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眼睫颤了颤,他没有立即回应这句听起来满是冲动却又无比真诚的宣言,而是短暂地闭眼再睁开后,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去抽吧去抽吧!我不看!”她说完松开了抓住他衣袖的手,整个人都转向了背面,还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赤司征十郎见状只有失笑,然后如她所愿地将手伸进签箱之中。 折叠好的纸签,每一张的手感都是相同。 摸索了一会之后,他凭感觉将一张纸签攥进手中。 摊开手掌。 打开纸签。 正面是签数和签文。 背面是各种语言的注释,除了日语,甚至还有英文。 第四十六签·凶 雷发震天昏,佳人独掩门; 交加文书上,无事也遭迍。(见注) “征十郎?你抽完了吗?” 赤司征十郎面色微沉地将纸签重新叠好,收入外套里侧的内袋中。 “嗯,抽完了。”他扬起笑,语气轻松又愉快。 “是什么是什么!不是凶吧!”她期待又紧张。 “是半吉。”他说着违心的话。 “半吉?”她秀气的眉头微蹙。 “说我们两个之后可能会吵架。”一个谎言之后是无数的谎言。 “吵架?我们两个吗?”她看起来难以置信,“我们两个会吵架啊……想象不出来诶……” 确实是难以想象的情景。 赤司征十郎笑了笑。 他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好了。 只是这么简单的愿望,想要实现而已。 凭什么是“凶”?
第43章 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夜幕黑得并不彻底, 能看到天边光污染的痕迹,月亮被高楼遮蔽,星星早已成为城市中的奢侈品。 灯火将赤司家的主宅映照得通明, 在深冬的夜里宛如一座永恒长明的灯塔。 赤司征臣是这一代的掌灯人。 而赤司征十郎是他的继承人——这是好听的说法。 不好听的说法是,赤司征十郎必须成为可以在必要的时刻、从赤司征臣手中接过责任与义务、继续支撑起赤司家庞大家业的替代品。 就好比一台电脑的CPU到了该换的时候,要将旧的拆下去,新的装上来, 是同样的道理。 因而赤司征十郎从小接收的那些远超同龄人规格的教育, 最终目的其实都是为了能让他成为一个更好用耐用的CPU。 年纪要更小一点的时候, 赤司征十郎还会偶尔思考, 在母亲去世之后,自己的父亲对他这个儿子到底还有没有感情。 但后来赤司征十郎连这样的思考都放弃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徒劳无用。 毕竟就算搞清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又能怎么样? 难道搞清楚了,就可以放下需要他继承且只有他能继承的家业,像社团里的大家那样说出“以后想去打职业篮球”这种话吗? 答案很显然是否定的。 甚至连能打篮球也只不过是因为,这是母亲在生前所能为他争取到唯一可以喘息的空隙。 所以也可以这么说,父亲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才允许赤司征十郎继续打篮球的。 但同时, 父亲也并未看在亡妻请求的份上,从而放低对赤司征十郎的要求。 那些胜利不一定会为他的姓氏增添荣光,因为是他理所当然应尽的义务。 可那些失败绝对会为他的家族脸面抹黑, 因为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地里,期待着一个可以奚落“赤司”的理由与机会。 在各个方面都做得出类拔萃,只有这样才能算是赤司家的人。 反言之, 失败不允许出现。 一旦出现, 无论是篮球还是打球的他, 都将成为一种必然被暴力镇压的原罪。 失败只会让自己失去更多的东西——这是在已经度过的十数年的人生中, 从种种已然发生的事件中, 赤司征十郎所学到的最无法被挑战、推翻、甚至无法被质疑的道理。 “少爷。”进入主宅后, 快步迎来的管家低声对他说:“老爷回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赤司征十郎对此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将外套递给管家,然后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枚御守,是下午和莉绪在神社求来的。 余光瞥见管家似乎是要上前来询问,赤司征十郎又迅速收拢五指,将御守攥紧。 “我现在过去。”他说。 上次和父亲见面已经是两周以前的事了。 作为赤司家这一代的家主,赤司征臣的事务繁忙,每两周见赤司征十郎一面也只不过是他的待办事务之一。 但这绝非出自什么家庭温情的考虑,而是单纯事关赤司家的名声,所以想要不假他人之口地直接了解继承人的近况。 父亲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赤司征十郎站在距离书桌两米的地毯上便不再往前一步。 再近,不管是他还是父亲大概都会难受。就算用餐他们之间也要隔着一张长桌,少数能缩短这段距离的只有要与父亲一起出席的社交场合。 “回来了啊。”父亲的脸上没有一丝笑,神色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冷淡。 “最近和须王家的小姑娘相处得如何?” 他从不与赤司征十郎委婉,想问什么向来都直奔主题。 赤司征十郎只得温驯地问答:“我们没有争吵过。” “那就好。”父亲的语气中依然听不出半分的满意,“不要和须王家的小姑娘产生冲突。” “你要是招惹了她,一定要及时把她安抚好——须王环最疼的就是他那个女儿,谁也不知道他会为了帮女儿出气做出什么。” 直到提及须王家,父亲的语调才出现了些许顿挫,嘲弄的意味却占了大多。 赤司征十郎没有说话,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他安静地垂眼注视着地毯上的花纹,回答说:“好的,父亲。” “之后你打算继续和须王家的那孩子交往下去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会的。” 他这样回答,却得到了父亲审夺的目光:“算了,你记住只要记住,这种家家酒的游戏玩到成年以前就行了。” 家家酒? 赤司征十郎闻言心中一沉,可父亲的讲话还在继续。 “须王和我们不适合联姻。比起须王家的女儿,你有其他的选择对象。” “对于那个小姑娘来说同样如此,你也不是她的最好人选。” “听懂了就把我的话好好记在心里。我明天还有会议,没其他事的话你先出去吧。” 父亲的话仿佛是从一个深黑的洞穴中传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与令人窒息的腥腐气息。 他不想应是,于是垂着眼,准备就这么离开。 然而那个声音却如同鬼魅般跟了上来。 “你的回答呢?征十郎。” 赤司征十郎在原地停下脚步,无人可见他的面色灰败,仿佛被谁卡住了脖颈。 冰冷黯淡的金色漫过他的左眼,继而又悄然无声地退去。 - “所以,你是完全没想过和赤司那小子成年以后的事?” 当坐在圆桌对面的迹部景吾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委实说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复杂的原因有两点。 第一点是我确实没考虑过和征十郎成年之后的规划。而这种疏漏被人当面揭穿也很尴尬。 第二点则是我很后悔答应迹部景吾的邀请,来他家在法国的庄园里喝下午茶。 众所周知我的金发和蓝紫色的眼睛全部来自我那四分之一的高卢血统。 而给予了我这四分之一高卢血统的人,正是我的奶奶,安努·索菲女士。 由于奶奶久病缠身体质孱弱,在西欧以外的地区久居会出现相当严重水土不服的症状。所以通常只有放长假的时候,我才有机会离开东京,来到位于法国南部的蒙彼利埃看望她。 蒙彼利埃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日照充足气候温和,有着“阳光之城”的别称,是一座非常适宜避寒、居住、旅行、疗养的城市。 同时也是法国相当著名的红酒产区。 于是当我和妈妈一起走在蒙彼利埃的街道上,见到戴着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还解开了最上面两颗扣子的迹部景吾时,我也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甚至反而产生了一种“哦真不愧是大家都喜欢的蒙彼利埃”的感慨。 我不动声色地挪开眼睛,想要装作没看见这人,一边还舔了两口冰淇淋。 然而一条街就那么点长宽,同样发现了我们的迹部景吾却没有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他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十分有礼地向妈妈和我问好。 在我没出席过的那些宴会上,妈妈也见过迹部景吾好几次。 我从妈妈和迹部景吾的寒暄中听出,迹部景吾和我们一样,也是陪同家里长辈来蒙彼利埃疗养度假的。 “不过莉绪是什么时候认识迹部君?”妈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我,毕竟迹部景吾和我的 交际圈似乎找不到任何的重合。 我就解释给她说:“是因为征十郎认识的。迹部君是征十郎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妈妈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又笑着看向迹部问,“迹部君要来个冰淇淋吗?” 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是,看起来就不太喜欢甜食的迹部景吾居然相当欣然地接受了妈妈的邀请。 他完全没有拿出第一次和我见面时,那副不可一世地微仰着下巴、站在人堆里高傲无比的国王模样。 反而很是谦逊地颔首说:“谢谢须王夫人。那请给我一支苦咖啡味的吧。” “不用客气。”妈妈笑着,又转过头去用流利的法语与冰淇淋店的店员交流。 啊……想起来了。 我就是看在他当时那么给我妈妈面子的份上,才答应来他家在蒙彼利埃的庄园喝下午茶的。 啧…… 我捧着描金的茶杯,面上神色不改,心里的小人却在啧舌。 为了不让一整场下午茶的气氛尴尬难熬,我难免要和迹部景吾聊上一点有的没的话题。 而作为我们两个交际圈中为数不多重合的部分,征十郎又不免地在这场下午茶中被我们两个反复提起。 其实早在迹部景吾第二次将话题引到征十郎身上时,我就发现了这家伙似乎对我和征十郎的恋爱关系非常好奇……换而言之就是八卦! 就仿佛“赤司征十郎恋爱了”这件事在他眼中是什么不得了的惊天消息一样。 虽然我不介意别人八卦我和征十郎的恋情——一之谷写把我们两个的日常写到论坛上发帖我都无所谓,甚至有时候还会希望能多点人来看。 但我还是直接了当地问了迹部景吾“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征十郎恋爱的事”。 随后迹部景吾一笑,也很干脆爽快地选择了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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