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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醒过神来。 宣嫔蹲福一礼，恭声请安。 皇太后和大阿哥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皇太后看看宣嫔，脸颊渐渐泛红：“咳咳，这个……” 太皇太后也面露惊讶：“皇帝？” 康熙一本正经：“宣嫔，你的骑射如何？” 宣嫔微微一愣，慎重回答：“尚可？” 康熙皱了皱眉，看上去不太满意的模样：“只是尚可啊……” 宣嫔抿紧了嘴，忽然有点不满。 自己是后宫唯一的蒙古嫔妃，也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族人，更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一员…… 入宫四年，时间尚未将宣嫔身上的棱角彻底磨平，还保留着一些尖刺。 宣嫔眼底渐渐燃起熊熊烈焰。 她抬起头来，直视康熙：“不，不是尚可。” 宣嫔一字一句回答：“在妾身四年前离开科尔沁以前，妾身是博尔济吉特氏中骑射最好的女孩。” 康熙微微一愣。 下一秒，他面露喜色：“真的？” 满肚子恼火的宣嫔被康熙的反应弄得晕乎，同时还有点不悦：“妾身说的当然句句属实。” 康熙：“很好！” 他低头看向胤祚：“听到没？你宣母妃说的。” 胤祚小脸皱成一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康熙却是不等胤祚再思考，又笑眯眯的看向皇太后和大阿哥：“胤褆还想和皇额娘比一比？” 大阿哥重重点头：“儿臣要比。” 太皇太后拍了拍手：“那就去后院比一比吧。” 顿了顿，她又看向宣嫔。 太皇太后心中微动：“宣嫔你也来比一比。” 宣嫔：“…………？” 和皇太后比一比也就得了，为什么里面还有个大阿哥啊！ 看着九岁的大阿哥，宣嫔好生茫然。 她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跟随康熙一行人来到惇叙殿后。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侍们便迅速在空地上摆上靶子和弓箭等物，做出一个简单的赛场来。 三人精神抖擞的上前。 大阿哥还不忘叮嘱胤祚和五阿哥：“五弟，六弟，你们睁大眼看着！” 五阿哥点头：“放心！” 而后他拉拉胤祚的袖子：“胤祚，胤祚！你看着，大哥马上要哭鼻子了！” 大阿哥：………… 他咬紧牙关：“胤祺，我都听见了！我才不会哭鼻子——不对！本阿哥不会输！” 五阿哥吐吐舌，才不怕他。 胤祚也来了兴趣，挑了一个观战的好地方坐下。 大阿哥说是这么说，心里也有点忐忑。 他打起精神，认真准备，刷刷刷连射数箭。 康熙眼前微亮：“胤褆表现得不错！” 太皇太后也面露惊奇：“要哀家说，胤褆日后定然是个习武打仗的好手。” 九岁的胤褆箭箭射中靶子，甚至还有一两支箭矢落在中心——成绩比先前在校场练习时还要出色！ 这一切也出乎大阿哥的意料。 听着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夸赞声，他的脸颊渐渐泛红，双眼亮晶晶的。放下弓箭以后，大阿哥连蹦带跳的跑到胤祚和五阿哥跟前：“怎么样？厉害吧？” 胤祚很给面子：“大哥好棒！” 五阿哥胡乱的嗯嗯两下：“快看，宣嫔娘娘上来。” 随后上前的是宣嫔。 她双眼战意熊熊，宣嫔拿起一把八石弓箭。 康熙惊咦一声，下意识坐直身体。 八石弓的份量别说女子，就是放在成年的八旗男子身上也是属于合格的数字。 康熙打起精神，细细观察。 宣嫔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她将火力全数用在射箭上！宣嫔神色冷静，她从箭筒中抽出数支箭矢，拉开弓弦，连连射出！只听嗖嗖嗖的声响，数箭脱弦而去，狠狠命中靶子。 胤祚眼睛睁得溜圆：“哇哦！” 大阿哥回头看去，两眼睁得溜圆。 康熙忍不住叫了声好。 皇太后眼前一亮：“好！” 再来便是皇太后了。 她同样也燃起斗志，皇太后褪去手上的指甲套，而后接过察嬷嬷送上来的一把牛角弓。 这把牛角弓和宫内皮弓略有不同，不但有繁杂的彩绘图案装饰，而且还写着一行蒙古文字，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胤祚看不太清。 倒是康熙惊讶的扬起眉梢，下意识坐直身体。 胤祚：“汗阿玛，上面写着什么？” 还没等康熙回答，大阿哥说道：“顺治八年科尔沁行猎射中五狼三鹿十二兔位列第一……？嘶。” 蒙古满族皆有将战绩记于弓箭上的习惯，像是康熙便有一把记载射中老虎的御弓。这些弓箭述说着主人的弓箭，同时也会被记录在册，绝无造假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 这是皇太后亲手拿到的功绩！ 大阿哥瞠目结舌，呆呆立在路中央。 久久他醒过神来，一双眼睛渐渐绽放光芒。大阿哥身体微微颤抖，双目紧紧盯着皇太后的一举一动，落在身侧的手更是紧握成拳。 康熙也是被惊了一惊。 皇太后性格温和宽厚，除去上次因嫔妃怂恿五阿哥身边的奶嬷嬷而大发雷霆外，罕见恼火发怒，就像是尊慈祥温润的大佛，静静守护着所有人。 而如今的她却是另一种模样。 太后的动作不疾不徐， 自然随意， 唯有熟悉的人才能发现她的认真。皇太后一路走上前，直至走到位置上，她垂眸看向已有数年没有摸过的弓箭，手指轻轻抚摸着印刻的字样。 皇太后闭了闭眼。 而后她黑眸冷凝直视前方，拈弓搭箭，先射出一支。 箭翎轻轻颤抖，稳稳扎入箭靶。 只是位置并不好，离靶心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皇太后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大阿哥遗憾的叹了口气，又暗暗握紧拳头。 胤祚和五阿哥也是如此。 他们屏息凝神，生怕喘息的声音太大都会影响到皇太后。 皇太后又射出一箭。 这次的箭矢依然没有落到中心，却又比刚才要好上一些。 似乎已经抓到了射箭的感觉。 接下来的皇太后拈弓搭箭，竟是连发三箭。 箭矢去若流星，嗖的一下正中靶心。 三根箭矢直直扎在一起，彼此之间紧密贴合。 胤祚忍不住惊呼出声：“中了！” 五阿哥的脸蛋红扑扑的，捂住嘴努力蹦跳两下。 皇太后的动作轻盈随意。 她再是连射三箭，锐利的箭矢硬生生将前面的箭矢劈开，狠狠扎进靶心之中。 大阿哥和宣嫔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一轮又一轮的射箭中，皇太后似乎寻回了自信，她的动作变得越发从容不迫，充满活力。 这是所有人未曾见过的。 别说胤祚和五阿哥欢呼雀跃，大阿哥更是迅速变成皇太后的小迷弟，小跑着上前询问射箭的技巧。 康熙也凑上前去。 皇太后的箭术让他有些心痒痒，忍不住也接过弓箭打算来比划一二。 唯独太皇太后还端坐在位置上，她捻着腕上的佛珠，静静注视着皇太后。 皇太后的笑容是如此灿烂明媚。 太皇太后恍惚间像是回到二十余年前，重新看到入宫时巧笑倩兮，活泼快乐的琪琪格。 太皇太后眉眼间带着一缕酸涩。 将琪琪格从矫勇好战的鹰隼变成鸟笼中的金丝雀，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太皇太后垂眸，心里难受得很。 犹记得皇太后上回和自己争吵，还是她执意要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格格送回蒙古的事，太皇太后沉默了。看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格格，琪琪格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二十余年的时间，早让她将皇太后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 也正因此，太皇太后更加难受。 是她将皇太后从草原上带走，送入紫禁城中。 “皇玛嬷？皇玛嬷？” “皇额娘？皇额娘！” 阵阵呼喊声将太皇太后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眨眨眼，略显疑惑的看向眼前众人。 不但康熙、皇太后、大阿哥和宣嫔关切的围在自己面前，而且胤祚和五 阿哥也趴在自己膝盖上，嘟着嘴嚷嚷着：“乌库玛嬷，您说呀！” 太皇太后：…………？ 康熙无奈：“皇玛嬷，孙儿说的话您都没听见？” 太皇太后心虚：“哀家刚想事情呢。” 不等康熙询问，她话题一转：“皇帝是有什么事情？” 胤祚抢先一步。 他兴奋地举起小手：“汗阿玛输掉——呜呜！” 康熙一把捂住胤祚的嘴。 他清了清嗓子：“孙儿想前往景山狩猎，这里地方太小实在放不开身手——” 康熙看向皇太后：“孙儿要和皇额娘到景山一较高下！” 太皇太后：………… 她看看皇帝，又看看大阿哥，嘴角抽了抽。 皇帝……你都几岁了？ 怎么想法和胤褆一模一样呢？ 康熙念念叨叨：“这么个院子，这么点距离根本比不来。皇额娘，等过了夏日朕抽了空，咱们上马好好比比骑射！” 皇太后心情不错：“比就比。” 她微微抬头：“哀家定然会赢过皇帝！” 康熙气笑了：“定然是朕赢！” 皇太后冷哼：“是哀家！” 母子两人横眉竖眼，斗嘴起来。 胤祚在旁围观半响，若有所思的他拉拉五阿哥，压低声音嘀咕：“五哥五哥，皇玛嬷和汗阿玛吵架的模样有点眼熟，对不对？” 五阿哥重重点头。 他的嗓门很大：“胤祚你忘了吗？刚刚皇玛嬷也是这么和大哥吵的！” 胤祚恍然大悟：“怪不得！汗阿玛的神情和大哥一模一样呢！” 皇太后和康熙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同样想要维持形象的两人眼神飘飞，神情古怪。 太皇太后轻笑一声。 她慈爱的摸摸胤祚：“是你大哥像皇帝。” 胤祚乖乖点点头。 与此同时，提到大阿哥的五阿哥想起另一件事。他哒哒哒的跑到大阿哥跟前，仰着小脸细细端详着大阿哥，模样很是严肃。 严肃到大阿哥都有点毛骨悚然了。 他后退一步，活像是炸毛的小猫：“干嘛？” 五阿哥：“大哥……你哭了吗？” 大阿哥：“……我干嘛要哭啊！” 五阿哥嘟嚷：“你输了啊……” 大阿哥：“……谁说输了就得哭？” 五阿哥怀疑：“真没哭？” 胤祚踮起脚尖，小脸几乎怼在大阿哥面前。他眼前一亮：“五哥，大哥在说谎，他眼眶里有眼泪，还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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