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闻言,虽然仍旧不放心,但再说下去,又怕湘云觉得她是故意推脱,只得先出来往湘云的住处去,想着老太太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出来,她快去快回就是了。 等鸳鸯离开,湘云立刻快步上前,沿着佛香的味道,很容易便找到了老太太供菩萨的那间房。 里面絮絮地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还有另一个模糊的声音。 湘云心里顿时惊奇起来,鸳鸯先前说贾母会与菩萨说话,她还以为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在跟贾母说话? 这个事实顿时让湘云不放心起来,贾母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如果她真的跟别人乱说的话,但凡有什么不利于贾琊的消息传出去,都是一场麻烦。 于是,湘云上前两步,将耳朵贴到了门上,仔仔细细地听了起来。 只听屋子里面,贾母叹气道: “老神仙的话,我明白了,等到王大人去出首的时候,我只说那贾琊是珍哥儿弄来的,所以我也就信以为真了,别的一概不知就是了。” “只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老神仙真的能保证,只要我这么说了,就一定能弄死贾琊那小子,还能不牵连到荣国府么?” 湘云听到此处,吓得心脏都停跳了一拍,却又听里面传来声音,连忙继续凝神静听。 只听里面传来说话声,却并不是什么老神仙的声音,而是小女孩的声音: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了,旁的一概不要管,多说多错,你装不知道就是了。” 史湘云微微一怔,她怎么觉得对面那个声音那么耳熟呢? 但是,按鸳鸯的说法,贾母应该是在菩萨面前自言自语而已,那为什么会有人响应她?难道真的是菩萨显灵了? 但紧接着,就听贾母感慨道: “从前到底是我误了,若是我早日供奉菩萨,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只是可惜不管付出多少努力,我的宝玉都回不来了。” 又听里面的菩萨回应道: “宝玉原是下凡渡劫的,如今他劫已经度完,自然要回到天上去,你也不必发愁,只是他的缘法虽然完了,人间的恩怨是非却没这么容易过去的,总要有一个结才行。” 贾母便叹了口气: “人言财白儿女争不得气,现在想想果然是如此,若是当初没对宝玉寄予厚望,倒也不至于弄到如今这个地步。” …… 后面的话,湘云没心思再听下去了,她满心里都是贾母方才所言的消息。 贾母想要去告发贾琊? 虽然不知道那位“老神仙”是怎么安排的,但贾母如果真的去告发的话,贾琊的性命只怕是就保不住了。 而且听贾母的意思,似乎是想把事情推到贾珍的头上去。 史湘云定了定神,向身后看了看,鸳鸯还没回来,她连忙整理好心情,快步出了贾母的院子。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派了个丫鬟,给贾琊送了点吃的过去,而将贾母和“菩萨”谈话的全部内容都写在了纸条上,藏在食盒的夹层里头,给贾琊暗中传递了过去。 贾琊收到消息之后,也着实震惊了一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王子腾盯上,而贾母居然也会跟王子腾串通一气。 现在的问题是,他手里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自己真是贾琊的证据,更没有贾母和甄家勾结的证据——金银财宝又不会说话,他如何能证明,贾母手里那些宝贝是甄家的,而不是贾家的? 如此看来,如果贾母真的和王子腾配合揭发他,他也许真的脱不了身! 贾琊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自己能够处理得了的,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找别人来帮忙了。 可是,找谁呢? 贾琊想到了贾环身上,虽然他也不敢保证,贾环就一定会向着他,但赵姨娘与贾母面和心不和这件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因为新二太太的事,赵姨娘记恨贾母不少日子了,如此一来,贾环对贾母的印象估计也不会好。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比起荣国府,贾环似乎和承命侯府更亲近一些,既然不吃荣国府的饭,也就不怕拆荣国府的台。 贾琊决定赌一把,反正他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了。 不出贾琊所料,贾环知道这件事之后,虽然非常惊讶,但很快就敲定了主意。 “我知道了,这事儿可不是个小事,老太太要犯胡涂,我也不能看着她这么办。” “琊哥儿你放心吧,王子腾想把你扳倒,也没那么容易!” …… 第二日早朝,王子腾果然递上了奏折。 皇上展开一看,眼珠子都瞪圆了,先不忙着看完,而是抬眸看向王子腾: “王大人,这贾琊不是你的女婿吗,你现在是要告发你的女婿是甄家余孽?” 一语出,满朝文武全都侧目,王子腾叹了口气,出列拱手: “臣亦是被蒙在鼓里,受了人的蒙骗,才真的以为那甄宝玉名叫贾琊,是贾家亲属,所以才将女儿嫁给他,没想到他并非善类,臣思前想后,虽有亲亲相隐之例,但此等反贼余孽,岂可替他隐瞒?因此臣特来告发,请陛下惩处!” 皇上没有说话,将王子腾的奏折全都看完,目光落在最后,若有所思。 “王卿参奏贾琊,朕还可以理解为替朝廷锄奸,这怎么又参奏起承命侯府来了,难道你同承命侯府也有交集?”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震惊之态比方才更甚,你王子腾参奏荣国府,大家伙儿可以当自家人打自家人的笑话看,可你参奏承命侯府是怎么个意思? 天底下谁不知道,皇上要跟承命侯府当亲家,你现在找承命侯府的茬儿,是想跟皇上掰掰手腕子是怎的? 王子腾顶着众人的视线,神色平静地站在朝堂之上,等待着皇上的反应。 他相信,皇上是不会对这件事置之不理的。 毕竟,他参贾琊,还只是参他造反,参惜春,却是参的她祭拜邪祀! 邪祀,自古以来就是朝廷大忌,若是能够坐实惜春的这个罪名,宁国府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宁国府当初求那块丹书铁券的时候,八成是为了保护自家,但他们大概不会想到,这块丹书铁券不仅能保护他们,也能间接保护了荣国府。 既然宁国府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会被株连九族,那么荣国府自然也不会被他们做的事株连到了! 现在,惜春供奉的邪祀已死,面对比邪祀更胜一筹的。 几年前功亏一篑的仇,也是时候向惜春讨还了! 皇上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奏折,蹙眉。 “王卿既然如此信誓旦旦,想来一定是有了证据才敢开口的吧,既然如此,朕也不好装聋作哑,传旨,午后在京兆府御审此案!”
第94章 对决 到了时间,皇上准时出现在了京兆府。 大堂之中,王子腾和贾琊也已经恭候多时了。 等皇上就座,众人行礼已毕,皇上便先看向了王子腾。 “王卿指认贾琊并非贾家之人,而是甄家的甄宝玉,可有证据?” 王子腾拱手道: “启禀陛下,臣有人证,请陛下传荣国府史老太君到场,一问便知。” 皇上点了点头: “宣。” 贾母早已在家里准备多时,听见皇上传召,立刻便动身往京兆府来,并没让堂上的众人等候很久。 “臣妇参见陛下!” 皇上点一点头: “免礼平身,朕听王大人说,你府上贾琊乃是甄家余孽,可有此事?” 贾母的目光落在贾琊的身上,眼底划过一丝恨意。 “启禀陛下,确有此事!此人当初乃是宁国府贾珍送来,说是贾敦家的琊哥儿,因为家境不好,进京投亲,因为贾敦是我荣国府一脉的亲戚,所以把人送到我这里来了。” “我见人是贾珍送来的,他面貌又与宝玉很像,所以并没有认真核实,便认作是自家的子嗣,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反贼之子!” 贾琊自从进入大堂开始,便是一副淡定的模样,现在听到贾母的指认,也只是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这幅无所谓的模样,顿时让贾母怒气更胜。 “甄宝玉,你这个反贼余孽,现在身份暴露,居然还敢如此放肆,还不赶紧跪下,求陛下饶命!” 贾琊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朝王子腾和贾母拱手施礼。 “岳丈大人,老太太,您二位今儿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起这样的疯来了?” “什么叫做我不是贾琊是甄宝玉?这甄宝玉是谁,甄家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贾琊虽不才,也是朝廷新科进士,马上就要在官府中任职了,您二位指认我是反贼余孽,也总得有点证据吧,总不能两位上下嘴皮一碰,就让陛下把我当反贼砍了?” 皇上看向王子腾和贾母,点点头: “贾琊所说也有理,这等涉及到造反作乱的案子,还是慎重一些为好,不知道你们二位有没有人证物证?” 王子腾拱手: “臣既然敢来出首,自然便是有证据的,还请陛下准臣宣人证到场。” 皇上点头: “准奏!” 衙役便领上两个人来,皇上看了看他们: “这都是什么人哪?” 王子腾侧身让出一人来,示意贾琊看过来: “贾琊,你可认得这个人是谁?” 贾琊看了看,摇摇头: “岳丈大人这是从哪里找来的人,我又为何要认得他?” 王子腾顿时笑了两声: “启禀陛下,这就足以看出,此人并非是真正的贾琊!若是贾琊,怎会连自己的父亲贾敦都认不出?” 贾敦此时也跪了下来: “启禀皇上,小人正是贾敦,这个人绝对不是小儿贾琊,贾琊早在三岁时便已惊厥而死,又怎么会活到现在,考中科举呢!” 贾母深吸一口气,有些得意地看向贾琊,你口口声声自称是贾琊,却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识,这下看你怎么圆谎! 贾琊却是神色从容,甚至还能笑出声来: “你是我爹,那旁边之人又是什么身份,索性一起说了吧,我一并回应就是了。” 皇上见状,也看向另一人: “你又是什么身份?” 那人拱手: “小人是甄家从前的家仆,负责在甄少爷身边伺候。” 皇上点点头: “你既然是在甄宝玉身边伺候,想来一定能认得出甄宝玉了?” 甄家家仆应声: “正是,那边站着的就是我家少爷,这是绝对不会错的,小人敢以性命保证!” 贾琊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的性命值几个钱?再说了,你觉得犯下这等欺君之罪之后,你的命还能拿来发誓吗?” 王子腾皱起眉头来: “甄宝玉,现在人证已到,你若是继续狡辩,那可就要罪加一等了,本官劝你还是乖乖招供,免得受苦!” 贾琊淡淡看了王子腾一眼: “王大人别着急啊,皇上还没发话呢,您老人家做什么这么着急给我定罪,难道是给女儿找好了下家,怕我不死是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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