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生成实从未在他们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身手,这一下突袭让工藤新一猝不及防,直接就中招被摔了出去。 “轰隆”一声,公民馆的房梁在他身后倾然倒塌。 连带着所有的琴音、鲜血与罪孽一起,终于被烈火焚尽。 “工藤!里面已经塌了!” 追过来的松成柊狠狠拉住还想往里面冲的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却一下子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铺满砂砾的海滩上响起踉跄的脚步声,津木真弓握着手机从公民馆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她的身上还穿着刚刚浸满了海水的外套。 “房梁烧断了,整栋楼都塌了。”她的声音嘶哑哽咽,走到他们身边。 工藤新一终于停止了挣扎,湛蓝的眸中映着公民馆的废墟中冲天的火光,突然咬牙,反手给了身后的松成柊一拳。 “松成柊!”他的声音中有愤懑的怒火,“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松成柊偏身闪过,工藤新一扑了个空,就见对方推了推眼镜,语调竟还十分平静。 “不要将怒火发泄在无关人的身上,工藤。” 工藤新一咬牙,还想再说什么,跟过来的津木真弓也已经沙哑着开口。 “松成前辈。” 她的眼眶通红,颊边还有未干的泪意,她不似工藤新一那样控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工藤君说得对,你早就知道麻生成实的身份,对不对?” 面对工藤新一冲动的诘责,他可以好整以暇,但津木真弓这样平静的质问,在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的当下…… 松成柊唇齿翕动两下,没有回答。 津木真弓上前一步,分明不是责备的语调,却字字珠玑。 “上岛的第一晚,大家聚在公民馆吃夜宵时,你就问过成实医生,是不是在东都大学附属医学院实习,那时我以为你只是随口提问,但事实上……你见过他,对不对?——你看到过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忘记,所以,你在那时候就认出了他,对不对?” 松成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浅井这个姓氏很特别,我初中的时候因为肠胃炎住院,当时主治医生带的实习生,名牌上就是这个姓氏。而当年虽然医生们查房时都带着口罩,但那上半张脸……我确实没有忘记。” 他叹了口气,学着工藤新一的样子,坐倒在了沙滩上。 “他名字的读音和现在这个不同,我一开始以为是不同的人……直到出现第一名死者。” “你果然……”工藤新一又想爬起来动手,却被津木真弓一把拽住。 津木真弓拦在两人中间,看向松成柊,“那你,为什么不说?” 在第一晚只有一名死者的时候,说出浅井诚实的真实性别,绝不至于拖到现在,死了这么多人,到最后他自己也自焚身亡。 松成柊的语调仍是淡淡的:“……说出这件事,然后呢?” 津木真弓没有接话。 “侦探得到了真相,警察得到了功绩,却唯独受害者抱憾而终吗?” 松成柊看向烈火中的公民馆,“从杀了第一个人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这些死者贩|d|u制|d|u,亲手残害了他的父母与妹妹,累累罪行的恶魔能毫无顾忌地在这座岛上逍遥快活二十年,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松成柊没有在质问,只是平静地反问。 “背负着一家三口血债的麻生成实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连杀了人后都想着用死亡洗清罪孽的人抱憾而亡,加害者们却会因为法律的宣判‘罪不至死’而茍活残喘——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你们想要追寻的,究竟是堪破真相、将犯人逼至绝境走投无路时的快感,还是真正为了受害的弱者与善者们伸冤的正义?” 津木真弓无法回答。 死亡从来不是最好的结局——但却似乎,已经是麻生成实最好的结局。 ——“我……很开心。” 在不久前,他曾经这么告诉她。 无论法律如何惩判他的罪行,在他的心中,自己唯有以死赎罪。 了却了自己背负了十年的血债,在死前一尽身为“医生”的使命,最终在完满中亲手燃起烈焰,带着得偿的夙愿,走向自己渴盼了已久的死亡。 他死在了自己最开心、最满足的一刻。 这是真相吗?——不是,药品案的证据与最后一名知情人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这是正义吗?——似乎也不是,哪有只能用鲜血作祭品的正义呢?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完满的真相与正义?多数事情到最后也不过像这样,只能得个“结局”。 ……不是真相,不是正义,这,只是结局。 津木真弓坐在沙滩上,看着眼前的公民馆烧尽最后一丝烈焰,星月落下,朝阳在身后的海面上升起。 工藤新一坐在她身边,两人就在瑟瑟海风中坐了一夜。 清晨的第一缕日光落在身上时,他终于开口。 寒风吹了一夜的嗓音已经哑到只剩气音,“……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用真相将人逼上绝路,迟来了十年的正义却早已与那么多条性命一起,化为灰烬。 津木真弓伸手抓了一把身边的沙子,又轻轻放开,任流沙自指尖飘落。 “……追寻真相是侦探的使命,这不是错误,工藤君。” 她向他笑笑,“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支持你,和你一起去寻找那两全的‘结局’。” 撑了一夜的昏沉头脑似乎终于在此刻到达了极限,她昏昏沉沉地向身旁倒去。 “只是现在……让我先睡会儿吧。” 似乎有谁伸手揽住了她倾倒的身体。 “……喂你……你就这样穿着湿衣服坐了一夜……” 断断续续的叹息声从耳边传来,但她已经陷入沉睡。 津木真弓又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境中的她依旧是“Mayuu”的名字,和一名青梅竹马的少年一同长大,少年是在十岁那年,被邻居家的好心人收养的孩子——听说父亲带着妻子与女儿,在火中自焚了。 她与他一起长大,少年在她的陪伴下似乎逐渐走出了亲人亡故的阴影,终于拥有了正常的生活。 他们一起考上了这个国度最高等的医科学府,站在希波克拉底和南丁格尔的雕像下,一字一句地庄严宣誓。 “……对于人的生命,自其孕育之始,就保持最高度的尊重。即使在威胁之下,我也决不用我的知识作逆于人道法规的事情。我出自内心以荣誉保证履行以上诺言。” 他们是医学院新生中最亮眼的两颗明珠,按部就班地毕业、实习,即将在这片伟大的领域里,永远地散发光芒。 ——故事发展至此,将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现实,从来不是故事。 那一日,他在琴房中最后弹奏了《月光奏鸣曲》,对着正在温书的她轻柔地开口。 “毕业后,我会回我父亲出生的小岛工作。” 她有些茫然,对于这毫无征兆的言辞无法接受。 “今年的生日,没法陪你度过了。” 他一如既往地、温柔地开口,就如过去十几年那般。 “不要等我,Mayuu,我不会回来了。” 那是少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我祝福你,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璀璨生辉。” ——连带着他背弃的崇高誓言,他放弃的梦想与一切,永远璀璨。 很多年后的那个夜晚,他再次想起她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那个与她万分相像的女孩。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里,他明知道今生都已没有机会再给对方过一个生日,却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要给她送一份礼物的话,选什么比较好? ——“诚实医生才是他的朋友,他想要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呀。” 浅井诚实低下头,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当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但那是他已经永远都没有机会实现的“愿望”。 “我……很开心。” 作为宣誓过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医生、作为钢琴家麻生圭二的儿子、作为麻生成实……他在生命的最后,已然完满。 唯独作为浅井诚实,作为那个曾经与人定下约定,却最终背弃了一切的“诚实医生”…… 他终究抱憾。 但那,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津木真弓再次醒来时,是在月影岛开往东京的渡轮上。 她头上的冰毛巾被一只手拿走,一个温柔又欣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烧退了,你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看到了床边绿川光略带关切与焦急的眼神。 “听工藤君说,你穿着湿外套吹了一夜海风,目暮警官立刻安排航船送你回东京,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 津木真弓撑起身,摇摇头:“谢谢,但是我没事了……烧已经退了。” “你要……出门?甲板上风大,你……”绿川光想伸手拦住她,她却坚持摇头。 “没事,我就是想……出门吹吹风。” 他拗不过她,找来外套给她披好。 津木真弓披着外套走出船舱,船外日光高照,正是一个艳阳天——就如当初他们来的那时一样。 船已经开得离月影岛十分遥远,连些许的影子都看不清了。 工藤新一看到她起身,走了过来,“身体怎么样?” 津木真弓笑笑:“烧已经退了,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顺手脱下自己的外套又想给她披上,津木真弓伸手拦住了他。 “别了别了,别再像之前那样,我身上压了四件外套,热不死都要闷死了。” 工藤新一也想到了上岛前的事情,笑了一声,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神色略有些低沉下来。 津木真弓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松成学长呢?” 工藤新一努了努嘴,津木真弓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在甲板上看书的松成柊。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走了过去,“松成学长。” 松成柊从书本里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同从前一般,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神色——似乎月影岛上的一切从未发生。 “津木学妹,身体怎么样?” “恢复了。”津木真弓点点头。 她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远在甲板另一头的工藤新一,斟酌着开口:“松成学长,工藤君他……” 松成柊翻了一页书,波澜不惊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津木学妹,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 “不管是作为侦探,还是作为我自己。”他合上手中的书册,“你们追寻‘真相’,我追寻‘正义’,追寻对所有受害者的告藉——这是我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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