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梓菱走进门,将琉璃盘搁在桌上,纳闷道,“去哪儿了?” “难不成已经走啦?” 另一头,取了酒的时砚并未往后山去,而是独自行至僻静处,闪进了一间供客人盥洗用的耳房。 面朝铜镜,他手心里慢慢儿腾起一团浓稠的黑气,朝自己额间盖了去。 手指握成爪形,须臾之后,就自头顶扯下一张皮来。 人皮褪落,他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连身高也蓦然上窜了不少。 造皮术、换皮术、缩骨术,全都是邪修的招式,同时也是玉虚宫的禁术,如今全宗上下,胆敢修行此等法术者,大抵也就只有他祁阳一人了。 收好时砚的皮,他又立时掏出了另一张皮给自己换上。 再摇身一变,此刻映在镜中的,正是一袭暗红色劲装,身形挺拔,面容清隽的李家三太子。 祁阳抬手摸了摸下巴,似是对自己的造皮工艺很是满意。 顶着这样一张脸,再用点药,纵使对方是九天玄仙之身,也定然是辨别不出来的。 一想到梓菱那妖娆的身段,与昨日倚在男人身旁时的柔媚之姿,他喉间再度漫上浓烈的渴意。 不过,他最想要的,是那经双修才可获得的醇厚灵力。 双修过后,他定能修为大增,在群英争霸上一举夺魁。 而夺魁者,可得祖师爷相助,就地飞升! 他要飞升! 这一次,他必须要飞升! 眼中掀起汹涌澎湃的浪潮,各种欲.望肆意生长,祁阳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提起唇角,面容显出些微狰狞—— 像李哪吒那种空有武力的狂妄之人,怎可能识破他的计谋? 轻蔑一笑,祁阳狂热的神色蓦然转冷,换上了印象中那副清傲决然的模样。 旋即,他昂首转身,朝门口而去。 房外旭日高照,祁阳拉开门,却并未如他所想的踏入一片光亮之中。 当矗立在房门外的颀长身影投入房内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来者威压深重,就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落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被逼着一步一步往后退了去。 “你,你,你怎会在……在这里?”他鼓起勇气出声,可那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怎么捋都捋不直。 哪吒负手在后,眼底凝着的阴冷神色愈发慑人:“这话,难道不应该本帅问你么?” 虎符归位,他如今又是威名赫赫的天庭中坛元帅了。 这一声落在耳中,祁阳后背就像有一条水蛇游过,浑身都激起了一阵寒意。 而对方站定之时,身后那扇门也随之“砰”地一声关上。 光线暗下来的那一刻,祁阳忍不住腿窝发软,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地上。 披着他的皮,却干着如此没有骨气的勾当。 哪吒脸色铁青,睥睨的目光里暗火涌蹿,当真是一刻也看不下去,蓦就挥手施法,朝对方的头顶打了去。 赤金色的光芒铺陈开大网将祁阳牢牢笼罩,只见他蜷缩成一团,连声哀嚎。 顷刻之后,那张皮就被硬生生灼烧了个干净。 祁阳面色煞白,靠在桌脚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怎能想到,这人居然会动用三昧真火来烧他? 若不是有玉虚罩护体,他早就灰飞烟灭了! 亲身体验过一回传闻中的可怖,祁阳瘫在地上,颇有听天由命之意。 “昨夜特意引我出去,就是想借日月精华与夜间阴气助你行邪术,好以复刻我的样貌与气息?” 哪吒沉声,虽听上去像是个问句,但语气十分笃定。 直到眼下,祁阳才明白,如今的三太子早已不是众人口中那个有勇无谋的暴躁少年郎了。 本以为昨夜里的拆穿剑招是他瞎猜的,不承想,他竟是当真懂邪修的法术。 暗自咬了咬牙,祁阳深知,确实是自己小瞧他了。 见其默认,哪吒抱臂在怀,未再说话,只等着他自行坦白。 可这人却一直低着头,跟个哑巴似的,委实令人烦躁得很。 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哪吒蹲身至他面前,道:“说,你意欲何谋?” 谋夺女君,那可是大罪,祁阳岂会承认? 故此,他仍旧保持沉默。 哪吒眉眼再沉一分,简直要将“不知死活”四个字甩在他脸上了。 无奈之下,哪吒只得动用神识探寻,意图捕获些许蛛丝马迹。 不承想,竟是在他怀里发现了催情香。 将纸包夹在指间,兴许是太过用力,隐隐透出颤.抖之势。 哪吒咬紧后槽牙,额角青筋显而易见地暴了起来:“你是想披着本帅的皮,去睡本帅的女人?” 他倾身靠近,歪头道:“没看出来啊,你竟色胆包天到了如此不知死活的程度?” 哪吒目眦欲裂,此生头一回感到如此愤怒,若是可以,他一定会当场将其剁碎,扔到后山喂鹰! “又或许,你在觊觎女君的灵力?” 阴恻恻的话语甫落,他手中蓦就腾起一道金光,像毒蛇一般缠绕上了对方的脖子。 缓缓起身,手掌轻移,那法力四溢的金光也随之愈缚愈紧。 祁阳被勒得面色发红,双眸充血。 以为他想当场结果了自己,祁阳声嘶力竭道:“你,你残害同门,会遭……遭天谴的!” “呵!”哪吒轻轻一笑,大抵只是想吓唬他,转瞬便收了金光,“你在席间留了分.身,大可玩一出金蝉脱壳,有什么好怕的?” 他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当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么? 若是强行下手,只怕到时不仅杀不了他,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哪吒满眼皆是嫌弃,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径直转身道:“我自会禀告南极师伯,让他依法处置。” 说着,他朝前迈开了步子。 此时,恢复了气息的祁阳在他身后恶狠狠道:“你去啊!若是我被处置,那么你与女君的那段露水姻缘也会立马公之于众!” 这话就像是往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惊雷,瞬间在哪吒的脑子里炸得四分五裂。 他倏尔顿步,眉宇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翳,那隐在睫毛下的瞳仁漆黑,仿佛有漩涡在暗自搅动。 李家的三太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这一桩。 见他僵在原地,背影显出了那么一丝丝颓唐,祁阳自知已拿捏到了他的痛处。 “封神靠师父,飞升靠女人,李哪吒,若是没了这些外力相助,你还有何本事?”嘲讽一笑,祁阳言语尖锐道。 此乃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今时今日,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他祁阳并不比他们这些封神的三代弟子差,不过就是没他们那般好的运气罢了! 少顷,哪吒幽幽转回了身去,脸色阴沉得就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迈步靠近,一字一句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本帅?” “你给本帅听好了,若是胆敢将你知晓的事情泄露给女君分毫,”在对方面前停.下,哪吒眸色冷冽,厉声道,“本帅定会让你死得比敖丙当年惨一百倍!” 此间闹剧,外头浑然未觉。 梓菱安安静静地坐在房内,撑着脑袋望向院子里。 时至晌午,金黄璀璨的阳光倾泻而下,给满庭芳草镀了一层明晃晃的光晕。 其间树影婆娑,彩蝶翩跹,视野所及之处,无不是生机盎然。 可瞧久了,终究还是会觉得有那么些无趣。 梓菱低头看了眼腰间挂着的、仍旧未有反应的明月珠,喃喃道:“到底去哪里了嘛?怎的也不回个信呢?” 委实不愿再干等下去了,梓菱果断端着梅花糕起身,想回庖厨再温一温,顺便找素心娘子唠嗑唠嗑消磨时间。 可她这才刚迈出门槛,转头就瞧见了阔步而来的男人。
第52章 绕指柔(五) 廊下清风徐来,吹动男人暗红色的衣摆。 他的仪态一向极好,走起路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颇为赏心悦目。 墨发高高束起,戴以暗金色发冠,干净利落中添了一丝矜贵之气。 那漆沉似玉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一抹水蓝色的倩影,目光柔得不像话,与方才的狠戾冰冷判若两人。 甫一靠近,他便伸手捞住了姑娘的腰,往怀里一带,用精壮的腹肌顶住了她。 梓菱小心地护着手里的梅花糕,“唔”了一声,问道:“你去哪里了?你那个叫时砚的师弟不是说你在房里等我,要带我去后山么?” “方才被师伯召去忙其他事儿了,不好回你消息,”哪吒微扬唇角,应得面不改色,“这不,一忙完就赶紧回来了。” 说罢,他搂着人往房内走。 “哦,”梓菱点了点头,又问,“那咱们还要去后山么?” 她一双秋水明眸里闪动着些微光芒,像是很期待出门放风。 但这本就是一场骗局,而他也不打算将来龙去脉道与她听,自然是去不得的。 哪吒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道:“不了,你若是无聊,我在这里陪你就是。” “嗯?”梓菱疑惑,“可是讲学大典还未结束哎?” “无妨。”哪吒道。 “哦,”见他神色从容,梓菱也就不再追问,忙举起怀里抱着的梅花糕,眸光熠熠道,“那你快尝尝这个,我让素心娘子教我的。” 琉璃盘晶莹剔透,以至于粉白相间的梅花糕摆放其上时,显得愈发栩栩如生。 哪吒本以为是她嘴馋从庖厨端来的。 眼下听及这话,他目光霎时一愣,诧异道:“你亲手做的?” “对呀!”梓菱弯唇,面上洋溢着些微得意。 于她而言,是初次下厨的兴奋,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小小的举动,已在男人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久远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哪吒眸光闪烁,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月姝。 曾几何时,她总是乐此不彼,换着花样给他做点心吃。 那些桂花羹、海.棠酥、绿豆糕等等,他都快记不清味道了。 心情激动地接过盘子,哪吒捞起一块就往嘴里塞,颇想再重拾一回记忆中的美味。 可无奈事与愿违,那又酸又硬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时,他简直为之傻眼。 何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抵如此。 凭借精良的军事素养,哪吒稳住了面不改色,可每嚼一下,当真都是对味蕾的一种惩罚。 他此刻再一次深切体会到了,何为“自作自受”。 未敢细嚼,他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对上梓菱流盼生姿的一双眼,他痛苦又不失礼貌地微笑道:“做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做了。” 语罢,他赶忙放下盘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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