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于锋锐了。 他的前主们,都是在史书上留下了精彩一笔的赫赫有名的人物,是他傲气的源头。他拒绝承认第二任审神者、一往无前地反抗着,下场就是被狠狠针对。 他呼了口气。 中央庭院的樱花树非常高。就算是绕了几条走廊的手合室,也能清晰地看见。最近的日子,兄弟们都在讨论樱花祭典,明里暗里地哄他参加。 他没表态。 在恢复锐气前,他不符合祭典的主题。 “辞旧迎新”啊。 等他回到全盛状态,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把自己的本体交到新主手上了。为此,他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如果能赶上热闹的祭典就更好了。 厚藤四郎收敛了视线。 他刚固定完木刀,就侦查到了异常。 是“笨重”的足音。 没有受到过战斗训练,毫无防备的走法。整个本丸内,唯有年幼的审神者会制造出这种动静。 厚藤四郎僵住。 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心态崩裂。 作为国宝、多代名将的武器,他竟然以这幅光彩尽失的模样,出现在了新主面前。右手的布条都来不及拆!暴露了握刀不稳的事! 厚藤四郎硬撑着说:“大将。” 他叫得轻飘飘的,像是转瞬即逝的雪。同样怀着惶恐,试图打破距离的花子却蓦地愣住:与药研一样,厚藤四郎只会对承认的主公喊“大将”。 花子开心了。 她的眸子弯弯,本就剔透的琥珀色,在橘黄灯光的描绘下越发好看。 “要一起吃寿司吗?” 她摇了摇提着的木盒子。 关于告别的话语全都被她的笑容堵住。厚藤四郎默默挣扎了几秒,才点头。 少年尴尬地拆掉布条,把木刀归位,跟着她坐到手合室外,眺望远方的月亮。 圆圆的、格外美丽。 厚藤四郎不太想进食,他随意拿了一个寿司,神思不属地咬了一口,眼角的余晖瞄向旁边的花子。 吃得好专注。 厚藤四郎不自觉地笑了笑。他记得,兄弟们说过,烛台切每次看到审神者吃东西,就会成就感大涨,更加认真地钻研菜谱。 审神者确实很尊敬食物。 不过饭量并不大。 往常从兄弟们的描述里、从放映会上,勾勒出的碎片,随着这次的互动,逐渐拼凑完整。 她一个字都没问啊。 厚藤四郎百感交集地放松下来。 花子发现了他没食欲,便盖上了木盒。厚藤四郎注意到了她的手,虽然有伤疤,但这些伤全是生活的痕迹——并不是属于武士的手。 花子仰着头。 她的瞳孔倒映着天空之上的银河。 “大将,和我之前的每一任主公都不同。”厚藤四郎忽然开口。他没用活泼搞怪的语调,沉静得仿若深海之下的浮光:“小小的、软软的,没有攻击性。” 像是毛绒绒的、羽翼都展不开的雏鸟。 “‘暂时没法独当一面也没关系,我会辅佐你的’之类的话,此刻的我根本实现不了。” 去参加祭典,也只会破坏寓意。 厚藤四郎考虑过,是不是应该主动刀解,让一振全新的厚,来到这座本丸。可一期哥他们一定会难过。他本身也不是会逃避的性格。 只是。 “这样的刀,对大将而言有意义吗?” ……意义? 花子的睫毛微颤,表情懵懂。她沿着厚的思路想了一会儿,意识到她并不需要厚做得多优秀。仅仅是冲她露出晴朗的笑容,便足够了。 “辅佐不了也没关系。” 她注视着少年的面容,嘟囔道。 “你的存在本身。” “就是对我而言的一切意义。”!
第52章 晋江【重写了】 “你的存在本身。” “就是对我而言的一切意义。” 一期一振坐在手合室的背面,听着两个孩子的交谈声。细碎的、清冷的月光在他的眸子内晃荡,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水,拍打着他的心脏。 他知道厚在偷偷训练。 比起别的弟弟,追随过多任名主、又是国宝的厚藤四郎,有着强烈的自尊心。 所以他一直躲着,没现身。 由于视野盲区,他没注意到花子的靠近。等女孩的嗓音传入他的耳朵,他已经来不及帮厚拦下审神者了。他慌了一会儿。 要出去吗? 他踌躇着。 ——“大将。” 这道轻飘飘的呼唤,不止令花子惊讶,还扼住了他的步伐。他重新坐下,满腹茫然:……弟弟是什么时候认审神者为“大将”的? 他对厚的关心太少了吗? 他仔细回忆,发现厚确实没有表露过厌恶或杀意,总是沉默着、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若有所悟。 他原本以为那是无声的抗拒。 一期一振感到自责。 要是他早点意识到厚的真正想法,适时地推厚一把,弟弟就不必独自承担一切、悄悄地加练了。是他做得不够好。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 一期一振偏头,望见被春风卷起,悠悠地飘向夜空的粉色花瓣——是樱吹雪。 此刻的厚,非常高兴啊。 “……大将。” 这种语气,难道在哽咽吗? 明明是几百岁的刀了。他的弟弟们,还是跟小孩子似的,容易受伤、容易掉眼泪。 就连坚韧的厚,也不例外。 他的眉宇间添了些笑意。 “不过,大将。我真的是很厉害的刀噢,虽然、虽然现在碰见了瓶颈,但我会尽快克服的!” “请、请期待我的成长。” 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厚藤四郎。 一期开始心疼了。 他的弟弟,是一振多么锋锐的刀啊。如此不安的姿态,全是第二任审神者的错。他蹙了蹙眉,随即察觉到,他仅仅是心疼与愤怒。 他完全不惊慌。 因为信赖着某个人。 从带回远征部队,保护流落于现世的五虎退,和药研去神隐之都,到不顾木刀的风险,打破与厚的距离……她所做的努力,他都清楚。 弟弟们仿佛是她栽下的花。 在她的培育下长出了芽。 一期一振的记忆,全是血色、疼痛、日复一日的折磨。直到弟弟们的“芽”破土而出,斑驳了红沉沉的全世界,展示了生机勃勃的新色彩。 他近乎习惯地认为。 花子会告诉厚一个体贴的答案。 “嗯。” 女孩的音色清澈,宛若河流。 就算没有画面,他也可以想象出她的表情。一定是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月牙。 三日月宗近说过,她散发出的光辉,一点都不灼热,是安安静静的。恰如这一秒的夜景,幽美的、披着星辰撒下的碎屑。 “不要着急。” “我才6岁。” “还能陪厚好久好久。” ……果然。 一期一振倚着墙壁,蓝色的发沾了些灰。他的心情奇异地镇定下来,思绪随之发散。 都6岁了啊。 他错过了花子的6岁庆祝会。那是唯一的一次,本丸因花子的难过而下起了倾盆大雨。他们的小审神者在恐惧长大,于是同伴们急忙开解她。 等她7岁,补一补礼物吧? “大将……” 厚是在撒娇吗? 一期一振克制着扶额冲动。无论是信浓、博多、五虎退,还是厚——甚至某些成人刀——怎么都在和6岁的孩子撒娇,应该反过来才对。 …… 夜幕渐渐褪去,天际浮现出一线光亮。 偷跑出来的厚藤四郎匆忙告别,花子也担心喝了三日月的茶导致失眠的事暴露,连累三日月被骂,配合地点头,迅速赶往卧室。 一期一振失笑。 算了,勉强替他们保守秘密。 他仍坐着。 小夜左文字的花圃,为了迎接宗三的到来,都被薅秃了,正在重新种植。 隔壁的田野倒是郁郁葱葱的。 悬挂于屋檐处的铃铛随着风摇曳,发出清脆的响声。铃铛是弟弟们挂的,小短刀们对祭典充满热情,装饰着本丸的各个角落。 一期一振忽然想起现世的经历。 他困惑于花子的奋不顾身,礼貌地感谢她护住了他的弟弟。女孩局促地回答“我们是家人”,又因他的疏离呐呐地停下话音。 他没接话。 以花子的敏锐度,大概率根据他的态度,明白了他没有把她当作家人,才会落寞地低下头。 他蓦地起身。 或许早在收下灵力符咒,治愈了弟弟们的伤口的时候,他就认可了新的审神者。只是他无法在残破不堪的生命里,找到出路。 是逐步复苏的弟弟们搭建了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时至今日,依然在等待他伸出手,纵容着他的花子。 “花子。” 这个名字有了特别的意义。 他每走一步,就会有一朵绚烂的“花”,覆盖掉曾经的血色。“嗒”“嗒”的脚步声,似乎是花卉绽放的信号,混着清晨的日光,陪伴了他一路。 他抵达了目的地。 根本没睡多久,却要装作清醒的花子半闭着眸子,艰难地撑开皮筋,绑着自己的长发,移动得慢吞吞的,就差磕在镜子上了。 瞥到他,花子精神一振。 “一期先生……?” 一期一振张了张嘴。 他透过窗户,望到了中央庭院的那棵樱花树。经过昨夜,彻底盛开了。 一簇簇的樱花挂在枝头,漂亮极了。 “谢谢您的包容着我”“我非常庆幸能成为您的家人”之类的句子,在刹那间消失,化作了在每一段羁绊之间,都无比珍贵的分享欲。 他笑起来,优雅清贵。 “樱花开了,主公。” “大家等了那么久。” “终于盛放了。”!
第53章 正文完 花子在廊道上奔跑。 她太开心了,完全忘记了形象管理。没扎好的长发相互交错,夹了几l片花瓣,和绣着纹路的衣摆一起在春日的风里摇曳。 狐之助被迫跟着跑。 很少如此失态的社畜先生一边纠结着安全问题,一边舍不得打断她的灿烂。 漫天的春景仿佛都倾泻进她的眼里。 她连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一块块木板上,雀跃地跑向加州清光的房间。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刚才的一幕幕。 披着晨曦、弯下鎏金般的眸子的一期一振,风雅华贵至极,无比契合“皇室御物”的头衔。 离去的时候,他第一次称呼她为—— “花子。” 不是审神者、不是主公。 是花子。 花子愣住了,没有及时做出回应。青年用“我去通知其余人举办祭典”当借口,体贴地为她留足了独自缓冲、消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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