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摇摇头,重复了刚才的回答:“我不知道。不清楚是几千年前还是现在,我说不出具体的时间,似乎我意识到不想让你再离开我之前,这份感情就已经存在了。” 他回答得很认真,也想听她的答案:“小小呢?” 木曦反应过来,她之前纠结的关于他喜欢自己哪里问题根本没有答案,因为主人自己也不知道。 她决定让这段感情看起来很肤浅,刻意说道:“脸吧,我终究是个贪图美色的俗人。” * 钟离的床比她想象的还要更硬。 木曦睁开眼,夜晚昏暗,她看不清床顶顶棚雕花的花纹,脑海里突然浮现以前钟离家的那张罗汉床,她坐起来问他:“这床是不是也有什么名字?” 钟离说:“榉木黑漆攒海棠花跋步床。” 木曦没听清:“……什么床?” 青年又重复了一遍:“跋步床。” 什么攒海棠?她沉默了一会,决定不再纠结床的名字。 躺回床上,枕着玉枕,木曦睡不着。当她刚准备说点什么时,就听到钟离的叹气,随之而来的是他喊了自己的名字:“小小。” 她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木曦有些摸不着头脑。 “桂花于我而言,是一种很特殊的花卉,我曾经很喜欢它,也在天衡山与绝云间种过桂花……直到后来,我看到桂花,就会想起你。” “我始终认为应该尊重你的选择。当时的我只知道你会沉睡下去,会再次醒来,没预想到你会经历那些事……我不太明白人类的感情,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你。” “只喜欢这张脸也没关系。留在我身边,这是我们契约的内容。” 青年说完,木曦脑子很懵。 她没想到钟离会如此在意那个回答,愣神过后,问道:“如果某一天,我违背了这段契约,你放我走吗?” 安静。屋内一切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他沉默片刻,稍后才说:“契约是双向的。” 毫不意外的答案,她尝试推了推他——察觉到那双手扣在自己的腰上。 木曦停下了动作。 她回想起很久之前,璃月港花灯会那个记忆混乱的晚上,她恢复记忆后松开了牵着他的手,他却反握过来,攥得很紧。 然后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紧,那时钟离给她的感觉像是……害怕她再一次消失掉。 “我骗你的。”木曦决定告诉他实话,“怎么会不吃醋呢?我醋得要死。想听你说全世界、全宇宙都只喜欢我,想听你说你离不开我……好吧,后面我在夹带私货。” 如果他真的那样说,木曦也不会信,毕竟钟离不会是那样的人,而且…… 这么说其实很可耻,她喜欢他在感情里游刃有余、轻松抽身的模样,如果他面对感情也会苦恼,会陷入其中无法及时抽身,她会很幻灭。 她只爱他强大自持的样子。 毕竟,她最初喜欢的是那位了解并不透彻,属于璃月所有人,名为摩拉克斯的帝君。他不需要回应给她太多的感情,只需要在某个午后答应她微不足道的请求就好。 但这对于钟离来说很不公。 木曦意识到,钟离的心绪会被自己的行为所牵动,这很正常。 而她自己则是假想一个完美的存在出来,希望他对待感情永远轻松自若,又希望他喜欢自己。 她是很糟糕的恋人。 “但是呢,看到你被人喜欢的话,还是会很开心,我觉得什么最好的东西都可以给你。而且一旦想到这样的你喜欢我,其他的都无所谓啦。” 木曦拉开被子,把脸埋在里面,闷声说:“……琥牢山一起看日出的那个晚上。” “我没有胡说,一见钟情当然属于见色起意,所以我就是因为你的脸喜欢你的。” 她第一眼就觉得他长得好漂亮。 虽然性子冷了点,不爱说话,但为人斯文有礼,知道很多东西,还愿意耐心地帮她分析现状,回答她许多无聊的问题。 所以第二次见面与他告别时,她故作玄虚说了英文,希望对方也能因为听不懂的一句话记住她,对她有几分兴趣。 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她哪里知道,那份感情才刚刚冒芽,得知他是这个国家的帝君,就又被她生硬地按了回去。 但是……哪里按得住。她喜欢他的心思,绝云间的仙人看得出来,璃月普通的百姓也知道。 桂花喜欢着石头,广寒仙爱慕着岩王帝君,契约之神的眷属心悦于她的神明。 “钟离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王子与玫瑰、狐狸、飞行员的童话故事。” 如果有人爱上了在这亿万颗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 他可以自言自语地说: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颗星星上…… 木曦伸手摸上他的胸口。 那是他心脏的位置。 她轻轻靠过去,侧头将耳朵放在上面,第一次听到他的心跳声。 摩拉克斯的胸腔里是否装着一颗跳动的心脏,她不得而知。曾经多少个日夜,她陪在他身边,也从没有向他讨要过一个拥抱。 并不是她认为岩石没有心。 而是她不愿意、也不敢去想,那颗心脏会不会也在某一瞬间是为自己跳动的。 “现在,”她说,“你这颗心脏,是在为我跳动了。”
第46章 Ditto 望舒客栈的望舒,乃是为月驾车之神,也指月亮。四十四次日落结束时,璃月已然入冬。 归离原的河水结冰,零零散散住在此处的几户农人会劝诱年幼的孩子,不要贪玩到冰面上去。 大人们还会借着燃起的炉火,同孩子讲起民间流传的故事。 地阔天长,万载千秋,广袤的土地上一直流传着许多关于仙人的传说。 夜叉一族、麒麟瑞兽、仙鹤天禄,其中最多也最为出名的,还属众仙之祖的岩王爷。 传说中,古老的神明曾令磐岩巨石上生出纯金之花; 缔造出玉石般的鸢鸟翱翔于天际,又与岩枪共同投入浪潮惊天的汪洋,使得巨兽沉眠; 曾亲手用金玉雕刻日晷,教导璃月的先民流光之难得; 以冰冷而无情的目光注视着天地,为之践行坚不可摧的契约。 客栈二层的露台上,墨香被风冲淡,茶微微凉,黑发青年坐在藤椅上,少女立于他身前。 桌案上的宣纸被墨糊了一片,字迹潦草难认。两人贴得近,她一只手握着笔,俯身点在钟离的眉上。 钟离闭着眼,任由木曦画在他脸上,稍后拍拍她的手背,木曦解释毛笔是干净的,又听他说:“手干净些。” 木曦的另一只手——摸着他的脸,刚刚偷偷捏了几下。 被他拆穿,她直接色向胆边生,毫不掩饰地又捏了捏。 手捏着对方的脸,她说:“我昨天煮茶叶蛋的时候,随手拿了一包茶。煮到一半才想到我在你的洞天里,麻烦您告诉我那包茶一点也不贵,不然我会心梗……” 青年无奈地问:“演够了?” 木曦得寸进尺,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再让我捏两把。” 第二次被钟离拍手背,木曦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脱掉手套,报复一样地拿笔在他手心里乱涂乱画。 钟离终究还是看不下去她写得极烂的璃月字,准备让她练练字—— 当初归终教她时,她因为偷懒一直没能把字练好。 几千年来璃月的文字衍生、变化,与她当初学的不太一样……蒙德用提瓦特的通用文,稻妻用稻妻文,都需要重新学。 木曦表示自己不是文盲已经很努力了。 毛笔在手心扫来扫去,照理说应该很痒,但钟离面色如常,没有任何不适,她疑惑:“……不痒吗?” 青年摇头,说还好。 将笔扔到桌子上,木曦双手捏着他的一只手,盯着手心观察起来。 黛块是她今天早上和客栈老板买的,自己没用过,刚刚用了才发现色调黑中偏蓝。 涂在眉上被掩去大半的蓝色这会儿在手心里很显眼,木曦没找到手帕和纸巾,最后用衣袖擦了擦。 掌心细小的纹路染着没擦尽的墨色。 她盯着钟离的手心出神,想起那个傍晚的夕阳与躺在手心中的摩拉,他为自己展示摩拉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木曦开玩笑:“钟离,我打算回璃月港开个花店卖桂花,你能不能过来给我打白工。” 钟离接着她的话问:“堂主那边怎么说?” 想到胡桃,她下意识就答:“我去和她卖惨,堂主会关爱我的……” 木曦觉得实在好笑,自己话都没说完。 注意到钟离原本被她握着的手反过来轻轻地抓住了自己,她抬起头。 她给他画的眉其实并不好。钟离的眉本身就很漂亮,再画上去有些画蛇添足,但她执意要画,他就由着她胡来。 “不痛的,木曦。” 他握着她的手。 木曦缓慢地眨眨眼,许久后才想起来呼吸。 入冬了,枝头光秃秃的不见一片树叶,璃月还没下雪,河水也未结冰,午间太阳照到身上,她感到很炽热。 “……谁在乎你疼不疼了!”反应过来后木曦火速抽出手,口是心非,指着宣纸上的东西说,“我要是在想这个,我就把桌上的镇纸吃下去!” 钟离觉着有意思,问:“当真?” ……那就真的是食言之罚了。 镇纸,顾名思义,用来压纸的东西。通体透亮的淡紫色硬玉,刻着栩栩如生的霓裳花。翡翠再怎么漂亮也不能吃。 她原本理直气壮的眼神飘向别处,找了个还算合适借口从露台溜走:“我去看看魈。” 两人如今暂住在望舒客栈,还没回璃月港。 照理来说应该早点回往生堂将钟离的假销了,但木曦实在买了太多东西。 给温迪买的甜酒、为绫华挑选的扇子,还有因归终特地寻找的民用发条机关,她还给望舒客栈的几只夜叉准备的礼物…… 魈话少,又向来报喜不报忧,他在信上说一切都好,木曦不了解几只夜叉的具体状况,就与钟离留在了客栈。 业障与魔神残渣有关,但同样的,也包含着“磨损”。 木曦可以让伤口愈合,能够净化掉那些残留的魔神残渣,但关于感情上带来的磨损,她目前没什么头绪。 她并不理解这种“病”,无法像愈合伤口那样根治。有关磨损,多数仙人要么是远离凡尘,要么是在尘世中自苦自渡,木曦则是——全都忘了。 遗忘本身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她忘性很大,很多时候都要别人提到才能想起自己做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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