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继续向下沉,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挂在脚下,依偎着并立。 代真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去牵花满楼,“这个时候,北方应该下雪了,我们去看雪吧。” 花满楼反手握住她,“嗯”了一声。 晚膳时分,花家众人均已入座,却迟迟等不到七童,下人来报,说是入夜前七少爷和魏大夫一人牵了一匹马出去了。 花大哥不由噙着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爹,娘,咱们吃吧,七童有美人相伴,今夜也许不回来了。” 不只今夜,花满楼和代真这一去,足足一两月未见人,直到年前才赶了回来。 而江湖中已逐渐有了两人成婚的传言。 说是看雪,两人却都清楚,代真是看不到的。 但他们仍然有许多事可做。 走在雪后的小路上听“嘎吱嘎吱”的声音,清冽却不刺骨的风扑面而来,走累了,在路边的亭中休息。 煮上一壶好茶,热几块点心,晶莹的雪花困在指尖冰冰凉凉的,很快又吸收热量化成水滴,最终在体温下蒸发。 有时代真起了兴致,要在落雪的深夜同花满楼牵着手去散步。 一开始雪花十分温柔,飘飘扬扬羽毛一般盘旋着落下,但到后来,风大了起来,呜呜的吹着,代真体重轻得很,若不是用上内劲,几乎要被这风吹走。 雪花也不温柔了,随着风势刀子一般刮在脸上,糊的花满楼眼睛都睁不开,眼睫上挂满了雪花。 花满楼将代真护在斗篷里,躲在无风的街角,雪花在体温下化成水,打湿了衣服。 等到风小了,两人就这么狼狈地回到客栈,叫了水洗漱,代真讪讪地赌咒发誓,“再也不学人风雅了。” 花满楼就含笑看着她,眼中是能够将人融化成水的温热情意,“上一次你将鲤鱼烤焦时也说再不自己动手烤了,后来闻到人家烤鱼很香,却又要拜师。” 代真:……“我此时说出口的话只能代表此时的我,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一路上,花满楼都有通过花家的商铺传信回去,因而两人走到哪里家中都不会丢失踪迹。 返回的路上,明明走的是与来时一样的路,却因为临近年关,多了不少喜庆的意味。 路边的商铺挂上了红灯笼,两边摆满了喜庆的商品,门神、对子、鞭炮…… 又有干果、腌菜、糖画等充满农家风味的零食。 小孩子们手牵手呼啦啦地在人群中钻进钻出,风风火火地跑来跑去,因为人多,代真闪避不及,被撞了好多次。 “竟然有捏泥人的。”代真踮着脚在花满楼耳边说道,“我们也去捏一对吧,恰好快到家了,给这段旅途一个圆满的结束。” 花满楼点头,揽着代真小心地穿过拥挤的人群,靠近捏泥人的小摊。 捏泥人的老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咧嘴笑得十分热情,掺杂着土话的官话蹩脚却也足以表达清楚他的意思。 “这位公子,你和你娘子来拴娃娃呀,你看你看,我这里这么多娃娃,要男要女都有!” 花满楼满头雾水地问了一句,“什么是拴娃娃?” 老汉捧着一个文静典雅的女娃娃递到他眼前,“你看,这娃娃买回家,放在枕头边,系一条红绸带,老天爷就会送你们一个可爱的娃娃。” 花满楼的脸腾地红了,他撇头看了一眼代真,“大爷,你误会了,我们还未成婚呢。” 老汉浑浊的双眼使劲地睁大,才看清楚代真未梳妇人发髻,但他不愿放跑顾客,“哎哟,公子你和这位姑娘郎才女貌,肯定马上就成婚了,带个娃娃回去保佑你们早生贵子嘛。” 说着就要把手里的娃娃塞到花满楼手中,盛情难却,或者花满楼不愿拒绝这样好彩头的东西,也就半推半就地给了块碎银子。 代真把粗糙的泥娃娃捧在手中,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咬唇道,“你故意的。” 花满楼状似懵懂地“啊”了一声。 两人赶回青江县时,五方的脸已快成黑炭了。 花家筹备着要给两人举行婚礼,询问代真是否要给魏家送信。 外人眼中,代真与魏家的关系是扯不断的。 不过山高路远的,等到三月他们举行婚礼时,只有江南的几个低调地来参加,京城只送来了贺礼。 代真所有对婚礼的美好幻想,都败在了繁琐劳累的流程上。 一进新房,她便累的要倒在新床上,一旁的喜婆连忙拉了她一把,“新娘子要等新郎回来,这流程还未走完呢。” 代真叹了一口气,倚在床柱上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喜乐。 花满楼被人簇拥进入新房时,代真都快睡着了,她被喜婆推了一把,忙欲盖弥彰地坐直身体。 “现在新郎可以用喜秤挑开新娘的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和美安乐!”喜婆扬着声音喜气洋洋地说道。 系着红绸的秤杆被花满楼紧紧握着,他一点一点地挑开绣着交颈鸳鸯的盖头。 代真的白皙的脸颊被照得红彤彤的,亦或者她本人的脸颊便是如此颜色。 陆小凤猛的举起双手拍掌叫好,新房里一片欢乐。 接下来是同牢礼,代真同花满楼同席而坐,同食一餐,在喜婆的指引下依次祭黍、祭稷、祭肺,并以羹酱佐餐,三饭而礼成。 “合匏礼”,用一分为二的匏瓜作酒器,二人各执一片而饮。象征夫妻一体,总结同好。 “请新郎解下新娘发间的红绳——”之后喜婆分别在二人头上剪下一缕头发,放入事先准备的锦囊中。 “侬既剪云鬓,郎亦分丝发。觅向无人处,绾作同心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新郎新娘此后结发同心,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喜婆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似乎穿过顶上的瓦片,穿过层层白云,一直到达那轮明月之畔。 花满楼攥着代真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愿离开她的脸颊,代真似有所感,那双无神的眼睛望了过来。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第76章 神雕大侠 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田野间的小路尽头,走来一对奇怪的爷孙。 爷爷一头白发乱蓬蓬的,一双青白的眼睛中没有了眼珠,身上的衣服破烂地挂着。 孙女儿和他截然相反,粉雕玉琢的一个,头发精致地梳成两个花苞模样,从头绳到衣裳再到鞋子,无一不是粉嫩嫩的,但细看去,她的双目涣散无神,好似眼睛也不好使。 天边飞着两只神俊的白雕,不时引颈发出清脆的长啸,时近时远地盘旋着。 杨过站在他安身的破窑洞前,手中倒提的小公鸡抽搐着昂起头,很快又无力地落了下去,他一手把挣扎的两只鸡腿攥得紧紧的,站在远处观察着这对奇怪的组合。 “这年头,瞎病也会传染……” “不过,他们就算是一对瞎子祖孙,那也是有钱的瞎子,哪里轮得到我一个臭要饭的同情……” 他正喃喃自语着,那个女孩儿突然扭头对上他的“视线”,杨过愣了一下,他的眼神倒好,看到那女孩抿唇时脸颊显现的两个酒窝。 杨过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一时为了自己方才出口的“瞎子”二字内疚,一时又强撑着不肯移开视线,怕露怯示弱。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孩转过身去,杨过才猛地吐出一口气来,原来他方才不知为何憋着一口气不肯放松。 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杨过面色不好,又不知跟什么人讨回,便黑着脸把手里的公鸡扔进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就是几根歪歪扭扭的木棍搭在那里,圈出窑洞前的一块空地。 代真耳朵动了动,突然顿住脚,昂头看着老者,语带祈求道,“大公公……” 几乎同一时间,斜刺里冲出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直向着二人飞来,眼看这一老一少两个瞎子就要遭人毒手,杨过焦急地瞪大了双眼,还不待他开口提醒,那道身影已落地和老乞丐过了两招。 杨过面上的表情转为惊异,就见那个紫衣道姑与老乞丐瞬息间交手数次,你来我往,好不厉害! 等他回过神,目光从打斗的二人身上移开,寻找起那个粉衣小姑娘来。 就见她已经走到一个安全的距离,此时静静地站在一旁,偏着头试图捕捉什么,那双漂亮的眸子中雾蒙蒙的一片,看的他心下一软。 杨过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两人相距还有三四步时,令他惋惜的那双眸子就“看”了过来,唬得他心中一跳,这小妹妹的反应也太灵敏了。 正在交手的两人一时分不出胜负,却各有顾虑,形似老乞丐的柯镇恶分心注意着代真的安危,加之目盲足跛,虽勉力支撑,实则后劲不足。 而道姑打扮的李莫愁也认出了这一对儿瞎子乃是大侠郭靖的大师傅与他的千金,她这些年四处树敌,人人喊打,实在不想为自己再招惹上几个劲敌,因而未下毒手。 杨过站在小妹妹的身边,一会儿看着正在打斗的两人,一会儿扭头看看小妹妹。 抓耳挠腮的样子急切得很。 他想和小妹妹搭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恰当。 “你……你别担心……你爷爷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代真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回应让杨过忐忑的心安定下来,立马开始口无遮拦,“你看那个大美人儿那么漂亮,心肠也一定很好,不会舍得伤你这个小美人儿的心的……” “我家就在那边,我今天捡到一只大公鸡,可肥了,一会儿炖了汤请你喝……” 此时柯镇恶体力不济,现出颓势,代真正心中焦急,无暇回应杨过的热情。 她摸着颈间挂着的玉哨,想唤雕儿回来,又怕自己惹恼了这女人,只能期盼它们找到姐姐后尽快返回。 二人又斗片刻,先前躲在一旁的男人一跃而出,同柯镇恶一同抵抗李莫愁。 代真耳尖微动,听到那边有几个小孩儿的动静,又为了不叫大公公分心,牵着杨过的手带着他后退。 猛的被一只小手拉住,杨过原本喋喋不休的嘴立时停了下来。 他大惊之下,看着自己乌黑的手掌被白嫩的小手牵着,心中升起一点受宠若惊的感动,于是一点也不敢用力,只随着这只小手的力道走到一旁。 杨过已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而代真今年不过八九岁,且因是双生,个头小,被她牵着手,杨过只能弓着腰收缩步子,走路时的模样十分别扭,看得人难受。 杨过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受,反而心里欢喜得很。 他二人退到窑洞旁,瞧见窑洞里有两男两女四个小孩,还有一对气息奄奄的夫妇。 此时,那两个女孩扑在那妇人怀中,嘤嘤啜泣。 杨过眼瞧着那只柔滑的小手松开,心里竟然生出一丝不舍——他素来多被人家驱逐呵斥,何曾有人这样温柔平和地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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