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的童年过得还不错。我是神父收养的孩子,把自己一生献给上帝的男人在名古屋的小教堂里把我养育成人,福音是我的启蒙阅读,礼拜则是懂事之前就习惯的早课。 出于对神父的尊敬,闲言碎语还不如夏季的暴雨猛烈,相反是更喜欢拿漂亮、听话又讨人喜欢的神的养女作为教导自家小孩的例子,所以有不长眼的小角色会对我有意见也十分正常。 “野种”这个词第一次从脏兮兮的男孩嘴里脱口而出时他身边撺掇的小孩群都愣了一下,他本人也一时半会僵硬在原地,但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嘴硬地寻求他人的支持,即使朋友们都胆怯又绝情地后退几步也不承认自己的错误,用所剩无几的自尊坚持站立在包围圈中,瞪着坐在原地看书的我。 如果是普通的、敏感又虔诚的小女孩会下意识地做出什么举动?是该流着泪跑走,气愤地把书本砸到他的脸上,还是在胸口画上一个十字说出原谅与宽恕?我垂下头,落下的发丝遮挡住我没有表情的脸。 太无聊、又太可笑了。 那个忘记了名字的男生从那时开始被所有人孤立,即使在班级里也没有人愿意和他搭话,就算是老师也对落泪道歉的家长束手无策,在对方转校之后略带抱怨地与同事说:“无论如何他也对高卷同学太过分了,那是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啊,居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 去交作业的班长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只是平淡地欸了一声,但小学的孩子还没能学会察言观色,她还是继续为我愤愤不平,就算我本人兴趣缺缺。 我冷眼看着周边诡笑的影子,只要能读懂他们浅薄的内心,做出最符合他们心愿的举动,说出他们想听的话,人类就会误以为他们和你之间是羁绊是特殊的,欣喜若狂地转头来回报这份偏爱。 就算是一时的妒忌也会在出头鸟出现的时候猛地清醒,为了避免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拼了命地表示忠心。 神父也许是唯一没有被蒙蔽的人,但他什么也没有说,继续装作不知道自己养育的孩子是自私自利、无血无泪、擅长挑拨离间却被众人喜爱信赖的魔鬼。我看着半圆形讲坛上布道的神父,阳光穿过他背后的彩窗,神圣的祝福照耀着每一个角落。 “因为掩藏的事没有不显露的,隐藏的事没有不知道的[1]。”他念到这句时对上我的视线,奇妙地瑟缩了一下,挪开了眼睛。 他的退缩竟然是出于愧疚,这股感情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存在,每当他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出“凡被神的灵引导的,都是神的儿子[2]”时痛苦和惭愧就会占据上风。 情感并不是无缘无故涌出的,爱和恨都有根有源,在几年以后的中村区叼着烟的女人拽着我的手腕把我拖到巷子口,她的脸在夜晚的霓虹灯下不停变换颜色。 化妆品也无法掩盖衰老的风尘女子推了我一把,嘲讽着乖乖女就别来这种地方,那几个狐朋狗友只顾自己长见识连你丢了都不知道。她的眼泪顺着脸上的沟壑流下,打火机点了几次也没能把烟点燃。 我是谁与谁的孩子?总归尘世间万物的父亲都是神灵,所以我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心理医生是我的天选职业,看透人心对我而言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有人需要同情我便安慰,有人需要分享我便倾听。 人们很容易对医生放松防线,就算是私下联络也保持着百分之百的信任态度,尤其是听闻我曾是教会的一员,看向我的眼神仿佛面对圣母般热切,我在祷告的人群中见过这样的眼神。 【太无聊了。】 我的意识站在肉.体身侧,冷淡地望着低头落泪的少年。神灵也不过是蠢货,传递教义的神父是沉溺欲望的骗子,跪拜的信徒是容易驱使的羊群,胆怯、无知、懦弱、无能,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吧。”我这么告诉他,像伊甸园暗处的蛇嘶嘶吐着信子诱惑道,“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3]。不要害怕,那将是新的世界。” 他是在那天晚上跳下去的,像成熟的西瓜一样爆裂,鲜红的瓜瓤和汁水溅落一地。他的父母在医院恸哭时胸口挂着银质的十字,所有人都安慰我医生并不是真正的神灵,这不是我的错。 我背对着人群离开混乱的中心,脚步逐渐变得轻快,到最后甚至是在蹦蹦跳跳地前行。 我第一次感觉这么好。 “上帝用洪水洗净世间的罪恶,却要后世的人为他的怜悯而动容,只是用信仰操纵人心我也能做,那为什么不呢?”高卷微笑着说,“我本来就通过教会认识了不少人,里面也不是没有偏执的大人物,用神的名义找蠢货帮忙,建立起团队也不算困难。让他们安心的只不过是在尸体上刻下耶稣的名字,就有人会为此落下眼泪。不过当然的,我没有得到任何启示。” “只是处理的时候有点麻烦,在屋内分尸太过困难,反正他们也不在意,所以我选择创造一个不存在的、癖好恶心的犯人来完成这样的事情。” “玛加利大也只是他们自顾自取的称号,圣心的纹身——只是一个幌子,即使身居高位的信徒也会在神灵面前败下阵来。”她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即使神不存在。” 在发现找寻飞泽君的线索意外困难的时候我和zero就意识到了这点,只是没想到这个团队的成员比我们想得更加复杂和难搞。 没有信仰对人类没有感情的高卷扭曲地长大,在阳光下做出光正伟大的样子;她给受害者阅读基督教义,用缺乏关爱的孩子进行实验,最开始她还会用更长的时间去观察对方的一点一点的变化,在迅速摸出规律后洗脑就越发快速,从这点而言她确实是天才。 “山下先生,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被我发现并且撕下了脸上的易容,还是因为录音设备被机器轻而易举地发现,还是说,”她歪了歪头,把手上的人.皮面具丢到地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因为注射的药物太多导致你还没能开口吗?明明是正常的量,我以为在川上侦探身边的人应该有点本事。” 不但能开口还能直接把背后双手和脚上的铁链掰断,我现在的身体素质比假面骑士还优秀,这种浓度的药剂十分钟就能排除完毕,只是单纯不想理你。 即使是有意送上门又被袭击并麻醉倒地,但面对传说中打针水平很好却故意找最痛的地方注射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脸色,更别说她在开车过来的路上还把人塞进后备箱里。 “请不要把别人的东西随手乱丢,这很贵。”我心平气和地说,“而且你送给川上的花里的向日葵被她转赠给我了,我想到你的意思是把她也当作你的实验的一部分、【注视着你】就感觉恶心。” “好过分的指责啊,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关于这个我先道歉,反正你再也用不到了。”高卷一脚踩在面具上,用脚后跟碾了碾,抬起头困惑地问,“为什么认为我把川上侦探也当作实验对象?她和我才是一类,她比我更加像神灵,我是如此深爱她,像爱着愚蠢的羔羊们一样。” “恨有深浅,可是爱不一样。欺骗别人之前要先能骗过自己。”她头颅微微低垂,眼睑轻轻合上,双手在胸前合十,脸上洋溢着宁静和平和,仿佛沉浸在与上帝的对话中。 所以最开始川上也没能觉察到这份恶意,她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判定后皱起脸,嘀咕着很难评价,这种【爱】真是太令人不快了。 “我在闭上眼睛的时候看不见上帝。”高卷重新睁开眼睛,她拿起摆放在桌上锋利的剔骨刀,用餐布擦了擦反光的刀刃,“我只看见我自己。” “虽然不在计划内,但是在这里杀掉你,就能把她纠正回来。”她这么说着,冷不丁地把刀尖抵在我心脏的位置,“有遗言吗?我们得快点结束,你来之前肯定报警了吧。” 在三年前被子弹击穿的地方隐约地疼痛起来,即使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我还是感觉血在往上涌动,强忍着立刻把她制服在地的念头继续套话:“你想多了,就算没有我,她也会改变,川上和你不一样。她向往着成为人类。而你杀了我也没有意义,你在她心里连憎恨的价值都没有,自说自话给别人做决定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哎呀,原来你这么不自信,山下先生。”她轻飘飘地感叹,“只要有爱就会生恨,她在意你。甚至在意平川君,你就是为了这个孩子赶来的吧,即使知道我在期限之内不会动他。你可真是好人,善人就像溪水边的树,按时结果,从不干枯。” “如果是电视剧里的犯人,肯定会说什么‘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她来的话我就放掉你和平川’,我才不会干这种事呢。” “我要杀了你。” 我在她刺向我的瞬间挣开了铁链,在她愕然的目光里一脚踢飞刀子,趁着她调整姿势前迅速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用身体的重量把高卷轻松压倒在地板上。 此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哪个新来的菜鸡警察都不会犯这种错误,我和高卷一起抬起头。 “……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你呆滞在门口,看着被按倒的高卷和拿铁链往对方手上缠的苏格兰,迟疑地说,“如果都解决了的话,我先走了?” “你为什么会来。”苏格兰在高卷开口前发问,他把女医生轻松地拎起,用剩下的链条把人和椅子捆在一块,扭头望着你眼神复杂,“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能解决。” 确实,能自主回血等级还是普通人三倍的高级幽灵宝可梦谁打得过,你也觉得一边场外求助情报商儿子定位具体位置一边在大楼间学超级英雄跑酷迅速赶到的自己脑子有毛病,但你不打算承认,所以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比你靠谱。” 苏格兰白眼冲天。他直接略过你,对着沉默不语的高卷开口:“平川君在楼上吧,就算没有录音证言,戴着手铐被绑架的孩子本身就是证据,你逃脱不了的。” 怯生生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被楼下巨大声响惊醒的平川缩在角落慌张地看着乱糟糟的客厅,看到高卷和苏格兰的状态时吓得哆嗦,但在看到你那张几天没见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脸时又稍微安心下来:“你们在做什么?医生为什么被绑起来了。” “别害怕,平川君。”苏格兰温和地说,他在发现对方的手腕上空无一物时觉察到事情不对,但还是继续安慰道,“过会警察叔叔就会来,他们会带你回家。” “难道是接到我爸妈的来找我的吗。”平川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他急匆匆地跑过来,想解开高卷身上的束缚,“但高卷医生只是帮我藏了起来,她没有绑架我。快放开她,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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