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路跑回华阳洞,梓菱心跳如擂鼓,仿佛即将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传信之人是尚茗,他本是去给对方换衣裳的,未承想,甫一靠近就发现躺在冰床上的人竟是睁开了眼睛。 梓菱踏进殿门时,那人已经站起了身。 一如多年前那般颀长挺拔,立在这遍地冰晶之间,宛若一把冷峻的寒刃。 热泪盈眶,梓菱深深地望着他,衣袂翻飞,快步跑了过去:“三郎!” 可不知为何,即使是瞧见了她,那双锐利的星眸也仍旧清冷漠然,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燎起炽烈灼人的温度。 她缓缓停在他面前,而后听见这人用陌生且戒备的语气问她道:“姑娘怎会知晓在下的小字?” 脑袋里霎时嗡嗡作响,梓菱仿佛听见了心碎的声音。 而后蓦然明白,为何站在旁边的尚茗会向她投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
第84章 殢人娇(一) 梓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这人什么都不记得了。 准确来说,是仅仅忘记了她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家住何方,记得他的身世,亲人和朋友……却唯独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于他而言,面前站着的女子全然是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与他脑子里的记忆半分关系也没有。 是以,他更加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魂飞魄散? 梓菱将修罗族入侵蓬莱之事完完整整叙述了一遍,可这人听罢却是十分茫然地看着她:“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为了你献祭天地?” 他眼神里满是戒备,就像是以为她故意加害于他,却还要编造谎言来蒙骗他似的。 心口传来令人窒息的揪痛感,梓菱彻底哑口无言,只得以蓬莱女君的身份表示自己并非歹人,而后再带着他去找箬蕴。 清音阁,檀香袅袅,烛灯轻燃。 从一堆上古典籍中直起头来,箬蕴道:“女君,金童神君失忆乃大战之时受到的冲击过猛所致,但三太子这症状,据典籍记载,应当是他主动为之。” “主动为之?”梓菱拧眉。 箬蕴起身,继续道:“聚魂鼎会遵从复生之人的遗愿,想必是三太子在临死之前做出了什么决定,为了助他实现,聚魂鼎才尘封了他对您的记忆。” 注视着面前人神色焦灼的一双眼,箬蕴叹了口气,沉声道:“依我所见,三太子也许是想还您自由,而能让他彻底放手的唯一方式便是失忆,唯有将您忘记,才不会想拥有。” 清亮盈润的眸子逐渐暗了下去,梓菱委实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眼中漫上一层水雾,兀自缓了缓,梓菱追问道:“那魂.交又是为何?他既然失忆了,怎还会渴求本君?” 说实话,这件事情属实将箬蕴给震惊到了,精习医术两千年,还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交.媾招式?? 一时语塞,箬蕴内心动荡了一番才答道:“魂.交乃三太子神魂的潜意识想法,简单来说就是肌肉记忆,他的身体想要你,可苏醒之后,由神智占据主导,潜意识便失效了。” 这一通弯弯绕绕听下来,梓菱只得出一个结论:“什么潜意识,我看他就是无赖!” 眼下,她已然从难过转为愤怒:“骗本君与他抵死缠.绵,结果一醒来就将本君忘了个一干二净,简直不要脸!” 箬蕴:“……”似乎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阿嚏——” 院子里,坐在石桌前的哪吒突然打了个喷嚏。 “……”还好嘴里的梨花酥已经咽下去了。 拾起帕子擦了擦嘴,哪吒下意识回头望了眼,眸中压下去的狐疑神色又升了起来。 “三太子,您请。”取酒回来的尚茗在桌上满满斟了一杯。 酒气香醇,酒液澄澈透亮,映在清辉下闪着晶莹的光。 抿下两口,哪吒眉宇微挑,回味道:“这是什么酒?还怪甜爽的。” 竟是连这酒都给忘了…… “哎——,三太子,”叹了口气,尚茗像只叭儿狗似地坐着,端的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这是您从前最喜爱的沙棠酒呀!” 沙棠酒? 听都没听过,哪儿来的从前? 环视一周,哪吒心下暗忖:这个地方委实太诡异了,明明他毫无印象,却好像每个人都很了解他。 盯着尚茗这张殷勤且热诚的脸,哪吒愈发有些如坐针毡。 不过,最为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是旁边那位。 他这厢正准备喝一口海参汤,一道突兀的哭声忽就窜进了耳朵里,惊得他持了勺子的手蓦然一顿。 眼神幽幽地转过头去,只见面前的小花妖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简直如丧考妣。 “哇呜呜呜,三太子您怎能将咱们女君给忘了呢?!” “从前,您一日能缠着咱们女君要个五六七八回,床都快塌了呢!” “还有我,从早到晚就守在房门口给您二位送水,我容易嘛我!” “呜呜呜……您吃咱们的,用咱们的,还睡咱们的女君,到头来却把咱们都给忘了,您简直太不够义气了!呜呜呜——” 一边抹脸一边哭,盈蕊嚎着嗓子声泪俱下,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看了眼面前的芙蓉汤,哪吒默默放下了勺子,突然觉得一点都不香了。 被这一闹,他还真就生出一丝负罪感来了。 可是…… 什么一日能要个五六七八回,床都快塌了,这怎么可能是他干出来的事情??? 哎,拜托!他清心寡欲了几百年,女人的手都没碰过,明明还是个处.男好不好?! 天知道他这种暴躁脾气是怎么忍下来的? 实在是烦躁得很,告诉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说他在九重天打比武招亲,铁了心要做蓬莱的赘婿?? 笑话!他可是堂堂天庭的中天元帅,李家的三太子,怎么可能来做人家的赘婿呢? 手指微屈往桌上用力一盖,哪吒面色沉了下来。 不行,他得赶紧走,这群人铁定有病! 可他眼下法力全失上不了九重天,唯有玉虚宫的黄符可用,既如此,那便回乾元山问问师父。 心下敲定,哪吒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三张瞬移符,正旋手施法准备逃离时,身后的房门霍然开了。 昱昱的烛光落了满身,将那袭水蓝色华服衬得愈发妖娆动人。 抬手挥开结界,梓菱莲步款款,径直走到他面前,目光沉静道:“本君送你回九重天!” - 对于她们这些“陌生人”,哪吒自然谁也不会信,唯有将他送到自己熟悉的人面前才可能管用。 一家人聚在花厅内,梓菱未有打扰,只携了箬蕴坐在花园里喝茶。 九重天亮如白昼,空气里飘着浅淡的梨花香。 闻讯而来的叶初给梓菱斟了一杯梨花茶,温声安抚道:“女君,您且耐心候着,金吒他们定会全力相助。” 轻轻叹息一声,叶初委实唏嘘不已,好不容易才将人等回来,怎的又遇上这种事儿呢? 难不成这二人之间的感情真就是命中注定的坎坷? 梓菱倒是不急,她眼下正在思考会否这就是命运写好的结局? 上一世始于情劫,以她葬身火海为落幕,而这一世,他既然已经将命赔给她,那便如他所言,彼此两不相欠了。 重生后的他与她再无瓜葛,从此各生欢喜,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梓菱知晓自己不该如此消极。 可不知是出于疲惫,还是对这人选择性失忆的埋怨,她一颗心溺在暗不透光的漩涡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清风绕梁,仙鸟从屋檐上惊掠而过,桌上的花茶空了一壶之际,素知夫人提裙走了出来。 “女君,”款款来到院中,素知夫人颔首,“该说的咱们都说了,但哪吒他确实什么也想不起来,还请您给他一些时间,让我们想想办法。” 想来再次失去儿子的这些年,这位年岁已长的母亲心里很不好过,明显比初见时要憔悴了不少。 而身为家里最支持这门婚事之人,哪怕儿子回来了,素知夫人也没法儿多高兴,哀愁全都写在脸上,注视着面前人的目光里盛满了心疼。 梓菱微微一笑,以表谢意。 她什么也没说,领着箬蕴转身就离开了云楼宫。 这冷清愁郁的神色委实伤人,攥紧手里的帕子,素知夫人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而哪吒站在花厅内,望见对方离去的身影,下意识朝前迈了半步,似是想要追上去。 见状,金吒纳闷道:“三弟可是想起些什么了?” “没。”哪吒仍旧茫然地摇头。 “那你这是想做甚?”指了指他迈出去的脚,木吒同为不解。 看向他俩,哪吒一本正经道:“我的乾坤圈还在她手上!” “……”合着是舍不得宝贝。 “哎,不是,你难道不应该思考一下,你的随身法宝为何会到一个女人手上么?”金吒哭笑不得。 这神奇的脑回路委实将二人给无语到了,果然脑子里一旦没了月姝就只剩下一根筋。 “真是的,你这种人怎会有老婆呢?”虽说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木吒还是嘲讽得不留余地。 兀自摇了摇头,木吒道:“我去送送阿蕴,大哥,你再给他疏通一下!” 疏通?怎么疏通? 哪吒正纳闷着,忽而衣领被人揪住,一路拽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若是单纯言语回溯无用,那便只能用物件了!” 抬脚踹开门,示意了下里头的书桌,金吒道:“喏,桌上那个锦盒里装着的全是女君送给你的东西,都是你自己一件件放进去的。” “还特意嘱咐目魁和朱彦,让他俩在你归天之后烧给你,去好生瞧瞧吧!” “……”这么矫情的话,怎可能是他说的?? 带着那么些将信将疑,哪吒来至桌旁,打开了锦盒。 “珠子?”将那串明月珠提在手里,哪吒仔细打量了眼,除了好看委实瞧不出别的什么。 而后是香囊,秀帕等寻常物件,毫无例外,他都没有丝毫印象。 信手展开底下压着的红色婚书,哪吒一眼就瞧见了“云昶”二字。 云昶?云昶是谁? 写给别的臭男人的婚书,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屋子里? 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沿着胸腔爬了上来,他懒得再看,随手丢了就想往外走。 可目光顺势一瞟,他发现婚书下还藏着一本册子,出于好奇心使然,到底是将其取了出来。 “我与女君共春宵?”目及封面上的书名,哪吒霎时流露费解且难以言喻的神色。 旋即迫不及待地翻开了第一页:“甲子年,蓬莱晴空万里,青儿中了春宵果,啧,那身段妖娆得实在是令人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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