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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伏景光抬起头看向她，投来一个无辜的询问眼神。 浅川真澄盯着他，倔强地对视了一会儿。 面对那双真诚且不含一丝不耐情绪的蓝眸，浅川真澄最终败下阵来，泄气地换了只手撑着下巴。 “景光，你好像都不会生气的。”她想了想，严谨地补充了一句，“——不会对我生气。” 交往这段时间以来，诸伏景光对她的态度几乎可以称得上纵容。 除了一些奇奇怪怪或伤害身体的要求不被允许，诸伏景光基本都有求必应。 不过，只要她盯着他多看一会儿，再伸手拉拉他的手指，诸伏景光最终多半会带着无奈笑容做出让步。 比如连续两天的午餐都吃可能脏兮兮但是香喷喷的路边摊炸鸡。 比如让她摸摸他下巴上再次冒了个头的胡茬。 比如她此时此刻的故意找茬行为。 比如她总是突发奇想地随手随口撩一下他。 ……虽然有时候对方似乎会不动声色以退为进地悄悄算账。 “……” 浅川真澄冷静地回忆了一番，觉得诸伏景光确实脾气很好，对她也很好。 几乎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生过气，大部分时间都顺着她。 浅川真澄：“你可以对我稍微坏一点点，强势一点点也行。” 显然也听见了隔壁桌对话的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想起今天在射击摊位前的那个身影。 她越来越好奇了。 像是什么恶劣的趣味心理作祟，也像是受到心中隐隐冒出头的一丝期盼情绪的影响。 诸伏景光对她越温柔越绅士，她却越想剥去这层外衣，看看对方对待她时露出一些不同的模样。 未经压抑与忍耐，直接向她袒露或最原始、最发自内心的愿望。 可以贪心或强势一点。 虽然调戏纯情男人很有趣，但她偶尔也想看看别的好东西。 诸伏景光注视着她，半晌，再度把菜单翻回意面那一页：“那真澄你今天吃奶油意面吧。” 他决定配合一下女朋友的突发奇想。 浅川真澄看他一眼，微微眯起双眼，故意说：“不要。” “我最初问到奶油意面时，你犹豫了几秒才回复，比其他几种菜品的思考时间都要长。” 诸伏景光声音温和。 “而且最近几天你都没吃过它，昨天制定出游计划时你也把这家以奶油意面为特色菜的餐厅列为备选名单。” “你刚才看菜单时，是想点它的。” 说完后，诸伏景光没再多问她，利落地下了单。 顺带着还给她点了一杯“你昨晚应该是思虑太重失眠了喝点牛奶好一些”的温牛奶。 每一条都被说中了的浅川真澄：“……” 是的，她刚刚本来就是想点奶油意面来着。 浅川真澄眨眨眼。 虽然对方的语气与以往无异，但她隐约感受到隐藏在贴心话语下的微弱压迫感。 她所有的爱好都被记住，她所有的行为都被注意到。 诸伏景光就像是一张绵延的软网，她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倘若他真想骗她或是怎么样，可能她甚至都没机会发现。 “……” 刺激。 浅川真澄又换了只手托着下巴。 她想了些什么。 又想了些什么。 再想了些什么。 诸伏景光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的脸像是烧起来般飞速红润。 半晌，她沉稳地开口。 “感觉此时此刻的你会像是温水煮青蛙然后把我关在家里酱酱酿酿的那种黑化类型。” 诸伏景光：“……” 现役警官诸伏景光微笑着纠正女朋友愈发危险的想法：“这是知法犯法。”
第12章 走出餐厅的时候，浅川真澄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记下自己对这家餐厅菜式口感的评分。 【四星】 她沉吟片刻，又加了句评语。 【还不错，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打完这行字后，浅川真澄随手往上划了划，自己这段时间对各种餐厅的锐评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挺好吃的，但不戳我。】 【也还行，但还不够。】 【尚可，但没内味。】 【同上。】 “……” 基本都是一些“大体上满意但总觉得差点什么”的评价。 浅川真澄思考了几秒，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 她抬手拉了拉诸伏景光的衣袖：“欸。” 诸伏景光恰到好处地停下脚步，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他手上提着的几个满满当当的购物袋轻轻晃动着，发出簌簌的声音。 浅川真澄语气平平：“突然想起来，景光你做的菜虽然很好吃，但——” 她一边说话，一边随手轻轻扯下发绳。 刚刚为了方便吃饭而扎起的马尾瞬间便散开，一头如海藻般的漂亮黑发顺从地落下。 诸伏景光眨眨眼，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看她：“唔？” 淡淡的香气若即若离地飘散着。 香橙味。 诸伏景光不由得晃神了几秒。 听他好一会儿没追问，浅川真澄只得主动接上后面的话：“——但对我来说，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 “……什么缺点？”诸伏景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懵。 他一顿，表情瞬间无缝切换为严谨的工作模式：“是上次烤肉的火候不够吗？还是煎蛋不够熟？不过上次做的昆布汤似乎确实淡了一些……” 诸伏景光下意识地用指节抵住下巴，小声且飞快地进行自我反思。 浅川真澄：“……” 她本来只是想抛个梗，没想到对方这么认真与贴心。 有种欺负老实人的愧疚。 ……还有点暖心。 浅川真澄轻咳一声，示意诸伏景光边走边说。 “倒也不是这些，景光你做的菜的味道无可挑剔。”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 “如果不是考虑到吃相以及礼仪，是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的程度呢。” 浅川真澄眼神真挚，语气平静。 诸伏景光：“……” 成功表达了“景光烹饪の佳肴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后，浅川真澄面色未改，继续念叨：“不过对我来说，那个明显的缺点就是——” “太好吃了。” “欸？” “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我现在吃别人做的饭都觉得差点意思。” “……噗。” “我的胃已经被你的厨艺征服了。”浅川真澄叹了口气，“离不开你。” 她沉吟片刻，轻轻挑眉：“而且——” 熟悉的表情。 “……” 诸伏景光眉心一跳。 直觉和记忆告诉他，接下来可能会听到一些很奇怪的话。 浅川真澄根据现实情况，很理智地补充了一句高情商推理：“而且——如果哪天分手了，我之后的饮食满意度就会大打折扣，很苦恼欸。” 诸伏景光：“…………” 果然。 恰好绿灯亮起。 他用空闲的那只手牵起浅川真澄，把所有的袋子都匀到另一只手上，稳稳当当地提着。 “不会的。” 诸伏景光语气温和。 恰好走到背光的位置，阳光给他勾勒出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清冽的眉眼被淡淡的阴影衬着，显得尤为沉静。 浅川真澄：“？” 不会什么？ 她没太明白这句话是回应“如果哪天分手”还是“饮食满意度大打折扣”。 浅川真澄正打算偏过头问一句时，手心被诸伏景光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诸伏景光直视前方，像是预见到她的动作，率先开口提醒：“看路，要注意安全。” “噢。” 浅川真澄应了一声。 半晌，她不咸不淡地加一句：“我之前出过一次车祸，头被重物碰过，失去了一段记忆，一直没法恢复。” 还没待诸伏景光开口，浅川真澄抢先说道：“有人给了我一个恢复记忆的贴心建议。” “……怎么做？” 浅川真澄盯着不远处闪烁的绿灯，听到耳边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 声线平稳，但隐约能听出掩盖在表面之下的紧张与担忧。 浅川真澄复述加藤女士的话：“再碰一下没准就好了。” 诸伏景光：“……” 浅川真澄眨眨眼。 加藤女士……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确实是这么说的。 她经常笑眯眯地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来。 总觉得怪危险的。 浅川真澄在心里算了算上次和加藤女士预约的见面唠嗑时间，发现快到了。 她一边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最近的安排，一边不过脑地说废话：“我也觉得没准有点用，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诸伏景光：“…………” 绿灯灭了。 恰好走到街对面。 浅川真澄停下脚步，正打算看看等会儿去哪里玩时，额头猝不及防地被诸伏景光弹了一下。 啪。 动作的力度说不上重，但足以唤起她所有的注意力。 浅川真澄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刚刚被弹过的位置。 ……感觉怪熟悉的。 像是什么时候也被人以同样的方式和同样的力度弹过。 似乎此时此刻，该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面色略微有些严肃，语气正经且认真地说—— “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 声音慢慢重合。 诸伏景光微微眯起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神色难得有些严肃。 浅川真澄一愣。 ——貌似与她想象中的那个身影也有些许重合。 而此时此刻，她似乎应该…… 浅川真澄努力捕捉着心中飞速掠过的一丝熟悉感，慢慢地与自己如今的反应作对比。 根据那一点点微弱的既视感来看，虽然面对一个用有些严厉的语气说话的人，但似乎是因为对方此时的表情因不常见而显得有些诙谐，想象中的她此时此刻似乎却莫名有些想—— 笑。 ——你装凶的样子，很少见呢。 恍惚间，浅川真澄听到一个语气轻快的声音。 像是在和露出严肃表情的对方熟稔地开玩笑。 …… 诸伏景光看着眼前呆住的清丽黑发女人，在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按捺住隐隐起了波澜的心绪。 对方抚着额头的手一顿，突然轻轻地主动敲了几下额头，表情有些懵。 ……被吓到了吗。 诸伏景光敛起一瞬间便本能露出的严肃态度，顿了顿，准备以平和的语气打个岔时，只听见她嘀咕一句： “碰一下还真有点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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