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如果说还有什么意外的话。”菊江回过头迟疑地说,“虽然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猫和乌鸦打架输了精神萎靡了几日,小少爷前几天心急火燎地带着它去了宠物医院。” “做了全身检查后发现猫并无大碍,但回来之后他还是看起来很消沉。大概依然是因为梅宫小姐一直在催促他签订离婚协议,毕竟猫也是需要分割的共同财产。” 还是宝O梦好,谁收服的就是谁的。你微妙地瞥了一眼猫,它对你呲牙咧嘴。 总之圣诞节即将在四处奔波中平淡地过去,你在打开出租房的大门之前冷静地往后退了一步,彩带和纸屑在交迭的巨响之后像雪花般纷纷扬扬落下,站在门口举着礼炮的姐妹们露出可惜的表情,嘟囔着不可能啊明明轻手轻脚的玛阿特怎么能发现呢。 隔着一层门板鬼鬼祟祟的呼吸声你都发现不了的话真的白活了,在米花町住上几十年可能也不会这么迟钝,好歹这里也同样人杰地灵。 但拉尔斯端着奶油浓汤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他戴着的碎花围裙和同样清新的隔热手套还是让你胃部不适地抽搐了一瞬,即使在落座餐桌之后还是面色复杂。 他们以为你是工作劳累,善解人意地没有多问,只是随便地聊了聊这两天的见闻。你对每天在外面乱逛的塔利亚和拉尔斯能迅速交到朋友的事情没太大意外,好歹是当领导的角色收服几个米花町人当小弟也理所当然。 妮莎用餐巾擦了擦嘴,她的眼睛还在因为方才给大家分享今日份的女儿照片而闪闪发光,看向你的时候还带着笑意,发觉你因为热汤稍微缓和了神色后才开口询问:“山下先生有给你发过消息吗,玛阿特。” 毕竟根据昨晚的夜谈即使你板着脸不肯承认,但还是栽得很明显。妮莎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连照片都没有的男人一面,她自诩比你更懂人情世故,若对方确实不是善茬,在拉尔斯之前她会先一步完成判断驱赶害虫。 比如连圣诞节都悄无声息的恋人是否有存在的必要,她脸上清清楚楚写着恨铁不成钢的遇人不淑,比起你记忆中的妮莎,你觉得她更像楼下时刻对你翻白眼的西装小侦探。 在你摇头之后连塔利亚都为你不值,带上拉尔斯一起苦口婆心劝说黑发蓝眼的路人随处可见,对方明显不在意你的情况下不如另选他人。 再说了那位山下先生目前只是担任你的助手——那我们简单地称呼他为无业人士吧,这个年轻人没啥前途,总之你的外表足以弥补糟糕的性格,找到合适的人轻而易举,虽然现在还不用着急,你还年轻。 好像从不同角度被攻击了两次的你沉默片刻,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 夜间又下了一场大雪,似乎能把这片土地上的罪恶全部掩埋,在深夜的死寂里你躺在黑暗的房间中注视着天花板,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像是谁的葬礼。 二十六号的早晨你和竹原约了在福利院见面,她穿着稍微有些陈旧的大衣捧着热水袋看着院子里奔跑的孩子,远远地叮嘱几句之后才把门合上。 接着那副温柔的神情瞬间被紧张和警觉替代,她和菊江一样对你没什么好印象,作为同样被警方带走的案件现场嫌疑人之一,竹原对你的来访也倍感不安。 你倒是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离开家之后就没收过他们的钱了?由奢入简还挺困难的,尤其是对你们这类孩子而言。”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川上侦探。”竹原冷着脸回答,“我喜欢我的工作,也喜欢这里的一切,如果你是受了我哥哥的委托来劝说我回去的话还是省省力气,他还是先管好自己的私事吧。” 你当然不是受琉璃子女士丈夫的委托而来,不如说你在回想起最近出现的两个恋爱脑是同一家人的时候没忍住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嫌弃声音。 你挣扎着思考如何为给你发了不少委托费的竹原先生辩解两句,接着发现被戴绿帽后轻而易举选择原谅她的哥哥和上当受骗做了一阵子情人、在听闻对方悲惨近况后急忙前去慰问的妹妹两人,似乎没什么本质差别。 “不,虽然我还是得承认我没能这么轻易放下这段感情,但我并没有打算原谅松谷。”竹原不可置信地打断你,“你把我想象成什么样的蠢货了,愧对良心一次还不够、在被人把证据砸到脸上之后还会重新去追逐那个懦弱的家伙?” 确实是这么想的你死鸭子嘴硬地否认:“所以你为什么会在二十四号去松谷家?” 【一方面是出于私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前几天的失礼而道歉。 私事的部分要从我老派的家庭开始说起,长辈们观念陈旧又不懂得变通,甚至在过去为我和大我十多岁的兄长分别定下了婚姻。 哥哥的妻子也许你已经见过,他们将就着结婚后过得还算可以,即使家族因为经商的哥哥再次站稳了脚跟,他的话语权还是没有父辈大——他们希望我也和哥哥一样与莫名其妙的娃娃亲对象结婚。 这未免也太可笑,不论是这件事本身、把我当作猫狗配种的态度,还是断掉资金链的威胁。我大学时期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哥哥偷偷补给才勉强承受住。 他不能多给,否则长辈又会威胁要在他家门口上吊。他比我更加听话和顺从,所以才会偷偷向往难以掌控的琉璃子女士,就算被背叛也甘之如饴。 川上侦探之前说得也没有错,对我而言那段日子确实困难,强撑着疲惫的笑脸做便利店和熟食店的收银时也曾赌气地想着要么就认输得了,反正我也活得庸庸碌碌。不过不知道从哪来的信念突然涌起,就这么撑着一路走过来。 我过去打算当教师的时候心里思考的是那种有浮夸金色大门的私立学校,学生们都是世家子弟或者精英阶级,教学楼奢华连着卫生间都散发着高级商场的气味。 十八岁之前的我肯定想不到现在我会早起赶集市、与菜贩肉贩舌战群儒争取一百日元的折扣,在路边发传单寻求社会资助、给孩子们争取新一点的衣服和书本,住在破破烂烂却温馨的地方,半夜还会起来巡视一遍避免有人踢被子而感冒,孩子间传染起来可就一大片了,会忙不过来的。 福利院本身只负责孩子的日常生活照顾和管理,院长在决定院内活动和课程的时候放权给了我,结果意外地还不错,自那以后我就负责为学龄前儿童授课,偶尔也为已经在公立学校读书的孩子们解答。 认识松谷是在对福利院的赞助活动上,哥哥帮了不少忙,他和松谷家有生意上的合作,所以我也只知道松谷家聪明懂事的大儿子,而松谷小少爷和我一样是被藏起来的宠物。 我们之间的感情比起爱更像同病相怜,所以也更难脱身。我有意地回避了调查他情感状况的问题,当时的我确实太孤独了,所以当川上侦探出现的时候,我的羞愧压垮了最后一根稻草。 生了一场大病之后我看得开了一点,面对账上突然划来的匿名宛如赎罪的大额汇款也目不斜视。虽然像是自我辩解,但明明有妻子却始终维持沉默不敢开口的松谷比我更可恶,他从来不戴结婚戒指,手指上连痕迹都没留下。 即使同样是不被重视的人的我能理解他,但在几天前我在路上看见他和一个明显是高中生的孩子拎着宠物包走进医院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上前多管闲事。 “他已婚了,不要被他欺骗!”我当时急匆匆地对着那个女孩子吼道,她让我想起福利院的几个孩子,因为得到的太少所以很容易被一点点爱轻易欺骗。 整个宠物医院的大厅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松谷惊讶地看着我,他身边的女孩羞耻地捂住脸,解释自己只是偶遇满头是汗的迷路的陌生人就顺便将人送到目的地,他的猫看起来状态不好。 我涨红了脸。后面的内容我没有听下去,离开的时候有没有道歉我也忘记了,只是一股劲地往家跑,直到回到国内的哥哥邀请我一同进餐时还显得浑浑噩噩。 “松谷家的小儿子试图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果然失败了。”他说,“他似乎不打算向家里寻求帮助,妻子也在和他闹离婚,真是祸不单行。” 他在说完后急忙补充:“不过他都是活该的,没法同情。” 我没有想象的高兴,松谷的脸、梅宫的脸、兄长和其妻子的脸、打上阴影的父辈的脸还有酒杯里倒映着的我自己的脸在脑海中混杂在一起,我们的脖子上都牵着缰绳。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但还是打算把之前分文未动的汇款还给他。 也许川上侦探会觉得我天真得有点装模作样,只是这算是我的一点报复,他会痛恨这份来自解脱之人的居高临下的同情直到步入坟墓,结果他就这么草率地死掉了。】 你已经对长篇的人物背景感到习惯,所有人都爱反复强调自己的故事,米花町人的爱恨都有源头:“说说案发当天的事。” 【我大约是十点的时候到达的。菊江女士开门后我在会客厅见到了脸色不好的松谷和梅宫,我能理解梅宫小姐为什么心情很差,凭借我对松谷性格的了解,他肯定是直到我上门之前才敢告诉她“曾经的情人前来拜访”,他一直都这么胆小。 猫在落地窗前狂抓玻璃,菊江解释不放它出去的原因是和乌鸦打架。我认出这是松谷手机里的猫,也是前几天他和被我错认成新情人的小女孩一起去宠物医院时手里提着的小动物,头压得更低了,随便回应了几句。 楼上的争吵声忽大忽小,我顺着猫的视线注视着窗外,看到了黑色的鸟。乌鸦的眼睛锐利而深邃,它也许在盯着我,也许只是看猫,挥动宽大的翅膀发出沙哑的叫声时我和猫一起炸毛,但它好歹在一阵挑衅之后还是离开了。 现在回想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当天戴了哥哥送的腕表,表盘闪闪发光所以才吸引了它的注意,当时是十点十五左右,菊江之后去后院扫雪,我就呆坐在屋内紧张地准备等松谷下来之后的说辞。 他确实下来了,伴随着巨大的响声和惊起的乌鸦的叫声,我冲出屋子,菊江惊恐地坐在地上腿脚发软,她手指向松谷的方向,我却抬头看了眼天空。 黑色的羽毛缓缓落下,太阳在云层间穿行,这是个好日子。】 没有勇气的懦弱男人选择独自带着宠物去往医院,他连路都不熟悉,平日大部分琐事都由他人操心。 你把三个人的证词在大脑中汇总之后,简单地打上了无罪的标签:没有人撒谎,也许在调查完松谷对兽医的说辞之后就能大概确定你的猜想,不过又要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只是对付兽医总比满米花町寻找一个没有关键词的jk更方便。 “那个孩子我确实不认识,因为冬假也没有穿校服,只有个姓氏确实很难找,米花町这么大。”竹原思索之后从记忆里翻出那个名字,“松谷称呼她为毛利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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