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送的这些都是小姑娘喜欢的东西,”哪吒顿了顿,也不知自己今日是哪儿来的闲情逸致,竟是主动出谋划策,“依本帅看,不如搞点增进法力,驻颜养容的丹药去孝敬女君,来得实在。” 对面几人轮番对视,只觉这话很是有道理,一脸恍然大悟地附和道:“多谢三太子提点!” 西海之滨。 才走出珊瑚海没多远,梓菱忽就打了个喷嚏:“阿嚏——” 跟在一侧的尚茗紧张道:“女君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刚才那烧焦的味道冲到鼻子了?” “没事。” 秀眉轻皱,梓菱心下暗忖:奇怪,难不成是有人在辱骂本君?? - 自幽冥地府出来,哪吒去了位于灌江口浮玉山顶的真君殿。 可此行十分不巧,正就撞上真君在陪即将过门的夫人泡温泉。 杵在廊下,闻此一言,哪吒太阳穴不自觉抽-动了下,只觉这早春时节里莫名升腾起几分燥热。 僵站片刻,他果断掉头而去。 灌江口距离蓬莱仙岛不过数百里,据说因青莲女君闭关修炼数百年,蓬莱仙岛直至近日才重现三界。 离了真君殿,哪吒百无聊赖,想着不如就去东海溜一圈,毕竟人人都言“蓬莱山水甲天下”,他也正好开开眼界。 腾云驾雾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哪吒携了朱彦抵达东海之滨。 东海的水不如西海清澈,甚至还裹挟着些微流沙,瞧上去比五百年前更为浑浊了些。 故地重游,他此刻突就不明白了——自个儿当年为何会挑这么个破地沐浴,以至于跟东海龙王结上梁子? 三界人尽皆知,李天王家的三太子斩杀东海龙王家的三太子敖丙时,不过年仅十岁,不愧是少年成才,好生勇猛。 只不过事发当日,究竟是谁先动的手,谁对谁错,哪方更占理,就没人能说得明白了,而几百年过去,这些恩怨自然也早就不重要了。 毕竟敖丙算是因祸得福,死后被封神榜收编为了天上的神仙。 自那之后,哪吒再未来过东海。 茫茫沧海奔腾而过,就似汩汩流逝的岁月长河。 他仿佛又见到了阴雨连天,他孤身一人立在陈塘关的城楼顶上,手持长剑以自刎平息四海龙王的怒气。 夜深人静之时,他其实也曾后悔过,虽说自己并不知道抽龙筋会要了敖丙的命,但若是能忍住不动手,也不会落个削骨还父,剔肉还母的下场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从未怨过谁,也从未恨过谁,只唯独心疼那日大雨里的两名女子。 肉身尽毁,他化为游魂在天上飘的时候,亲眼看见是他娘素知夫人带着月姝给他收的尸。 苏月姝,便是他这五百年来一直在苦苦找寻的姑娘。 月姝长他两岁,是陈塘关郡守的女儿,生了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含笑时从不露齿,是个端庄到骨子里的大家闺秀。 他自刎那年,她也就堪堪十二岁。 他知她害怕极了,瘦弱的肩膀在大雨里止不住地颤-抖,却还是哭红着一双眼小心翼翼地装敛他的尸骨。 忆起这段往昔,哪吒心绪再难平静,眺望远方的眼眸暗沉幽邃得似一汪深潭,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下。 当年是师父太乙真人用千年才能一开的金莲花替他重塑肉身,他对师父一直感恩戴德。 可直到成神后某日取得轩辕镜,从镜中看到往昔,他才知晓——催生那株金莲花的,正是月姝至纯至善的鲜血,而她也因此沉睡了五年之久。 如若他能早些知道,他想,在凡间征战的那十余年清苦岁月,他一定会对她更好一些的,最起码,不会冲她发脾气。 喜欢她,是真的;最后,为了赶上那场能走飞升捷径的天庭封官大典,将她一个人丢在凡间也是真的。 如若重来一次,他也拿不准自己还会不会做同样的决定…… 所以,他成神之后,月姝到底去了哪里呢? 哪吒尚且沉-沦在前尘往事的回忆当中,身旁朱彦忽地抬手指向蓬莱仙岛的位置,示意道:“哎,元帅,有蓬莱人!” 蓬莱仙子芳名远扬,朱彦的目光瞬间就放直了,只想瞧个明白。 哪吒聚拢视线,眼眸微微敛起,瞳孔间又映出之前在西海瞧见的那个白色的身影。 又是他? “不是说蓬莱不让外男进入么?”眉峰聚拢,哪吒不自觉出声道。 听此一言,朱彦也顿感奇怪,“哎——,是啊!” “而且,看他的这样子也不像是化形的仙兽。” 蓬莱仙岛皆为女子,只有少数男仙侍,本体为修炼出人形的仙兽,比如跟在后头的尚茗,诸如他们这般级别的神仙,一眼就能看出尚茗的原身乃一只乘黄。 朱彦摸不着头脑,对那男子的来历也不甚关心,目光只流连于几名穿着云袖霓裳的仙子身上,正词穷得只得频频于心下感叹“真美啊!”之际,只听身旁的男子幽幽出声—— “你说,该不会那大龄女君迟迟不成亲,是因为在府上养了小白脸吧?” “阿嚏——” 梓菱跨进蓬莱结界,刚幻变回女儿身,又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她此刻心下已然断定:定是有狂妄之徒在背-后非议她! 见着一行人归来,几名仙子连忙上前迎接,行礼道:“君上!” 从西海扛了这般多宝贝回来,梓菱满眼含笑,转瞬就将那碎嘴者抛诸脑后,依旧喜气洋洋道:“潇芊呢?” 小仙子嗫嚅了下,才低头答道:“潇芊姐姐被真君接走了。” “……” 梓菱忍不住瞪直了眼睛。 好烦啊! 婚礼不过两日后,这会子还同她抢人,忍一忍会死哦! 黛眉微微蹙起,梓菱颇为无语地努了努嘴,一时间真是不知该数落谁。 最后索性扬手一招,懒散道:“给真君殿捎个信,就说本君把西海的明月珠带回来了,让他赶紧派人来打点辇车!” - 九重天,云雾缭绕。 数百座器宇轩昂的亭台楼阁在云层后若隐若现,空中时常可见凤凰翩飞而过,翎羽鲜妍划出如流星般绵长的火红轨迹。 仙娥们披着绡纱锦带,手提各色各样的花篮穿梭于宫宇之间。 哪吒独自走在回云楼宫的路上,经过南-天门时,正就撞见迎面而来的托塔天王李靖。 见他瞧上去心情不佳,哪吒心中有数,不紧不慢走上前去问了声好:“见过父王。” 李靖略微点头,抬手捋了把不算长的胡须,并未展露什么表情,只稍显肃然地问道:“出兵之前,你可还记得答应过为父什么?” 脊背笔挺,哪吒神情坦然地回应:“不准伤及九婴性命。” “原来你还记得啊?”见他毫无主动认错之意,李靖面色有些绷不住,眉眼间显露-出不满的情绪。 九婴有近两千年的道行,在异兽界内凤毛麟角,只要用太上老君的丹药将其洗脑,日后上阵杀敌时,定是能为己所用的。 这小子出手向来没轻没重,故此,他才特意好生提醒,思及此,李靖心中更加愁闷。 哪吒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扯动了下-唇角,看着对方道:“父王啊,您可知那孽畜差点儿咬断您儿子的头啊?” 这事儿,目魁是向李靖禀告过的,虽是面色稍有缓和,但他仍旧道:“九婴若是有这本事,也不会被你烧得灰飞湮灭了。” 五百年过去了,他们父子俩的关系自然不似哪吒自刎那年时的水火难容,但也谈不上有多融洽。但哪吒如今也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再怎么也得将表面的父子关系维护好,莫叫旁人看了笑话。 只不过同李靖说话时,他终究还是只有一个字——“烦!” 见对方身着紫纹官袍,显然是要往凌霄宝殿去的,哪吒唇角牵出一丝笑,转口道:“父王既要去见陛下,还是不要在此耗费时间了吧?儿子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父王慢走。” 言罢,他迈步就想逃,谁知李靖又唤住了他:“等等——” 哪吒身形稍顿,愣是没想到身后之人会冒出一句:“同邝碧仙子议亲一事,你考虑得如何啊?”
第3章 故人归(三) ——“同邝碧仙子议亲一事,你考虑得如何啊?” 莫名觉得脊背漫上一阵发凉,哪吒默了片刻,转回身去道:“想知道这是父王的意思,还是娘的意思?” 李靖皱了下眉头,脱口而出道:“同为父母,谁的意思有何区别么?” 知道对方心思敏锐,哪吒略一抿唇,忙道:“父王误会了,儿子只是觉得父王日理万机,应当无暇关心这种琐事才对。” 在天庭的官场里混久了,他如今说起漂亮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你大哥二哥去了西方教,就算是一只脚踏入佛门了,”李靖端了端手中的塔,“如今咱们李家就剩你一个儿子,这怎能算是琐事?” 顿了顿,李靖忽就转口道:“说得倒也是,婚姻大事,还是你娘这个妇道人家拿得准些,为父就不掺和了。” 说完,他径自离去。 哪吒负手在后,瞅着前者的背影,尤在琢磨“妇道人家”这四个字,终究是忍不住轻蔑一笑。 他如今尚未成家,仍旧与爹娘同住云楼宫内。 甫一跨进院门,一阵清甜芳香迎面窜入他的鼻间。正屋内架了一鼎小火炉,素知夫人弯腰掀起茶盖,舀起一勺灌入桌上的青釉瓷杯里。 哪吒收起面上的冷肃,开口唤了声“娘!” 里头的女子眉眼温和,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道:“三郎回来了,正好,来喝杯沙棠茶。” 顺手捞起一只杯盏,哪吒并未入座,只习惯性抵背靠在墙上,吹开热气,去抿杯中的茶水。 素知夫人端详了会儿,见他在外活动了许久筋骨,可瞧上去心情仍旧不太舒畅,遂问道:“又去地府了?” “嗯。”哪吒慢悠悠抬起眼皮,坦然应道。 在娘面前,他从不遮掩此事。 素知夫人道:“还是没有消息。” “嗯。” 素知夫人坐回软垫上,将余下几只杯盏也添上茶水,漫不经意道:“你方才应当遇见你父王了吧?” “嗯,他想让我娶邝碧仙子。”哪吒说完,抬眸注视对方。 后者知晓他的意思,笑应道:“你无需看娘,你娶不娶?娶谁?娘都不会干涉你的。” 哪吒咽下一口茶水,并未接话,只听素知夫人继续道:“说实话,娘还是中意月姝那丫头,文静贤淑,又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别说你忘不了,娘也忘不了呀。” 这语重心长的话语,令哪吒脑海中又浮现出女子的那张脸—— 随他从军十余年,她从未道过一声苦。 他走时,她也未试图挽留,只用那如画眉眼笑望着他,嗓音如春风涤荡心头:“我不怪你,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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