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摇头笑道: “难为你还能想到这些小事,我早要人备着呢。” 慕泽便拉着黛玉的手,拉长语调叹道: “家有贤妻。” 黛玉嬉笑道: “倒也没有这么贤,我原只准备了我自己吃的。” “那我只能求夫人赏我口吃的了。”说着,慕泽还扯扯黛玉的衣袖。 黛玉笑出声来: “不许你再闹了,我还要听戏呢!” 慕泽笑道: “夫人先赏我口吃的?” 黛玉将一个桃子堵住慕泽的嘴,这才能安生会儿听戏。 待到夕阳西下时,黛玉命人收了各色餐盘杯碟,又令戏停,戏子们自有杜管家给赏钱。 靖国公府有一处望月楼,是专门建了来赏月的。 黛玉早命人在楼上阁子里摆了菊花,楼两侧分别开着木芙蓉和桂花,既能赏月又能赏花,既雅致又自在。 月饼是新来的厨娘做的,她是个江南人,做出来的点心向来偏江南口味。 姑苏便属江南,是黛玉的故乡所在,是以黛玉向来喜爱江南口味的点心和菜。 不过再喜爱,月饼也不能多吃,黛玉只尝了两个,就被慕泽按住了手。 黛玉眼巴巴瞧着他,道: “我只再吃最后一个。” 慕泽无情拒绝: “你爱吃,明日再让人给你做,但今日不行了。” “我觉得还好,没有哪里不舒坦的。”黛玉眨巴眨巴眼睛,亮晶晶的眸子直盯着慕泽。 慕泽咳一声,移开视线,道: “真的不能吃了。” “哦。”黛玉试图趁慕泽看不到,偷偷拿一个。 慕泽头也不回,握住她的手腕,道: “说不行就是不行。” 黛玉委屈的收回手,道: “哦,不吃就不吃。” 慕泽这才转头看她,只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方才谁欺负了她似的。 慕泽哭笑不得,捏捏她的手,道: “至于这么委屈么?” 黛玉低着头,只抬了眸子怯生生的看他。 慕泽: “……” 别说是一块月饼,黛玉让他去摘月亮他都去。 慕泽将月饼一分为二,道: “只能吃一半。” 黛玉目的达成,笑眯眯的接过去,咬了小小一口咽下去后,道: “你就是太小心了,我如今身子好多了,多吃一块月饼罢了,能有什么事?” “是,今年多给你一半,明年就能多吃一块了。”慕泽将另一半吃了,捏捏她的脸颊,道, “真拿你没办法。” 月出东山时,黛玉便无心同慕泽计较些什么月饼的事了,今夜天晴的好,月亮又圆又亮。 黛玉倚在窗前,颇有诗兴,慕泽便将她吟成的句子记下来,如今他的字颇有进益,倒也不算辱没了黛玉的诗。 往常中秋赏月时,贾家总是热热闹闹一大家子人围着贾母,倒不是不好,只是众人皆以老太太为尊,哄着她巴着她,再加上各色礼数,总觉得没有今日更尽兴些。 况且,贾家是黛玉的外祖家,到底不是黛玉嫡亲的亲人,如今…… 父母虽已不在,可黛玉也有了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家人了。 黛玉靠在慕泽肩膀上,抬头望向皎洁的月色,爹爹和娘亲总算可以放心了。 她身边虽只有慕泽一人在,可慕泽不仅是她的夫君,他还是她的亲人和家人。 他们夫妻一体,必会荣辱与共。 夜色深了,慕泽给黛玉披上件披风,黛玉握了握慕泽的手。 她的手心已经有了凉意,慕泽的手却温暖依旧。 “你怎么不觉得冷?”黛玉问道。 慕泽包住她的手,道: “嗯……因为我是男人?” “男人也有怕冷的。”黛玉摇头。 慕泽又道: “因为我习武?” 黛玉歪了歪头,道: “真的吗?习武还有这个好处?” 慕泽将黛玉的手揣到自己怀里,揽着人下楼,口中道: “你难道还想习武?” 黛玉挑挑眉,道: “不行吗?” 慕泽老实道: “你这个年纪,有些太大了,早个十年倒是……” 黛玉下了个台阶,一脚踩在慕泽脚上。 黛玉这点力气慕泽倒不觉得如何,他以为是黛玉踩空了,还嘱咐道: “当心些,看着台阶。” 黛玉道: “我年纪大了,看不清。” 慕泽一愣,旋即失笑道: “我年纪更大,夫人别嫌弃我。” 黛玉锤了他一把,将手收回去,不肯让他捂着了。 慕泽忙道: “外头冷……” “不冷了。”黛玉急忙将手背过去,楼上也就罢了,外头下人皆在,让人看到他们两个人那个姿态,怪难为情的。 两个人一路你追我赶的回了正院,因黛玉的琴和慕泽的笛都在,两人合奏一曲,方去安歇。
第60章 第 60 章 中秋过后,慕泽照旧忙碌,黛玉的日子倒还和往常一般,算不上太忙。 甄家送来的大和尚还在路上,皇帝派去的暗卫没有得手,但他们回来之后可以认定一件事,保护那个大和尚的,和前些日子在那处山洞里发现的死士同出一源。 宫里头太上皇召了几个内阁重臣过去说话,似乎是想要逐个击破,但这些人若是愿意上太上皇这艘船,也等不到今日,是以太上皇在这方面算是做了个无用功。 慕泽这个京营节度使除了没逃过必须得去面对太上皇这事,还在手下人每日的例行巡夜里,沾惹到了慕家人。 刘氏的孙儿,慕煊的儿子慕池犯了宵禁,被京营巡夜的当场抓住,依律笞打五十下。慕池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个罪?挨完打当场就爬不起来了,还是京营的人将他丢到慕家家门口去的。 守门的见了自家少爷被打成这样子,当场就大声嚷嚷了起来,慕家闹腾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又去请了大夫来,听大夫说她孙子没事了,刘氏带着儿媳妇就寻上了靖国公府的大门。被打的是郭氏的亲儿子,她淌眼抹泪的,被她婆婆骂了几声,才扶着人上了马车。 这婆媳二人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时,黛玉正在瞧小丫头们学武,听人说慕家老太太来了,她奇怪道: “她来干什么?可说了有什么事?” 小丫头道: “她们只说要见太太,杜管家说,慕老太太和慕太太都怒气冲冲的,瞧着来者不善,太太还是不去见的好。” “来者不善?”黛玉想了想,道, “那我一定是要去见见了。” 林娘子的夫君虽曾经是慕泽手里的兵卒,但对于大帅家里这些事他们还是不清楚的,不过林娘子好歹来了京城一年多,该打听的事她都打听过了,表面上这些她还是知晓的。 听说黛玉要去见那个一听就是来找茬的慕老太太,便道: “夫人若是不嫌弃,不若我跟着夫人去,免得那边人意图对夫人不利?” 黛玉笑了笑,心想你们西北来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她在京城这些年,从来只听说过内宅里头有口角矛盾,从没听说过动手的。 林娘子既开了口,黛玉便不好拒绝,因笑道: “嫂子好意,我感激不尽,只是委屈嫂子了。” 林娘子见黛玉同意,也不多话,又指了两个小丫头等会儿跟着她一道随黛玉到前头去,其中一个就是朝朝。 黛玉忍不住多看了这丫头两眼,才几个月的功夫啊,这丫头变了个模样似的,个子长了不说,身上脸上都有肉了,瞧着不再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黛玉笑道: “看朝朝这模样,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真是不假,这都是嫂子教的好。” 不等林嫂子说话,朝朝便道: “太太说的不对,师傅教我武艺,太太管我吃住,我能有这模样,全赖太太恩典。” 这丫头可真是个死心眼,黛玉摇头玩笑道: “你这样说,你师傅可要不高兴了!” “师傅的教导,朝朝不敢忘,可若没有太太,朝朝如何得师傅教导,朝朝更不敢忘!”朝朝认真道。 林娘子接话道: “这孩子呀,是个知恩的,夫人不妨就留她在身边,等她大了,您照旧将她放出去,不还是个自由身,她又能报了您的恩,这才是一举两得呢!” 黛玉只笑了笑,并未应下。 朝朝面露失望之色。 黛玉心中更怜惜这个死心眼的丫头,默默盘算着林嫂子的话。 虽说要去见人,但黛玉并不着急,她先等林娘子教完,一行人才慢吞吞的往前头去。 慕家婆媳正等的很不耐烦时,黛玉才领着人款款而至。 不等黛玉说话,刘氏就道: “我孙儿是如何得罪你们了,你们要指使人将他打成那样子,如今都下不得床了!” “你们不认祖宗便罢了,这些年了,我何曾计较过,现在倒是要草菅人命了,这还有王法天理吗!”刘氏哭道。 朝朝动了动身子,让林娘子拦了下来,用眼神示意她,对方没有动手,太太又没吩咐,别瞎动。 黛玉听得一头雾水,但见慕家婆媳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她茫然道: “呃,老夫人,你先别急,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说什么!”刘氏忽然一拍桌子,大喝道, “还不是你相公唆使手下打了我孙儿,好歹是一家人,丝毫不顾念兄弟之情不说,还将他打成那样子,难道你想就这么算了!” 黛玉当即就没了好脾气,到她家里来对着她拍桌子,当黛玉是泥人捏的,没脾气吗? “慕老太太,你看清楚,这里是靖国公府,不是你们慕家,有气你回家对着你家里的人去发脾气,别在我家里闹!”黛玉道, “我敬你年纪大,给你几分面子,请你自己出去,别让我撵人!” 刘氏目瞪口呆,郭氏也忘了哭了,这……这是黛玉说出来的话? 靖国公夫人在京中的名声很好,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温柔典雅才识卓着,让人如沐春风。 刘氏听了这些话,认定黛玉是一个脾气软和任人揉捏的脾气,否则她不会跑到靖国公府来对着黛玉撒泼。 趁着白日里慕泽不在家的时候过来,不就是觉得黛玉好欺负,趁机沾些便宜么?等晚上慕泽回来了,总不能打上她家门吧? 真打上也不错,反正到时候她带着儿子孙子躲起来,只留儿媳妇在前面应付慕泽,保证他们人好好的就行,至于其他事,刘氏可管不了。刘氏想着忠勇王妃先时的话,真能抓到慕泽一个把柄,她可就是立了大功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再也不用被靖国公府压一头了。 但是刘氏万万没想到,黛玉压根不像她想的那样好欺负,她哭闹还没闹完,黛玉就要赶人了,更别说被她吓到不知所措,她再讨要些好处了。 “你……你竟也如此不敬长辈!”刘氏指着黛玉道, “我这就要到族老跟前告你,慕家不要你这种媳妇……” “啊!”刘氏忽然大叫一声,捂着嘴呜呜的哀声叫着,有血渗透她的指缝滴滴答答淌下来。 黛玉低头看去,一枚石子滚落在地,她心想,这情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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