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黛玉与他,只隔着一张屏风两层幔帐。 …… 次日一早,黛玉醒来时嘴角是带着笑的,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美梦,虽然不记得具体为何,但黛玉仍然不由自主的觉得喜悦。 刚想开口叫紫鹃,忽想到今日不是在家里,黛玉忙又把紫鹃的名字咽回去,若是让丫鬟们见了自家主子竟睡在地上,未免太不象话了! 想到这里,黛玉倒对慕泽生出些愧疚来,其实……其实慕泽亦到榻上来睡,也是使得的,又不是说他到榻上来睡,就必得是…… 黛玉自己想着,倒闹了个大红脸,她忙使劲摇摇头,制止住自己的想法,清了清嗓子后,问道: “你醒了吗?” 半晌无人应声,黛玉觉得奇怪,掀了被子,想要下床一看究竟,但脚踩上鞋时,黛玉又觉得不妥。 于是,黛玉跻上鞋,披了件外衣,走了两步,又理了理头发,再走两步,黛玉又想,自己尚未洗漱,脸色想必不好看,是不是先洗脸匀面后再见慕泽为好? 可洗脸就得叫紫鹃进来,黛玉迟疑犹豫着,最终只站在屏风这边,小声问道: “你醒了吗?” 还是没人回答。 以慕泽的警醒,不应如此呀! 难道他是故意的? 黛玉猜测着,慢慢的探出头去,却见外头空无一人,昨日夜间慕泽铺下的几床被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黛玉一愣,回身打开柜子,只见被子好好的放在里头。 黛玉: “……” 夏日天明的早,看天色也不清楚是何时辰,这屋里还没有个时漏,黛玉只好从妆台前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中找出核桃大小的一个金表来看,针已经指到辰末巳初,已然是不早了。 黛玉捂了捂脸,怎么这么贪睡? 等黛玉梳洗完,方问道: “你们爷到哪里去了?” 紫鹃答道: “我才起来那会儿还见爷在院子外头练武,后来他搁下枪,就往外头去了。” 黛玉道: “你们也没个人问问他去哪里?” 紫鹃笑道: “太太当爷在谁跟前都同在你这儿这般,温言软语的百般哄着?我们这些人,爷何时搭理过?我想着,爷兴许连我们谁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呢!” 黛玉面上一红,轻斥道: “谁教你这么没遮没拦的说话!” “我替太太高兴呢!”紫鹃真心实意道, “太太如今苦尽甘来,我们做奴才的伺候了太太这么些年,都替太太高兴呢!” 黛玉闻得此言,先是一怔,随即感慨万千,是啊,的确是苦尽甘来了,寄居贾家时如履薄冰的日子,已然一去不复返了。 想着紫鹃雪雁陪伴自己多年,春纤亦是伺候了自己几年,黛玉便道: “你们几个的年纪,也该婚配了……” 紫鹃红了脸,道: “太太……” “婚姻大事,理所应当,不得不提,你害羞什么?”黛玉握住紫鹃的手,叹息道, “咱们相依相伴这些年,离了你,我也舍不得,可我也不能为此耽搁你。” 紫鹃红了眼眶,哽咽道: “谢太太……” 黛玉安慰她道: “你别担心,我会替你去外头寻个人家,销去你的奴籍,给你附上一份嫁妆,让你好好的嫁人过日子。不只是你,你和雪雁,春纤,将来都是如此。” 雪雁和春纤都在屋里伺候着,听得黛玉说到紫鹃的婚事时,春纤当即就提起心来。 紫鹃和春纤都是贾家的家生子,骨子里早就渗透了贾家的规矩。 在贾家,像她们这种太太跟前的大丫鬟,结局无非就那几种。或是年纪大了放出去由父母配个小厮,或是给老爷做了屋里人,或是太太有个年轻的儿子,被赐给少爷做个通房。最差的是像大老爷那里的,老爷一大把年纪了,还往屋里纳十六七岁的丫头,但丫头们又能如何? 跟着黛玉嫁到靖国公府后,她们的出路可以说是稍稍好了些,因为她们是陪嫁丫鬟,这种身份就算在府里配了人,也会被太太提拔成管家媳妇,好歹比随意配个小厮强。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可能被太太给了老爷做通房,对于很多陪嫁丫鬟来说,这比第一条路要好,毕竟通房将来生了孩子,老爷太太好歹能给个姨娘的身份,虽然到底还是奴籍,但好歹膝下有个孩子,将来算是有个盼头。 紫鹃和春纤都是不做第二个假设的。 紫鹃是因为服侍黛玉多年,二人情谊极深,若是姑爷是个贾家大老爷那种拈花惹草的,那就不是紫鹃想不想的。而如今姑爷是个洁身自好的,跟前除了姑娘,再没有别人,紫鹃何必去寻这个不自在?到时候更是伤了她和黛玉多年的情意,不值当。 春纤则是害怕慕泽,纵然慕泽样貌出众,耐不住此人在黛玉跟前和在旁人跟前是两个极端,一则如春风拂面,一则如寒风凛冽。春纤觉得自己敢去给慕泽当通房,那得先自己把自己吓死。 所以,紫鹃和春纤一直觉得,以后留在靖国公府做个管家媳妇,就是顶好顶好的了! 万万没想到,黛玉能有如此恩德! 雪雁心性更纯真些,她听了黛玉的话,自然是害羞,但还是反应很快的给黛玉磕头谢恩: “谢太太恩典!” 紫鹃和春纤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雪雁一起跪下给黛玉磕头。 黛玉起身把她们三个人扶起来,笑道: “这是好事,都哭什么。” “我没哭呀!”雪雁疑惑道,她一转头才发现紫鹃和春纤都哭了, “紫鹃姐姐,你怎么哭了?” 紫鹃破涕为笑,敲了敲雪雁的额头,道: “真是个傻丫头!” 雪雁捂着头,迷茫道: “我哪里傻了……” 慕泽进得门来,就见她们主仆三人相对站着,奇怪道: “这是怎么了?” 黛玉听见他的声音,看过来,笑道: “没怎么……你这是?” 慕泽同往常一般,穿一件青色的外袍,只是手里突兀的握了一束花。 慕泽走过来,递到黛玉眼前,笑道: “在外头摘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但也有些趣味,我想着你必然没见过,寻来让你瞧瞧。” 黛玉低头看去,就像慕泽说的,这些花没一支黛玉能认出来是何品种,但花儿都热烈的盛开着,散发出一股幽香。 紫鹃揪了揪雪雁和春纤的衣角,三个人悄悄退下去了。 黛玉抬手将花接过来,花径光滑无比,显然是被人细心的整理过了。 黛玉鼻子有点酸,但她忍了忍,抬眸笑道: “真好看。” 慕泽被这个笑恍了神,怔怔道: “哪及你?” 黛玉轻嗔道: “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 慕泽差点脱口而出晚上就能说了,好悬及时把理智拉回来,笑道: “我让厨房给你熬了百合粥,赵太医说百合安神,昨夜你就没怎么睡好,今儿试试这个粥,看能不能好些。” 黛玉心道,我睡不着是谁害的? 不过黛玉虽然睡得晚,但却不是没睡好,清早醒来时她没有任何疲惫之感,况且她手里还握着慕泽才送的花,黛玉心里甜甜的,也不多说别的,只笑吟吟的看了慕泽一眼,就转身找了个精致的花瓶,将花仔细的插好。 慕泽被黛玉娇嗔的眼神看的心里一热,暗道,还是他爹的法子好用,以后得多想想当年他爹是怎么对他娘的,好跟着他爹多学学。 吃了早饭,黛玉让紫鹃将小兔子抱过来,还有那几只小鸭小鹅小鹿,黛玉都要看。 过了一夜了,黛玉还惦记着这些小东西,慕泽悄悄喝了一大碗醋。 黛玉不只惦记着这些,她还想着别的,怀里抱着小兔子,一只手喂着小鹿,口中道: “紫鹃,去将风筝拿过来。” 慕泽顾不上吃醋,忙道: “才吃完饭,歇会儿再去,否则肠胃要难受的。” 从昨日出了京,慕泽总要管着自己这管着自己那,但黛玉并不觉得厌烦,毕竟被人放在心上的滋味,真的很让人欢喜。 黛玉笑着听完慕泽的话,改了口道: “先拿过来我瞧瞧。” 紫鹃便去将风筝拿过来。 风筝虽然只是简单的燕子样式,但胜在慕泽特意将其扎的骨架大,看起来倒是不错,紫鹃一个人都撑不住,得和雪雁一人撑着一边。 黛玉上下看了几遍,赞道: “果然好。” 慕泽笑道: “你既喜欢,改日我再练一练,扎个好看的给你。” “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求的哦。”黛玉让紫鹃和雪雁将风筝放在一旁,向慕泽笑道, “你若是忘了,我定然不依的。” 慕泽笑道: “保证不忘。” 黛玉轻抚着小兔子柔软的细毛,道: “咱们今日再往那两个庄子上看看,你想着,是午饭前去的好,还是吃了午饭再去。” 慕泽想了想,道: “不若咱们先去一个,剩下那个明儿再去,左右咱们还得在这里待上几日,不必赶得这样急。” 黛玉道: “也是,倒是不急。”她笑了下, “咱们是不急,但有些人该急了。” 慕泽和黛玉到了庄子上的头一天,就把总管事一家给处置了,这几个庄子离的又不远,都是靖国公府的,平日里想必也有些往来,这里发生的事,必然会让那两个庄子上人打听了去,一个个的,都该急着夹起尾巴做人,别被主子挑到错处,重蹈了陈家的覆辙。 黛玉倒不介意他们早做准备,毕竟他们这次过来,黛玉也不是来“赶尽杀绝”的,只是陈万那个孙子一句话就将庄子归了陈家,黛玉不管不行,否则倒让人觉得靖国公府可欺,往后只怕都要蹬鼻子上脸,黛玉就更难辖制了。 况且,对于陈家,黛玉已然留了情,只是免去陈万的总管事,并没有打板子,更没有发卖,仍旧留他们在庄子上。 杀鸡儆猴已经做了,其余的人只要不再得寸进尺,黛玉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当是恩威并施之道。 黛玉一笑,道: “他们急些倒好,往后若能谨记着陈家这个前车之鉴,安分守己的做事,我还能多省些心。” 慕泽笑道: “太太辛苦。” 黛玉嗔他一眼,不再理会他,抱着小兔子,让人拿着风筝,到了外头宽敞的地方,放风筝去了。 慕泽忙追上去,道: “我先把风筝放起来,再递到你手里。” 黛玉偏不听他的,使一个小厮将风筝飞起来,递到紫鹃手里,紫鹃再递给黛玉。 慕泽讪讪的摸摸鼻子,嗯……让你嘴贱,昨日都说过不再提这茬了。 黛玉仰头看着风筝,慕泽凑过去,在黛玉身边很刻意的咳了几声,黛玉还是不理他。 慕泽只能再咳,黛玉终于没办法无视这个动静,回头过来看他: “老爷嗓子不舒服?” 慕泽: “……” 老爷和太太这茬,是该过去了。 —
第28章 第 28 章 慕泽煞有介事道: “好像是昨儿夜里冻着了。” 说完,还又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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