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是流动的。 而这些猩红的血线密密麻麻地铺在地面上,像是无数无尽暴露在血肉之外的毛细血管。 她忽然就想起,稻妻有一种特殊的植物名为血斛,因为只会生长在战场附近的特性所以被当地人视作不详的象征,而有些老派的稻妻人也相信,血斛是战死者亡魂的路引,所有迷路的灵魂都会回归永恒的元素循环。 ——亡者终将回归地脉。 阿娜尔抬起头,看见细密的血线在渊上漆黑的身体上盘踞,蠕动,唯独在这样奇异的身体上这些诡谲妖艳的血线不曾沟通天空与大地,而是以他的身体为媒介深入另一种未知的黑暗之中。 “……好啊。” 少女弯起那双浅青色的眼睛,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至少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 ——她的眼睛正在稳定下来。 很明显,神明仍然想要看到后续的故事,视觉污染的结果其实和半个瞎子无异;阿娜尔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一步开始成功取悦到了星空之上的笑脸,但是至少现在,当名为渊上的合作者将所谓的拓本递给自己的时候,阿娜尔发现自己好歹可以看清上面的文字了。 只是不知道她的眼睛从此以后就是这样子到此为止了,还是还会和之前一样,熬过了几十个小时以后还是能恢复正常。 阿娜尔心不在焉的翻阅着手中的粗糙拓本,她一开始还以为这句话是渊上让她离开蒙德城的借口,结果现在一看这家伙居然还真的和她说了实话——在蒙德城外不远处有一处小型营地,堆砌着一些古旧的石碑和破损严重的古老遗物。 “……剩下的因为石碑太重只能临时放在这里了,我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这方面的专业技术不过关,勉强拓印下来的东西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所以只能劳烦小姐亲自过来看看啦。” “不,其实这里面大部分我都不太认识。”阿娜尔很诚实的说道, “我承认我对文字有一点粗浅的解,但是距离翻译还差很远呢。” 渊上唉一声: “诶——” 他看起来有些苦恼,也有些简单浮于表面的敷衍无奈: “既然这样的话,您能看出来什么,就全都猜猜吧。”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对语言相关的研究,嗯,有些特别。”阿娜尔慢吞吞地说道, “我有一位学长,曾经煞有其事地和我说过‘每一个教令院毕业的学生,都应该学会二十种以上的语言’。” 渊上: “……哇哦。” 渊上: “然后呢!” “我相信了,”阿娜尔心平气和地说道, “但是我在学到第七种的时候感觉那个逼……咳,很擅长逼人上进的前辈,大概率是在耍我。” 貌似可以去掉这个大概率呢,可怜的女士。 渊上默不作声地想。 而且一段时间没去须弥,教令院居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所以我换了一种有关语言的学习方法,不得不说,倒是给我了一些意外的新发现。” 少女将拓本放在膝盖上,仰起头对着渊上微笑起来。 “——您知道什么是语言之间的谱系关系吗?” 渊上沉吟一瞬,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很理解您的意思。” “哦,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根据各个语言之间的语音词汇和语法规则之间的关系归为同类,同时各族与族之间在历史上还存在着各自的对应关系,所以它们相应留存的语言也可以归为同系——这就是语言的谱系关系。” “……” 渊上没有说话。 “您很体贴,留存了有关雪山的记录和相关标注。” 阿娜尔的手指抚过纸张平缓的表面,那些文字在她的眼中已经变得清晰可见,女孩唇角的笑弧也显得愈发愉快起来: “……而让我很惊讶的一点,是这距离须弥千里之外的古老雪山文明,留存的文字居然和赤王时期的古文字能找出不少的相同之处……嗯,或者可以说,二者同在一种语言体系之中。” 渊上看着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露出了微笑。 “所以,您的意思是什么?” 阿娜尔合上了手中的文本,笑眯眯的仰头看着面前漆黑的影子。 “所以,我有个大胆的猜想。” “——在已知的七国历史之前,提瓦特曾经有过一段文明高度统一的历史……说不定还会有共同的起源地也说不定?啊不过相关研究资料太少了,所以我也就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不。” 渊上露出一抹很奇异的微笑,他垂眸看着双手摊放在拓本上的少女,语气很是意味深长: “您的几句话可要比实际翻译出这些文字的意义让我惊喜多了,女士。” 他大概已经可以理解了,为何那一位会单独强调,允许他们可以给予这位可爱的小姐一点额外的帮助。 和大部分避讳神明本身她的眼中只有知识和未解的谜题,神明的历史,神明的信仰,乃至于神明创造的国度本身,在她眼中大抵都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含义。 她手中的拓本并不是是什么禁忌的未知,对她而言,这依旧只是一段未知的历史,一段掌权者截然不同的古老历史。 没有对神的敬畏,便只剩属于学者的傲慢。 的确,非常适合。 ——深渊应当拥有属于自己的“学者”。 “……不过这样一来,我想我可以找个机会让您见见我的主人了。”渊上从容说道, “像您这样的人才,只是在教令院做个普通学者,实在是太委屈您的能力啦。” “哎呀,听着真有意思。” 阿娜尔很愉快地笑起来。 “不过我不太喜欢离家太远的地方,你的主人是哪里人?” 女孩唇角上扬,轻飘飘地反问着。 “——深渊吗?” 柔风卷起少女浅金色的长发,咏者的笑容却跟着倏然一僵。 风声掠过咏者耳畔,卷起是的属于少女的轻笑,还是与其极为相似的,某种更加戏谑愉悦的笑音? ……没人知道。 “别这么紧张嘛,先生。” 阿娜尔微笑着,她慢慢合起自己手中的拓本,那双浅青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面前漆黑的影子,唇角的笑容与他对比,是某种太过纯粹的愉快。 “——只是个玩笑而已。” — 语言体系这里目前只是个人猜测,因为有一种说法是在魔神战争之前整个提瓦特直接归天空岛管理,赤王来自天空岛,雪山古国壁画和天空有关,但是有关天空岛和七神更早之前的历史没有明确记录,这可能也是渊上去渊下宫找书的原因。 至于娜娜,她就是很普通的直视神明,然后眼睛坏了一会,但是人家都说了只是个玩笑,所以问题不大(?)
第37章 直呼其名 戏剧性。 恰到好处的变化,意想不到的反转。 到了现在为止,阿娜尔大致有些能够明白什么是“玩笑”了。 简单来说,她没疯,她也没瞎,她先前视觉的不正常依旧是另一种角度上的正常——就像曾几何时,刚刚成为阿娜尔的少女无法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一样,触碰真实的天才与混沌狂乱的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普通人的眼里,天才有时候也是疯子”。 ——祂用少女的眼睛作为媒介,开了一个太过恶劣的玩笑。 不知道因为何种原因,这位星空之上的神明似乎很清楚她曾经的世界里人类触碰禁忌的代价,这也是阿娜尔一开始以为自己随时都会真正疯掉的关键——她见过太多的例子了,没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可这玩笑是多么恶趣味呀。 她还偏偏就是那个预期之外的“例外”。 只是就连阿娜尔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自以为是的清醒,在这个世界里和疯子又有多少实质性的区别。 少女用与祂差不多的态度开了个极为类似的玩笑,但是她的立场其实并没有多少变化,个体实力上的差异显而易见—— 渊上看着面前的少女,老实说,他不确定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的。 深渊的咏者如此安慰自己。 她太弱了,弱的连丘丘人都可以把她处理掉。 名为阿娜尔的少女根本没有遮掩自己的打算,先前那句看起来让自己愣住的话在她自己看来可能真的就只是一句令他心脏骤停的玩笑罢了——她无心挑衅,也并非有意求死,她现在只是单纯觉得有趣,好玩,这么说会很有意思,渊上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意外的察觉到自己并没有什么类似于“暴露”的敌意或是杀意。 “……您说这话蛮有意思的。” 不知过了多久,渊上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说真的,如果我真的是来自深渊的使者,现在要因为您这一句话把您杀人灭口,您可怎么办呀?” 他故作无奈地叹息起来。 阿娜尔此时已经准备起身了,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少女明显愣了愣,然后很诚实的回答说: “那您怪开不起玩笑的。” 渊上耸了耸肩。 他现在可以确定了,自己对这位学者小姐的确是没什么杀意——除非那位亲自下令,不然他蛮喜欢看着她活着的样子的。 “不得不说,您现在这反应有些不在我的预期之内。”他很坦然地接着说道, “如果我真的要杀您,您却是这种看起来就很敷衍又失望的反应,会让我很有挫败感诶。” “那您除了开不起玩笑之外,平日里大概也不是什么自信心爆棚的成功人士,”阿娜尔的语气愈发诚恳: “深渊的使者都可以大大方方站在神明庇护的国土上了,为什么还要会因为这种理由生出挫败感啊。” 渊上想了想,居然真的很认真的继续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了反问: “那为什么您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杀人者面对被杀的对象毫无反应,如果还要说一句‘这样就生气了,真开不起玩笑’的话反而会显得我输了一筹一样……嗯,蛮缺少成就感的。” “要有反应吗?”阿娜尔一脸奇怪, “总归都是要死,那么我想也没有什么比这种情况更糟糕了吧?” 渊上煞有其事地回答道: “但是你会被我杀掉诶,学者小姐。” 阿娜尔的表情严肃起来了: “可是事实就是真的开不起玩笑啊,而且因为这种理由就要把我杀掉的话其实也有点蛮好笑的。” 渊上重重叹了口气: “会因为我要杀了你所以就觉得我开不起玩笑,这个笑话本身也很地狱玩笑,学者小姐。” 阿娜尔: “诶……” 少女一脸遗憾,真心实意。 渊上安静地看着她,却没觉得这样的反应哪里不合适,或者说让他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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