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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很晚了。大概津美纪姐姐已经睡下，不应该再打扰她。 大不了痛一点嘛。 她这么想着，缓缓地松开了握紧栏杆的左手。 在日野向子毫无反抗地下坠之前，一条胳膊温柔而坚定地拽住了她。 年轻的巫女抬起头，映进眼睛里的是微微垂下的海胆尖，以及伏黑惠愤怒地皱起的眉头。 糟糕。 她垂头丧气地被伏黑惠拽进了阳台，并着腿坐在角落里，黑色蓝宝石吊坠从绒盒里掉出来，安静地躺在她身边。 伏黑惠知道了是她送的东西，就不会收下它了吧。 毕竟他可是刻意躲了她好几天，一看就是已经不想再和日野向子扯上关系了。 她伸出手，力道不轻地抓住了身边的宝石吊坠，隐秘地把它向着阳台里的摆设后面藏了藏。 半人半诅咒的日野向子不会轻易死去。 但是从这里掉下去，多少还是会痛的吧？ 看来是得到的帮助太多，才让她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来源未知的愤怒彻底席卷了伏黑惠的内心，仿佛洒上半桶汽油的烈火。他松开紧皱的眉头，这种时候他反倒显出冷静了。 “玉犬。” 他摆出手影，声音短促地唤出式神。 高至膝盖的狼犬从影中现身，撕下了面对咒术师同伴的温驯外衣，露出了尖锐而凶狠的本相。 伏黑惠抬了抬脸，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日野向子。现在和她对峙的并非是浦见东中学的伏黑惠，而是一个有潜力达到特级的咒术师。 而日野向子在咒术师眼中，不过是需要祓除的诅咒罢了。 “如果作为咒灵的你渴求疼痛，可以直接来找咒术师。” 粘稠的暗影逐步吞噬寂静的夜色，无声而又极具攻击性地封死了日野向子的退路。她身上那些深嵌在血肉中的诅咒开始不安地跳动。 “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稍微有点可怕。 年轻的未来巫女此前从未想过伏黑同学——或者换种说法，咒术师，作为敌人的可能性。 如果是敌人的话。她认真地注视着自己的年级同学。 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她心软的。 可日野向子分明从那双黑蓝色的眼睛里看出了柔软的意味。 单线程的大脑没法同时处理这么多因素，所以她打算随心而动。 日野向子一把抓住了伏黑惠的双手，轻柔而坚定地把他拉到胸前。 “总之、就是伏黑同学无论如何都会帮助我的意思吧！” 她仰着头，清凌凌的眼睛里映出伏黑惠的倒影。 “如果是为了伏黑同学，我也可以做任何事情。无论是观测未来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伏黑同学开口，我都会去做。” 日野向子说得很慢，却很认真。懵懵懂懂捧出一颗灼热的真心，丝毫不怕受伤。 伏黑同学是不会伤害她的。 年轻的巫女如此坚信着。 ……这算什么啊。 伏黑惠避开了她的视线，沉沉地叹了口气。 说着类似告白的句子，对于感情却一点也不懂。 这样的话，狼狈不堪的不就只是他一个人了吗？ 他解除了术式，轻轻挣开了日野向子的束缚。脸颊隐没在黑夜当中，看不清表情。 “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吧。” 伏黑惠平静的声音传进日野向子的耳朵，微凉的指尖在她弧度优美的侧脸上轻轻掠过，像是滑过水面的蜻蜓。 “今天晚上留下来，向子。”
第10章 发烧 从楼梯下去的话，会惊醒熟睡中的津美纪姐姐。直接跳下去，这种最方便的办法也被伏黑惠所否决了。 那么，就只能留下来了吧。 日野向子坐在窗边的木质长凳上，缩起了轻微泛冷的指尖。 伏黑惠抱着略带焦糖香气的温暖绒毯，自然地系在了她的颈子上，替她整理好了每个皱折的边角。 现在去清理客房显然有点来不及了。所以只能暂时呆在他的房间。 海胆头少年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长凳本来不是给两个人设计的——因此现在就显出有点拥挤了。 日野向子只要轻微一动，就会碰触到伏黑惠藏在深色睡衣下的温热肌肤。 ……会有点尴尬吧，如果碰到的话。 于是她乖乖地一动不动，在浅蓝色的月光中闭上了眼睛。 气氛静悄悄的。 已经过了很久了吧？始终沉不下心的日野向子偷偷睁开一只眼睛，海胆头的少年靠在墙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一直在她心中隐约地盘旋、直接导致她无法入眠的想法终于冒出了水面。 年轻的巫女掩在绒毯之下的小臂轻轻动了动。在观察到这种程度的动作不会惊醒伏黑惠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伏黑同学的指尖。 不知道为什么，但只要和伏黑同学有接触就会很高兴。 怀抱着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感情，她满足地靠在玻璃窗上，很快沉入了梦乡。 在身体彻底放松、失去意识之后，相触的指尖就要自然而然地滑开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本该睡着的伏黑惠眼睫抖了抖，轻柔地挽留住了那一抹温热的触感。 在格外温柔的月色当中，明知道日野向子不会醒过来，他还是侧过了微微泛红的脸颊。 日野向子做了一个很温和的梦，最终在晕晕乎乎中渐渐醒转。 好冷。 这是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个想法。大脑停止运作的巫女眼神空白地裹紧了身上的绒被，喉咙中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仿佛快要撕裂开了一样。 伏黑惠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出不对了。头很晕，皮肤发烫。大概是发烧了。自理能力很强的小咒术师如此断定。 如果是他独自一人生病，大可以通过几杯生姜水熬过去。可现在日野向子明显比他的症状还要严重得多。 她似乎不是很明白自己怎么了。轻轻扯了扯伏黑惠的衣角，声音很低，犹如梦呓。 “今天要去上学的吧……要迟到了……” “这副样子就别想着上学了。” 伏黑惠叹了口气。他正要站起身，穿戴整齐的津美纪就已经推开了房间门，在桌上放下两杯热水、体温计和退烧药。 津美纪在他们醒来之前就已经发觉了伏黑惠和日野向子异常升高的体温，只不过她还需要上学，所以只能做这么多啦。 “已经请过了假，病人就好好在家呆着。” 津美纪揉了揉日野向子的微微发烫的脸颊。 “惠和向子都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她很信任伏黑惠的自理能力，而日野向子又是被家长认可独自生活的孩子，再加上顶多几个小时之后，中午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了。因此，在简短地挥了挥手之后，津美纪就毫无留恋地关上了房门。 日野向子接过飘散着热气的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温度正好是既能起到效果也不会被烫到的程度。她抱着空空如也的玻璃杯，视线无意识地跟随着房间里的另一个活人。 她烧得有点迷糊了。可和他不一样，针对人类设计的药物对半诅咒适不适用还是个未知数。 伏黑惠用手背试了试日野向子额头的温度，到最后还得等待咒力自己沸腾来修复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随便干点什么来打发时间吧。 伏黑惠随意从书架上抽出本小说，搁在了自己腿上。他抬起眼睛，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要读吗？” 已经停止思考的日野向子裹着绒毯膝行着挪过来，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伏黑惠的手臂。 “我看不清。”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路上无端端被人踢了一脚的小狗。 “读给我听吧。” 有点太过犯规了。 晕红几乎是立刻就爬上了伏黑惠的颈窝。他绷紧唇角，强自镇定地翻开书本。 “……她单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 真糟糕。 他想。 这不就和告白一样了吗？ 索性日野向子已经烧得晕晕乎乎的大脑处理不了这些隐晦的东西。已经变成撒娇怪的年轻巫女躺在他的膝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在阳光的照耀下，日野向子深金色的眼睛倒映出美丽的颜色，像一朵小小的枫花。这种颜色不是人类该有的，因此多少有点飘渺，会给人一种并非真实存在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众多奇迹汇聚而造就出的缪斯吧。 日野家每一百年诞生出一个未来巫女，又非得死过一次，才得以来到他的身边。 因为日野向子的存在，伏黑惠偶尔也会觉得，或许奇迹和未来是存在的。 在众多的严肃文学和课本下面、一本花花绿绿的漫画堪堪露出一角。 日野向子一抬眼睛，就正好撞见了它。 漫画的书脊已经皱掉了。是被人捏皱的吗？ 她撑起身体，兴致勃勃地把它抽了出来。 ——一本R18超H的□□画。 “唔！” 日野向子一个激灵，连感冒导致的不适感都退去了不少。她下意识地用绒被藏起通红的脸颊，心虚地把它往回推了推。 ……是那天被迫买下的漫画。 伏黑惠合上手中的小说，侧过了泛红发烫的脸颊。勉强保持着话语的平静，强行解释： “青少年买这种东西很正常吧。” “是呢！”日野向子如蒙大赦地接过话头，躲在绒毯下面，把漫画一点点地推了回去。 “遇见了喜欢的女孩子的话，要趁早表明心迹哦。” 几天前，津美纪一边端着暖融融的蛋包饭，一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像向子一样的孩子，如果不清清楚楚地说出来的话她是不会明白的。” 记忆片段在心底咕嘟咕嘟冒出来，已经被纷乱的心绪包围、几乎停止思考的伏黑惠随着心意，微微张开唇齿。 “我……”
第11章 算了 或许是他犹豫的时间有点太长了。 在他终于想好措辞的时候，快把自己烧成暖水瓶的日野向子就已经枕在他的膝盖上，安安静静地睡了过去。 ……算了。 伏黑惠把话语咽回喉咙。他敛起眼睛视野下降，自然而然地替她顺了顺散开的金色发尾。 日野向子却从来不肯轻易放过他。 她从浅眠中迷蒙着醒来，晃晃悠悠地撑起身体和他说话。淡粉色的唇瓣意外地轻轻擦过他的手腕。 “怎么了？” 无知无觉的年轻巫女仰着头，深金色的眼睛里缠着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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