直接将这件事捅了出来。 康亲王福晋看着安亲王福晋阴沉的脸色,心情骤然舒服了不少,笑容款款地打算回席上。 安亲王福晋却是见不得她这般得意。 她冷笑一声:“小小庶子罢了,她额娘还能逃得出本福晋的手掌心?倒是姐姐您府里的事……如今都是侧福晋在管吧?” 康亲王福晋的脸瞬间黑了。 听闻王爷竟是赶入宫中请皇上暂停册封世子一事,康亲王福晋自然是喜不胜喜。 没等她拿捏一番,康亲王福晋转头便迎来一棒。康亲王竟是让她将府里诸事交给侧福晋萨克达氏掌管,理由是她要安心养胎,还说萨克达氏操持多年都没出过差错,定然能让自己安安心心。 安心……安心个屁! 先福晋乃是博尔济吉特氏,和康亲王感情一般且不爱管杂事,府里的诸事皆由侧福晋萨克达氏操持。 康亲王福晋进门以后,不知花了多少努力才将府里的权利全数纳入手中,没想到转头又被康亲王重新送还给萨克达氏。 康亲王福晋气得胸膛起伏。 她眼底没有刚才的平静,滔天的怒火让她口不择言:“毕竟本福晋还有点善心,没像姐姐你那般能下毒手。” 一大三小虎躯一震。 胤祚的眼睛睁得溜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哇哦。” 这可是惊天大爆料。 不过胤祚立马捂住嘴,唯恐安亲王福晋和康亲王福晋发现。 显然两者根本没有注意到周遭。 她们吵架的声音骤然提高不少,先是安亲王福晋怒道:“你什么意思?” 康亲王福晋丝毫不给面子。 她冷笑一声:“什么意思?张庶福晋大出血的事——” 安亲王福晋眼神微动。 她打断康亲王福晋的话:“你别平白无故污蔑于我,张庶福晋的事情与我——” 康亲王福晋与她撕破脸。 仗着周遭无人听见,她直言不畏:“安亲王福晋又何必遮遮掩掩?张庶福晋那边身体康健之人,头胎二胎都是顺顺利利,怎么到第三胎反而出了事?” 妇人过生产关那便是过鬼门关。 头胎最是严峻, 二胎三胎便要来得快速简单许多。偏偏身体康健的张庶福晋在产下第三女的时候突发大出血, 虽然救回性命但再也无怀孕之可能不说,更是身体每况愈下,缠绵病榻。 安亲王福晋的面色越发阴沉,而康亲王福晋则是越说越起劲。看着安亲王福晋哑口无言的模样,她轻快地抛出最后一击:“要我说指不定是玛尔珲没得名次面上过不去,这才胡说八道的吧……” 胤祚小脸皱成一团。 佟皇贵妃眉心紧锁,凝视着前面争吵二人,同时她也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两人会说出这些话,自己就不应该在这里听八卦,以至于让这些碎嘴的话语落入胤禛、胤祚和五阿哥的耳中。 佟皇贵妃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走为妙。 她侧首看向三个孩子:“胤禛、胤祚还有胤祺,咱们先离开……” 就在此刻,安亲王福晋一声怒喝:“谁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做贼心虚——” 从前面的凌厉到惊恐只是眨眼间。 紧接着响起的还有康亲王福晋的惊呼声,再来是丫鬟侍从的尖叫:“主子,主子!” “福晋,福晋——!” “小心——快扶住主子!” 刺耳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佟皇贵妃的眼皮跳动,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同时胤祚也发现不对劲:“……他们的声音——”是不是越来越近了!? 四阿哥面色突变。 他不再顾及会不会被人听见声音,而是急声呼喊着:“咱们往后退一些,额娘——!” 正当佟皇贵妃直起腰身的时候,树丛里竟是撞出两个人来。就是佟皇贵妃也没能想到,明明安亲王福晋和康亲王福晋都是怀着孕的人,居然会面容惊恐的缠在一起。 同样两者也万万没想到。 在树丛之后的居然会是皇贵妃! 安亲王福晋眼里满是恐惧。 她企图撑住身边的树木,身体却已是重心不稳。 康亲王福晋更是面色惨白。 佟皇贵妃脑袋里空白一片,耳边只听见两声惊呼:“佟母妃/额娘!” 下一秒,佟皇贵妃的身体一歪。 一股力气从右侧袭来,将她稍稍往左边推了推,恰好避开了安亲王福晋和康亲王福晋的重击。 佟皇贵妃的身体半压在四阿哥的身上。 她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久久无法醒过神来。直到呼啦啦的宫人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扶住自己以后,佟皇贵妃才回过神,然后打了个寒颤。 一个是胤禛的声音。 那……还有个声音呢? 宫婢感受着皇贵妃身躯的颤抖,面上带着恐惧:“主子,主子——快,快去请御医,快,快去通知皇上!” 内侍连滚带爬的离开,而佟皇贵妃刚刚踉跄着稳住身体,便惊骇欲绝地往身后看去。入目的景象令她目裂尽眦。 只见安亲王福晋和康亲王福晋摔在一起, 而胤祚则被两人压在身下。 最让人惊恐的还有那一片红色。 刺目的红色血迹从三人身下缓缓扩散, 痛苦的呻|吟声让人毛骨悚然。 佟皇贵妃脑子里嗡的一声,无数糟糕透顶的结局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的脸色煞白一片,惊慌失措地想要扑上前去,又被几名宫人紧紧拉住。 同样无措的还有四阿哥。 他扑上前去紧紧握住露出的小手,满眼皆是仓皇:“胤祚——” 拜托……不要…… 胤祚的手指轻轻颤了颤,肌肤相触的温度让四阿哥颤了一颤。他赶紧大声呼喊:“胤祚,胤祚!” 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四,四哥?救救救救命啊——我快被压扁了!” 听起来似乎中气十足的样子。 现场安静一瞬,而后乱作一团。 宫婢丫鬟们急忙扶起两位福晋,又将被压成最下面的六阿哥扶起来。 出血的不是胤祚……! 佟皇贵妃稍稍松了口气,而后又感觉到腹部的刺痛。她闷哼一声,目光扫视过不断痛呼的安亲王福晋和康亲王福晋,咬紧牙根吩咐宫婢带众人前往最近的宫室,同时让人遣人去内务府请产婆乳母。 蓬莱阁前出事的消息瞬间传到涵元殿。 得到消息的康熙和太子第一时间赶到宫殿外,与他们几乎同步到还有德妃。 三人尚未踏入殿内,便听到御医沉重的声音:“皇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并无大碍,微臣稍后开养神汤的方子,滋补养神,清心调肝,皇贵妃娘娘用上三日即可。” 又听皇贵妃询问胤祚的情况。 三人的心齐齐吊到半空中。 这回御医的声音中带上些许犹豫:“六阿哥的伤势……” 御医迟疑不定,许久给不出一个结论。 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康熙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稳。 太子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圆润的指甲在掌心落下深深的印记,留下淡淡的血痕。 可是太子毫无察觉。 他浑身颤抖,双眼直视室内,只觉得无法呼吸。 更何况德妃。 她一时间天旋地转,险些摔在宫婢的怀中。她晃动着身体,顾不得宫婢的呼喊,更顾不得尊卑礼节,赶在康熙和太子前面跨入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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