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在少女身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肌肉紧实的手臂,握了握仍然足够稳健有力的拳头。 “具体情况解释起来很复杂,也没什么必要,”阿娜尔走在前面,直至营地的篝火只在视野中留下了细细的一点,她这才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后的佣兵,平静道: “简单来说,死域的形成关键是禁忌知识的污染进一步侵蚀了原本的元素生命。” 少女四下转着圈,抱着那只死域瘤的同时,从不远处的空地上拎起了一根树枝,点在了沙地上。 “你也看到了,祂在我这里表现得很乖巧,很温顺,和印象中的死域瘤不太一样,对吧?” 佣兵点点头,谨慎地保持沉默,没有开口做出任何评价。 “那——” 阿娜尔抬起头,神色平静的提醒道: “如果我说,我从始至终从未做过任何主观意义上的努力呢?” “那您挺厉害的,老板。” 佣兵抱着手臂,心不在焉的回答。 阿娜尔耸耸肩,不打算和对方继续纠结这句敷衍的响应。 “目前来看具体原因尚且不知,但核心因素似乎的确与我有关。” 阿娜尔没有忽略过这个关键词的形容——先是禁忌,然后是知识;虽不排除教令院对智慧与真理狂热的追逐与疯狂的执念,由此导致地先代贤者选择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们暂且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既然这个说法流传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不过亲身体会以后,阿娜尔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这所谓的“禁忌知识”究竟只是提瓦特无法理解的污染,还是什么更加不可控的伟大存在? 没有理由可以成功污染了提瓦特本土的元素生命的力量,在她的身边却能够得到控制吧。 “……所以,我需要一个答案,哪怕只是一个线索。” 不知何时,少女停下了在地上勾画的图案——佣兵察觉到那是从未见过的诡谲法阵,她在法阵中央堆砌石头,排布出难以理解的姿态,漆黑的死域瘤匍匐在画符的附近,谨慎地蜷缩起祂漆黑的枯藤和扭曲的触足,紧紧贴着少女的裙摆,一步也不敢乱动。 “提瓦特没有人能回答我的答案。” 少女低声说道。 “所以,我准备请另外一位来回答我的疑惑——当然,这需要一点时间,也需要一点代价……” 阿娜尔扔掉手中的木棍,仰头看着那万里无云的璀璨星空,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转头看向了驻足一旁的佣兵,脸上也随之扬起了一点愉快又松弛的笑意。 “——简而言之,我需要一个‘祭品’。” 白日鸣雷的肌肉下意识绷紧起来,他的手反射性按在了腰后的短刀刀柄上,可还未等他做出下一个动作,便听得少女再平淡不过地补充道: “我就是那个‘祭品’。” 白日鸣雷: “……” ——? 阿娜尔眨眨眼,许是反应过来自己说很的奇怪,于是很耐心的补充解释道: “我请你来这里不是要用你当啦,是来请你帮忙杀我一次的,佣兵先生,毕竟我自己动手很麻烦,死域瘤看起来对我也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别担心,”女孩整理着自己的裙摆和头发,甚至还有多余的心思抬头安慰一句,煞有其事地鼓励道: “一刀贴着心脏直接下去,很快就好的。” 白日鸣雷: “……” 不,他担心的不是这个。 “……老板,”他蹲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哼着歌的少女,非常不安的问道: “您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嗯?我精神状态很好啊?” 女孩笑眯眯的摆摆手,语气听起来是发自内心的轻松愉快。 “我的精神状态非常稳定,完全没有问题。”
第131章 新的骚乱 ……佣兵无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口腔内部空洞干涩,舌根隐隐发苦,本该早已习惯握刀的手指有些无自觉地发抖,像是童年时第一次被迫拿起劣质生锈的武器,那副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狼狈样子。 但是他这一次的猎物变得不太一样——佣兵抽出了自己的弯刀,刀锋的对面不再是一双或是暴怒愤恨或是惊恐不安的眼睛,那双浅青色的眼睛依然平静如初,像是沙漠深处可望不可及的海市蜃楼,永远无人涉足的宁静绿洲,静静守着碧水一泓。 很难评价她对于死亡的态度。 敬畏,恐惧,狂热……? 好像都不是那么合适。 更多的话,她对待死亡的态度更像是在确定一项内容,像是沙漠的旅行总要带上盐和水,像是学者记录书写喜欢挑选自己喜欢的笔和纸张……死亡是这场仪式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项,于是她坦然接受,没有提出半点疑问。 金发的少女见他拔出刀后便很安静地垂下眼,浓长眼睫掩住了眼中的那点温润浅淡的绿,她很平静地躺在了法阵的正中央,露出她毫无防备的脆弱胸膛。 ……也许应该是有更好的选择的。 佣兵如此想着,先一步抚上少女锁骨之间那片空白的却是他的手指,刀锋顺着他的手指贴合的角度缓慢而专注地刺了下去,确保足够精准地避开庇护的肋骨和阻隔的血肉,直接刺穿心脏,不会带来过多的疼痛和折磨。 在此期间,白日鸣雷始终观察着少女的表情……她只在刀刃切下的那一瞬间像是惊扰了安稳的小憩般微微张开了嘴唇,余下便再无半点反应。 温热的血液顺着刀刃切开的缺口没过他的手指指缝,顺着她锁骨和肩膀的位置四散流淌,白日鸣雷这才有些怔愣的回过神来—— 他的手还没有挪开。 他的刀也还没有拔出去。 现在停下还不算晚,现在动手阻止这荒谬的一切都来得及—— 男人几乎是下意识舒展手指,原本为了确定位置放下的手掌转而用力压住了她破裂的血管竭力阻止过多的血液流出体内,另一只紧握刀柄的手也试探着想要松开,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的刀很快,非同一般的快,快刀适合第一时间切开敌人的致命部位,一把优秀的快刀也不会带来过多的疼痛,能够把伤口的大小控制在最小的程度。 ——但另一只手却在此时抬起来了。 另一只苍白,纤细,本该早已变得软弱无力的手,血色褪尽的手指搭在刀柄的最顶端,若无其事地将这把刀按下去,刺透了心脏的更深处,少女终于睁开了眼睛,她近乎是惬意的,满足地,感受着血液流动的过程,她能听到那些血液流淌的方向,她能感觉到灵魂深处仿佛被拉扯一般的坠感,黄金的沙海不再是承载她身躯的载体,她的意志被牵扯引向了更加遥远的未知。 她的眼中映出星海,少女看见头顶繁星万千,无尽群星即将汇聚一处,星光斑驳交错,是混沌而迷幻的不可名状的无名光辉之雾…… 【过去在他,现在在他,未来亦在他……】 【因为万物皆在犹格·索托斯。】 ——好生奇妙。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肉体的生机缓慢消退的过程,她能听见血液干涸的声音,她能听见生机凋零的响动; 单纯论召唤仪式的话,自己是成功了的,毋庸置疑。 只是这个过程和结果……可能有些超出了她的原本预期。 祂已经选中了祂所期待的祭品,那仿佛被群星的迷雾遮掩的天幕像是触手可及的真理与智识之门,可她的血,她的魂,她的骨与肉,却像是生根驻扎在这片土地上的巨木根系一般牢牢抓住,动弹不得。 ——好生奇妙。 她的身体仿佛在此成为了神明对峙的擂场,恢复的生机被反复掠夺,重生的血肉被反复撕咬,那自胸口处流出的血早已流过胸膛,浸染长发,在夜晚的沙上像是舒展蜿蜒的血红根脉,覆没原本随手勾勒出的沙上沟壑,浸润黄沙,留下黯淡不详的暗红阴影。 丰饶赐福之下,生机凋零的尽头是被再度赐予生之祝福。 神明垂迹,自此形寿无尽。 ……好生奇妙。 即使如此,她仍活着,尚未死去。 她流出的血已经不是常人能够拥有的量,她刺穿心脏的致命伤下存活的时间也早已超出了常识认知的极限—— 白日鸣雷在此时听见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见那只原本徘徊在角落处的死域瘤,不知何时舒展开自己漆黑黯淡的藤蔓,贪婪地将自己的枝干没入血染的黄沙深处。 可他并未察觉到死域的扩张,那像是个扭曲又畸形的怪物,留下丑陋病变的外形,却还要徒劳地去吸收最后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丰饶生机。 ……若是按着常理来说,那么他应该逃跑才对。 可佣兵却感觉自己的双腿沉重至极,连带着那把执刀的手也仿佛被冷汗黏住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挪不开半分距离。 他的另一只手的下方是少女平缓的心跳声——多神奇啊,他亲手刺穿了她的心脏,眼睁睁看着她的血缓慢流干,无论是伤势本身还是失血量都足以让她死上不止一次…… 可她还活着,绝望且痛苦地活着,她的血好像永远也不会流干,她的心跳永远也无法停止…… 是这召唤的法阵带来的“奇迹”么? 白日鸣雷的意识恍惚又混乱,他现在拼尽力气只能保证自己不要太过丢脸的尖叫乱跑失去他一贯引以为傲的招牌,佣兵勉强挤出来一点思考的空间,但也很难确定自己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样的感觉……究竟是算是神迹的显现,还是某种以奇迹赐名的扭曲诅咒? 阿娜尔轻轻张开嘴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有些冷。 也有点疼。 她的目光从群星汇聚的高处慢慢转开,原本扶着刀柄的手指也有些无力的滑落下去,少女苍白的手指静静搭在胸口上,她转开视线,看见镀金旅团出身的高大佣兵低着头,这个角度只能隐约看见他紧绷的下颌和抿平的嘴角,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开脸庞,似乎是正在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下一个反应。 女孩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她的手指微微蜷曲一下了,像是想要抚摸自己被划开的胸口,却已经没有了半点力气。 “……有些痛。” 这样慢慢来,无限拉长自己死亡的过程……果然还是有些痛的。 始终保持沉默的男人腮肉短暂呈现出一瞬绷紧的轮廓。 在少女嘶哑的呼吸声和沙漠的风声中,他的胸膛似是缓慢起伏了一瞬,随即白日鸣雷微微转过头,目光盯向了她胸口上仍未拔走的那把刀。 “您可能……”他的喉结动了动,然后才哑着嗓子,轻声道: “……需要再忍一忍。” 佣兵的手指在张开之前似是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竭力稳定的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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