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月饼的太子也停下动作。 他将满脸骄傲的胤祚拉到跟前,难掩好奇的询问:“胤祚为什么觉得……觉得汗阿玛穷?” 汗阿玛和穷这个字,怎么能联系在一起? 胤祚瞅瞅还在发愣的康熙,越发觉得汗阿玛是被自己的话语戳中心事。他压低声音,小声嘀咕:“太子哥哥,汗阿玛最近打仗,还在建新的一批水师。” 这是乌雅威武说的。 太子想了想:“这……倒是没错。” 得到太子认同的胤祚更来劲了。 他掰着手指,继续往下说:“还有,上回绰尔济说建一艘大船要好多好多钱的。” 这也是实话。 太子点了点头:“可是建一艘船的周期很长的,平摊下来的话国库也完全可以承受哦?” 胤祚瞅瞅还没醒过神的康熙,凑到太子耳边嘀嘀咕咕:“上回在天津卫,汗阿玛还眼热那个园子呢,还说回头要建一个,您看建了吗?” “上回还说要去南巡呢,去了吗?” “今年甚至连塞外都取消了,没说去呢!” 胤祚忧心忡忡,越说越是担忧。 他小小声嘀咕:“汗阿玛尽量节约开支,肯定是因为没钱嘛!” 这番理论下去,就连太子都有点晕乎。 旁边的康熙听不下去了,他黑着脸盯着胤祚,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朕原定九月要前去南巡,因天津卫案才决定推迟的。” “至于塞外……两年一次也是常事,和没钱没丝毫关系。”康熙没好气的回答,“朕是缺你吃喝还是什么的,非得觉得朕没钱。” “另外朕已经准备修园子里,就连你太子哥哥的毓庆宫朕都修缮了一圈,还打算将南三所重新修缮下,划给你太子哥哥居住——” 说到这里,康熙声音一顿。 他双手扯着胤祚的脸蛋肉,咬牙切齿的回答:“说朕虐待太子,就给这么小的毓庆宫给太子住的人……就是你这个小笨蛋,对不对?” 胤祚脸都被扯大了一圈。 他呜呜哇哇乱叫,脸蛋上红通通的印记让太子看得直心疼:“汗阿玛,快松手吧?胤祚的脸都要肿了。” 康熙连太子一起训:“就是你太过宠溺胤祚,才让他这张嘴天天胡说八道。” 胤祚:“呜呜哇——” 康熙:“你还敢反抗——” 正当东暖阁里父子三人闹成一团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内侍恭敬的通报声:“皇上,翊坤宫宫人求见,说是有好消息要通报给皇上。” 父子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康熙和太子齐齐看向胤祚, 而胤祚却是一脸懵圈。 他连连摇头, 完全不知道情况。 自己在翊坤宫的时候,没听说有什么好消息啊? 康熙整了整衣服,又弯腰给胤祚也整理了下。他板着脸,抬声说道:“进来吧。”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自翊坤宫的内侍满脸堆笑:“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宜嫔娘娘怀孕了!”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康熙微微一愣,随即龙颜大悦。 赏赐和流水般涌入翊坤宫里。 等得知宜嫔再次怀孕,后院的瑾嫔怔愣一瞬,心里多少升起些挫败感。 瑾嫔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她端坐在镜前,怔愣地注视着镜子和宜嫔有三五分相似的脸庞。 许久以后,瑾嫔长长吐出口气。 每回自己觉得能把宜嫔压下去,老天爷总会给她一个翻身的机会,只让人越发不甘。 老天爷怎么就这么厚待宜嫔? 瑾嫔思绪万千,许久才整理好情绪。她看向被乳母抱着的十一阿哥胤禹,眉眼间扬起一缕笑容。 好歹四公主和小十一都在自己身边。 瑾嫔放平心情,遣人从库房里取出几样东西送到前院恭喜以后,便抱着十一阿哥,牵着四公主,有说有笑的去花厅用膳了。 而前殿又是另一番景象。 剧烈呕吐带来的难受,在御医的恭贺声中消散得一干二净。宜嫔双手捧着肚子,眉眼间满是喜悦:“怪不得前几日本宫便胃口不适,想不到居然是怀了孕。” 大宫女柳絮同样也乐得合不拢嘴。 她领着一帮宫婢内侍,齐齐给宜嫔磕头:“奴婢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宜嫔乐呵呵的叫了起。 只是其余人起身了,唯独柳絮和另一名宫婢还跪倒在地。 宜嫔带着点诧异:“怎么不起身?” 柳絮犹豫了下,而后重重磕了头:“回禀主子,都是奴婢的错!” 宜嫔面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柳絮,又看看跪在后面的宫婢。宜嫔抬声说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日子告什么罪?” 柳絮咬紧唇瓣,沉默片刻。 在宜嫔的催促下,她颤声道:“奴婢,奴婢以为主子是中了毒……” 宜嫔微微一愣,随即变了脸色。 她沉声喝道:“柳絮……你难不成是这样告诉御医的?” 柳絮的额头紧紧贴在地上。 她身体战栗不止,声音微微颤抖:“回禀主子,奴婢就,就提过一次……就是御医询问情况的时候奴婢,奴婢提过……” 宜嫔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她气得胸膛起伏:“糊涂,糊涂!” 柳絮抽泣一声,连连磕头不已。 殿内一扫先前的喜庆氛围,安静到无人敢开口说话。 宜嫔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传入皇上耳中的后果。唯一庆幸的是柳絮提前说出这件事,也让她有了个心里准备。 宜嫔垂眸看了眼柳絮。 柳絮还在不停地磕头,肉眼可见额头已是青紫一片。 要如何处理……柳絮? 宜嫔略有些迟疑,目光在柳絮身上流转。 柳絮是宜嫔新提拔出来的心腹。 要是为这等小事将她打发走,想要再挑一个合心意的……恐怕还得许久吧?思虑片刻,宜嫔还是叫停了柳絮的动作,她摆了摆手:“罢了,这件事本宫稍后会向皇上解释的……这回便罚你三个月的俸禄,日后还要谨言慎行,知道了吗?” 柳絮松了口气,哽咽着谢恩。 等晚间康熙到翊坤宫来时,宜嫔便提起了这件事。 康熙原本的好心情没了大半。 他嘴角噙着的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身上的气势危险了三分。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宜嫔,声音柔和得很:“宜嫔觉得这是件小事?” 宜嫔心里有些不安。 她暗暗升起些许后悔,却是硬着头皮应了是。 康熙沉默一瞬,最后淡淡说道:“既然宜嫔都这么说了,这回就算了吧。” 宜嫔松了口气,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她侧首吩咐宫婢将九阿哥抱了过来,柔声细语的说起九阿哥的趣事,没有注意到康熙眼底的复杂情绪。 用完膳以后,康熙离开翊坤宫。 他立在空茫茫的甬道中央,沉默了许久。 最终康熙叹息一声:“这都过去三年了,宜嫔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梁九功深深垂首。 康熙自顾自的思考着——四公主尚且年幼,瑾嫔便已满心担忧女儿未来的生活。 不止是瑾嫔,还有惠妃、荣妃和德妃,后宫嫔妃哪个不是将孩子视为珍宝?哦,错了。 宜嫔不是不疼孩子。 想着她对九阿哥的慈爱温柔,对腹中孩子的期待向往,再想想她对五阿哥的冷漠随意,康熙脑门上青筋都多蹦出几根来。 对标五阿哥,那就不得不提四阿哥。 尽管四阿哥自幼养在佟皇贵妃身边,如今也几乎都住在佟皇贵妃那,德妃还不是当块宝?哪有这般嫌弃的时候? 不对比也就罢了,一对比更不是滋味。 就在康熙心气不顺的时候,耳边恰好捕捉到一丝笑闹声。 顺着声音而去,康熙走到永和宫门口。 他脚步一停,而后又抬步走入其中。 守门太监刚刚准备通报,就被康熙止住。 他摆了摆手,慢悠悠的走向笑闹声最响亮的正殿。 正殿大门开启。 康熙一冲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捧着月饼吃得香甜的德妃和佟皇贵妃,而后是揪住胤祚辫梢,黑着脸让胤祚写作业的四阿哥,再来是坐在榻上咯咯笑的五公主和六公主。 康熙又发现一个微妙的点。 明明今日几个孩子都去做了月饼,宜嫔却是提都没有提及。 康熙想到这里,怒气再次上扬。 不过没多久,就被胤祚的惨叫声打断:“就玩一会,再玩一会儿我就去做作业——” 四阿哥咬紧牙根:“你刚才就说开始写作业,半个时辰过去你写了几个字?一直一直在跟五妹妹和六妹妹玩对不对?” 胤祚嗷嗷乱叫:“她们很可爱——嗷!” 四阿哥冷笑一声:“的确很可爱,就是你再不写作业我就当着她们的面揍你。” 胤祚:“……四哥你不是人!” 四阿哥残忍冷酷且无情:“是,从今天起我就不当人,当魔鬼了!” 胤祚:“…………” 他沉默一瞬,弱弱回头:“四哥,你还是当个人吧。” 四阿哥:“…………” 胤祚满腹愁绪,一脸认真:“就这样放弃人的身份,多不好——嗷!是你自己说的啊QAQ” 德妃和佟皇贵妃噗嗤笑出声。 她们乐得前仰后合,嘴里的月饼都险些喷出来。 康熙听得满头黑线。 一个说自己不做人,另一个还劝说要继续做人?他清了清嗓子,展示下存在感:“你们两个,这是在唱双簧呢?” 胤祚和四阿哥的动作齐齐一停。 德妃和佟皇贵妃的笑声戛然而止,忙不迭起身请安。 胤祚如释重负,赶紧跑到康熙身边。 他牵着康熙的手,鼓着脸颊抱怨:“汗阿玛,汗阿玛!您说真真和宁宁是不是很可爱?胤祚看着可可爱爱的真真和宁宁,忘了写作业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 康熙伸手弹了弹胤祚的脑门:“瞎说。” 胤祚鼓着脸颊哼哼唧唧,四阿哥则松了口气,在旁念念叨叨:“汗阿玛,您今天得好好教训教训胤祚,他最近的作业都是敷衍了事……嘶!” 四阿哥倒抽了一口凉气。 康熙低头,恰好看到胤祚收回脚丫的动作。 四阿哥怒目而视。 胤祚也怒目而视。 两兄弟迅速掐做一团。 康熙看着脑勺疼,又看着德妃和佟皇贵妃奇怪:“你们两个也不劝着点?” 德妃摆摆手:“不用劝。” 佟皇贵妃颔首:“小孩子打打闹闹,咱们大人去拆劝做什么?” 德妃颔首:“就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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