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有什么错呢?它只是,有一点点不同罢了。 那首《我算什么》也被李之星收录到这张专辑里,一共12首歌,写尽一个怪物的一生,也写尽,他的半生。 专辑发行后她只简单在自己和工作室的社交账号上说了一声,连打歌节目都没去便直接收拾包袱去了电影拍摄地,与《海晏》一众主创会合。 即便如此,同名主打歌《Monster》在发布后当周空降打歌节目《人气歌谣》,在歌手未曾打歌的情况下夺得一位。 每个人的人生中多多少少都有感觉与其他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时候,像是行走在孤独的旷野,抑或逆流而上的人海。这不同让我们吃尽苦头,撞得头破血流。 到最后理想被现世磨平棱角,不同的我转身汇入相同的人海,将下一个逆流而上的人撞得头破血流。 命运像是闭合的莫比乌斯环,你以为自己走在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路上,实则一直沿着它的既定轨道前进从未偏离半分。 正是这份藏在歌曲中的深意让听歌的人感受到心弦被拨动的共鸣,这才忍不住潸然泪下。 《Monster》无疑是成功了,它打破的语言的桎梏,凭借歌曲中传达的感情横扫音源榜。 外面的风风雨雨早就不在李之星关心的范围内,此刻她正坐在化妆台前,剧组专门请来的给京剧演员化妆的老师正在给她上妆。 银蝶的身份是民国时期的戏子,剧中有很多她登台演出的片段。李之星虽然有一点越剧基础,想要完美演出这一部分仍然不够,便向导演提出进修的要求。 陈霞也是个对作品精益求精的人,演员愿意学她哪里有不同意的。大手一挥,隔天就把自己某个在戏剧学院教书的老朋友请了过来给李之星开小灶。 老爷子面善,看着春风化雨的,说话的时候和声和气的。嘿,这一拿起教鞭人就不一样了,说一句魔鬼教师都不为过。 老爷子是正儿八经的梅派男旦传人,年轻那会儿但凡出场没有不受追捧的。如今年纪上来了,便开始教书育人,给这个自己最爱的艺术行当培养继承者。 陈霞邀请他的时候他其实并不是很想来,现在的影视剧啊,什么都往简单便宜里搞,照猫画虎笑死个人。 他在电视上见多了错漏百出的戏剧舞台,心里是又气又怒。自己家的东西自己不传承,骗了别人骗自己。 许多年之后,如果戏剧艺术再也不复存在,后来人看着电视上鹿头不对马嘴的影像资料,说不定‘粗制滥造’‘也就那样’就是他们对这门艺术唯一的印象,那场景想想就心痛。 可惜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戏剧演员,能做的有限。眼不见为净已经够难受,还要他也来助纣为虐不成?想都别想。 但是陈霞有一句话打动了他:“您既然有很多不满,为什么不亲手打造一个专业而精美的戏曲舞台呢?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您面前。” “我可以向您承诺,但凡您觉得不满意,就让我们的演员可以学到您满意为止。如何?” 老爷子哼哼唧唧,“现在的年轻人娇气的哟,能不能受得了那个苦难说。” “哎哟,这您可说错了,之星还真不是个怕吃苦的孩子。” 陈霞听到这里觉得有门儿,赶紧给李之星说好话,“这找人学习的事本就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觉得自己有很多不足。再者那孩子有点越剧基础,从小练古典舞的,怕苦的孩子可学不来这个。” 华国古典舞最是讲究童子功的,小小一个人儿就夏练三九冬练三伏的,比之梨园行当也不差什么了。听到这里,本就意动的老爷子终于松口。 两人碰面的时候,打眼一瞧李之星,老爷子就乐了。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若能两者兼具岂不更美。 严格来讲,李之星的身高并不符合旦角的要求。一般超过165cm便不大合适,但她毕竟不是要做专业的戏曲演员,本人又天资聪颖颇有灵气,很懂得如何在舞台上调整过高的身高带来的不良影响从而照顾到舞台美。 短短几周下来,老爷子都忍不住感叹这姑娘合该入他们戏剧行业的,可惜了。 虽然知道老朋友不太可能拐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去学戏曲,陈霞还是忙里偷闲的过来强调一句:“不可惜不可惜,看了她演戏的样子您才知道什么叫有灵气呢。” “知道,知道。”老爷子不耐烦的挥挥手,“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啊。戏曲片段什么时候开始拍?” 为了给李之星足够的时间学习,陈霞将电影中需要拍摄的戏曲舞台部分全部往后压了压,尽可能多留点时间出来。剧组开拍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进程已经过半,差不多是时候了。 “得您老发话啊,您不给个准信儿,我哪里敢随便安排。”她笑呵呵的说道,眉眼间满是促狭。 老爷子横她一眼:“一把年纪还满身俏皮劲儿,也不怕孩子们看到了笑话你。” 陈霞女士今年六十有六,算不上一把年纪但也确实不年轻了。但她心态好啊,每天干劲满满的,一心扑在钟爱的电影事业上,看起来完全不像五十多岁的人,说她才五十出头也有人信。 此时听老朋友这么拆她的台,很是不乐意:“嘿,胡说什么,咱年轻着呢。” 光说不够,还拉着路过的李之星和白岳求答案,“你俩说说,我是不是比老爷子年轻多了?” 老爷子名叫翟天华,叫声老爷子是尊称,真实年龄比陈导还小两岁,如今不过六十有四。论起保养,两人不相上下,难论高低。 李知行捂着嘴窃窃的笑,不想掺和到两位长辈的口角里变成炮灰。悄悄拉了拉白岳的袖子,在他看过来时给个眼神示意,然后趁这二人不注意赶紧开溜。 “嘿,跑什么啊……这些孩子……” 身后陈霞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听不大清楚说了什么,左不过是抱怨小辈不敬老的话。 虽然正主不愿意承认,但对一众年纪在三十上下的主创来说,陈导确实是位严格却可爱的奶奶。就连白岳都说,在她老人家手底下走一遭,演戏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有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后圆融贯通的感觉。”华国的全民男神这么说,“陈导确实很会□□演员,名不虚传。” 李之星对于这一点很有发言权,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比起拍摄《如梦令》和《三国》的时候,李之星自信现在的自己在言行举止上让人挑不出错。 谁知一朝进了《海晏》剧组,被陈导一通挑剔,只觉得自己身上哪哪儿都是猫饼。 “明明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怎么总往清淡那一挂走?这可不是古装剧啊,不讲究内敛典雅的美。” “遇到秋远之前,银蝶就是个恃美行凶横行无忌的美人。别人叫她一声角儿,她就是个人物了吗?人家轻贱她是个戏子,她嘴上不说心里也鄙夷他们是浪荡子。” “她没正经读过书,不晓得什么家国大义。有一日没一日只想潇洒着过,直到遇到秋远。” “这样的银蝶,她的美是放肆的,是花开荼蘼一样热烈甚至惨烈。要像火焰一样肆无忌惮的铺展开来,没有任何顾虑,也不考虑未来。明白了吗,之星?” 陈霞说得恳切,觉得之星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拘谨了些,自己把自己束缚着。看得出来她已经在挣脱了,但是还不够。 这是她的机会,也是自己和《海晏》的机会。 主演本身是挣脱束缚,而银蝶则要给自己套上枷锁,这样命运般的对立,会给电影带来怎样的化学反应呢?陈霞期待着。 李之星闭眼思考着她的话,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我明白了,导演。再来一条吧。” “好。”陈霞看着她闪亮的眼眸颔首,有火烧起来了。 “《海晏》第106场,游园,a!”场记打板后,摄像机迅速推进。 这是在一座江南园林里,曾属于清朝某位巡抚,后来才到这位姓黎的富商手上,今日他请银蝶过府唱堂会,是为了庆祝家里老父亲的七十大寿。 院子里熙熙攘攘到处都是人,唱完堂会的银蝶被一群热情的戏迷邀请逛园子。 她身上穿着件藏青色绣着洁白山茶花的旗袍,将姣好的身材勾勒的一清二楚,虽然素着张脸却也风情万种,把满园子的夫人小姐和名贵珍品花卉都压了下去。 一路被众人簇拥在中间,行走时摇曳生姿,时不时与身边之人嬉笑打闹,听到不顺耳的话更是当场就要发脾气使性子的。 如此自然算不上八面玲珑,但看在那张举世无双的芙蓉面上,这些个追捧她的拥趸也不会真的生气发脾气。 如此嬉笑怒骂全凭心意,端的是风光得意,一时无两。 可你若细看便会发现,追捧的男人眼里有垂涎,围观的女人眼里是轻贱,没一个真把银蝶当人看的。于是慢慢地,她的眼里也淬了两团冰。 再次开拍后,李之星展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正如导演所说,银蝶不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也不是精心培养的尤物,她是一朵在烂泥潭里开出来的红莲,美得肆无忌惮。 从行走的姿态到说话的语气,从待人接物的态度到看似妩媚多情的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都要表现出这种肆无忌惮。 一个活了今天不管能不能活明天,对周围的一切哪怕是自己的生命,都完全不在意的绝世美人。对她来说,还活着仅仅是因为不想自我了断罢了。 李之星妩媚的桃花眼一开一合间全是风情,眼尾那一抹红像是钩子,轻轻从某人身上掠过就能带走他的心。 她的眼神含情带笑,看似温软实则冰冷,更有几分讥诮与不屑深藏在眼底。朦朦胧胧间,冷热交替,矛盾又和谐,又是另一种别样的风情。 她行走的时候摇曳生姿,特意将动作放大几分。在那个时代,这是轻佻不庄重,是遭人嫌弃的风尘味儿。偏她浑不在意,一脸高傲地带起香风阵阵,却不知又勾走了谁的魂魄。 “好!”导演的叫好声惊醒现场看呆了去的一众人,抹着鼻子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只能尴尬的彼此笑了笑。 “之星啊,过来看看。”陈霞招呼着李之星过去,两人头碰头一起查看拍摄下来的画面,时不时交谈几句,言语间很是亲昵。 “啧,不愧是男女老少通吃的全民女神,导演也沦陷了呢。”白岳坐在边上等戏,看到这一幕后笑着调侃。 边上的助理默默退后一步,心里腹诽,说得跟刚刚那个因为看得太专注差点连茶都泼了的人不是您一样。 双标,太双标了。 谁不喜欢漂亮的小姐姐呢? 导演这种拍遍俊男美女的职业电影人,应该更颜控才是。毕竟人家的审美水平线,明显比普通人还高出一大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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