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连忙让人去叫宋鲁的那两个妾来,说是听训,其实就是找个由头给自家小姐出出这口恶气。 既醉正和自家娘亲说话呢,王老娘拉着她的手,含笑听她抱怨宋缺这不好那不好,可做娘的怎么看不出来,日子过得真不好,反而是一句抱怨都说不出来的,只会哭了。 明日就是既醉的生辰,宋家山城处处张灯结彩,广迎四方来客,孩子们在路边奔跑欢叫,像过个小年似的,王老娘看着也欢喜,早年在家的时候,为这个女儿的婚事心都操碎了,那时哪能想过现在这样舒心的日子呢? 既醉三十岁的时候就是三十岁的样子,风姿明艳,牡丹盛极,叫人见了就知道是一位成熟的美妇人,可这灿烂如朝阳的美色,又岂是单纯的青春美貌可以比拟的? 王老娘常常觉得,这就是仙女儿借了她的肚子生出来罢了。 母女两个正说这话,忽然外头有人急急敲门,一家子来得急,原本伺候的下人还在收拾东西,王老爹拐着腿去开门,门一开,就见一个满脸泪痕的小丫鬟哭道:“求主母救命!我家姨娘快要被夫人打死了!” 王老爹吓了一跳,连忙把人往里面让,又去叫既醉,既醉听完那丫鬟的哭诉,眨了眨眼睛,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想了想,说道:“那你先去,叫她别打了吧。” 丫鬟连忙磕头去了,既醉摇摇摆摆地起身,见自家爹娘都急得不成,只能叫人抬了肩舆来,追在那丫鬟后面走。 丫鬟跑得快,但也能敲见是朝对门跑的,半路上既醉就放心了,这一点点路,总不至于来不及。 事实上还真没来得及,那丫鬟是宋鲁的妾室董娇娘的娘家侄女,前几年董娇娘也是做丫鬟的,李夫人先把她给了宋鲁做妾,又在后院里挑了个模样好的给宋鲁纳了,宋鲁不是特别好的男人,夫人不提他也不纳,夫人让纳他就笑纳,李夫人原先不知道董氏的闺名,后来知道了就记在心里,两个妾里她格外针对这个名字里带娇的。 今日本是例行敲打折磨一番,董娇娘先说自己有孕不能跪,被嬷嬷一脚踢跪在地上,又哭说肚子痛,李夫人本就是一肚子气,怀个孩子就金贵了?生了也是个下贱庶出,就叫人按着打板子,二十板子下去,董娇娘见血昏迷过去,李夫人也慌了,徐嬷嬷连忙让人给抬回去,要把事情掩盖,就说滑一跤跌死了。 既醉一来就撞见抬着董娇娘的几个李家人,她愣了愣,见那个小丫鬟哭着扑上去,人已是没气了。 李夫人慌里慌张跑出来,见到既醉反而不害怕了,怀着恶意想,要是这狐媚子见死了人,吓病一场才好呢。 她不害怕,既醉比她还不害怕,下了肩舆去查看了一下情况,还摸了一把颈子,确认是真的没脉搏了,眉头拧起来看向李夫人,只道:“她怀孕了,你把她打死了?” 李夫人已经想好了对策,带着怒气道:“这贱妾出言顶撞于我,以贱犯……” 既醉摆摆手,轻声道:“先关起来吧,关到城牢里面去。” 她又不是断案子的官儿,只是觉得一个怀孕的人被打死很可怜罢了,她也不知道能有个什么判罚,总之这种罪行人间门不判阴间门判,阎王面前无贵贱。 李夫人呆住了,连忙大喊大叫起来,可跟着既醉的都是宋缺挑出来的好手,既醉还带着春花呢,春花蹦起来把李夫人按住了,直接拖走去城牢里了。 回去的路上,春花闷闷不乐的,既醉也不大有兴致,小姑娘忽然问道:“姨姨,为什么贵人可以随便打死贱人?为什么人要有贵贱之分?” 这个既醉也不清楚,她琢磨着说道:“动物族群里总要有一个王,王就是权,人的贵贱却很复杂,我至今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啥都不干就高高在上。” 春花眨了眨眼睛,小声地道:“姨姨,你也啥都不干啊。” 既醉瞥她一眼,这小黄毛丫头知道自己每天有多忙吗?宋缺的武功长进就像是喝水那么简单,他每进阶一点,就更禽兽一点,三个时辰是她的上限,却是宋缺的底线啊丫头! 尤其是从去年开始,宋缺境界大成,离谱到既醉怀疑他修仙了,七天不吃饭也龙精虎猛,半个月不睡觉都精神奕奕,问他怎么回事,这铁头想了想,说他消耗变低了,石之轩给了个更精准的解释,以静制动,他的心跳脉搏比常人慢了数倍,消耗也减少了数倍。 反正既醉就这么理解,宋缺不动弹的时候就不消耗,动弹的时候消耗的比常人也小数倍,她拿什么跟他耗?拿命吗? 折腾三个时辰,就要花三个时辰去休息,她有多少时间门去玩什么高高在上啊! 修仙的宋缺是很可怕的,石之轩在他面前连心跳呼吸都要刻意保持,唯恐被看出自己的想法,这也是这几年石之轩忘掉碧秀心的动力,再不把这女人忘掉,再拖下去,他真要成为被宋缺一巴掌拍死的人物了。 宋缺目前的五感探测范围是极大的,约莫覆盖大半个九层山城,既醉还在路上,他就得知了李夫人的事,按了按眉心,让人叫来宋智,这事不是宋鲁可以自行处理的事了,他去年才在岭南颁布了良贱法,规定杀死庶民是要偿命的,虽然在实际实行过程中,总有贵人花钱买人替罪,但他查实一条判一条。 正琢磨着,外间门的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去,宋缺的眼睛也渐渐地亮了起来。 夫人规定,白天不能行房,宋缺就把所有的事情在白天做完,然后太阳一下山,就到了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间门。 既醉在明月楼外看了看天色,心里一个咯噔,不顾腿软就要往娘家的方向跑,直到身后无声无息地站了个高大英武的身影,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武林第一美男子的灿烂笑脸映照着夕阳余晖,像场醒不来的噩梦。 春花呆住了,看着阀主将夫人拦腰抱起,一瞬消失在原地,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单纯的小姑娘感叹了一声,真是武功绝世啊! 磨刀堂对其他人来说是禁地,对既醉来说是要命之地,宋缺的十八般兵器分列两侧,中间门是个极大的练刀平地,在这里,每一寸都挥洒过她的汗水。 今夜的磨刀堂里,仍旧是天刀出鞘,狐妖悲鸣。
第108章 霸主之妻(13) 到时候我做大房,你…… 次日大宴, 魔门宾客齐聚。 石之轩的话到底让祝玉妍心生动摇,想到那两个极适合修炼的女孩子,再思及石之轩所言未来天下, 祝玉妍想起这一路所见岭南风光, 心中头一次起了别样的念头。 千年魔统为何越来越弱势?先被儒道打得步步退缩,又被佛门逼得无地自容,不容于正统,魔也就成了魔, 倘若广收门徒, 她阴癸派能否再襄盛举, 令天下女子皆归阴癸, 若能这般, 那还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其他魔门人想得更多一些,但无非是被石之轩画大饼的本事给套住了, 都在畅想得了天下之后如何嚣张,就实际上来说,宋缺愿意接受的只有一部分的魔门, 他到底是要做个圣明君王而非魔门傀儡。 一场大宴开始前, 众人各怀鬼胎,找到天刀登场,气势震慑四方, 不少人端稳杯盏暗骂宋缺有病, 来就来了还放什么气,然后就看到了宋缺身边那位有名的狐夫人, 不觉心神荡漾之际,再次被天刀气势勒住了脖子。 原本许多人是伸出脖子去窥看美人的,有些眼神中的贪婪色意都要淌出来了, 这时天刀之气化为无形实质,直接给这些人的脖子上系了个圈,然后收紧。 宴上顿时一边呃呃之声。 不少魔门色鬼一边瞪眼珠子一边拼命拍桌子,知道知道了,知道你老婆美不准看了,快放开老子的脖子啊! 石之轩照常饮酒,这些人还是他昨日筛过一轮的,他看向祝玉妍身侧的阴癸派长老边不负,这也是个老色鬼了,被宋缺勒得脸色青紫,不住地拍桌子试图挣扎求救,好在宋缺不是为了把魔门一网打尽的,他环顾四周,冷哼一声,然后扶着既醉坐到主位去了。 既醉完全没察觉这些,只是看宴上许多人的脸色不好,还有些奇怪,宋缺扶她坐下,自己也展袖坐下,这才一收气势,宴上许多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不少人还呛咳了起来。 这时候极少有人敢朝既醉看了,却还是有一道毫不遮掩的视线,既醉看去,见是一个相貌年轻的魔门美人,轻轻朝她点头。 祝玉妍愣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她时不时地看既醉一眼,然后用极复杂的视线看向石之轩。 这老冤家啊,这些年在岭南,就是过着这样天天看美人的日子? 边不负咳得脸红气喘,他在阴癸派里混得开,不少修姹女功的美人都愿意和他春风几度,皇帝都没他快活,所以他一般见到美人,眼神是最下流最不遮掩的,仿佛能透过衣服看清皮肉,宋缺下手也最重,差点就给他勒死了。 祝玉妍却一眼都没看边不负,忽然开口道:“夫人根骨绝佳,很适合修我魔门功法哩。” 既醉的位置离祝玉妍近,闻言小声地朝她道:“我武功资质不好,而且不愿意把自己练得很……”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祝玉妍身上,发觉她身姿曼妙如少女,并没有那些鼓胀起来的可怕肌肉,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了。 祝玉妍这些年修炼得都快成精了,哪里看不出美人心思,也学她这般小声说话,像对闺中好友一般亲昵道:“我门中有天魔**,女子修之采阳补阴,容颜永驻,我今年三十九岁,夫人看看可像吗?” 是一点都不像的,祝玉妍看起来简直如同少女,周身带着一股莫名媚气,很是吸引人的视线。 既醉啊呀一声,立刻抛弃了身侧的宋缺,坐到祝玉妍身边去了。 宋缺也不管这个,严厉地看了一眼离祝玉妍不远的边不负,边不负脸色青青白白,到底还是忍气吞声,坐到远处去了。 这一场宴席,既醉几乎只和祝玉妍说话了,她对天魔**很感兴趣,也很想试试凡人的采阳补阴,宋缺那浑身上下都快溢出来的阳气,她要还是狐狸,早给他吸了,可这会儿她确确实实是个人。 祝玉妍顶着宋缺锐利如刀的视线,坚持给既醉进行了根骨测验,发觉这确实是古书上所说的天生秀质,是最适合修炼天魔**的体质,她实在是见猎心喜。 至于什么魔门规矩,啊呀,规矩是死的,美人是真的、呸,人是活的嘛。 有了魔门的入驻,宋缺将岭南许多世族都踢出了局,世族之所以是世族,一是田地,二是传承,隋帝杨坚为此搞了个科举制度,扶持寒门官员,可什么叫寒门?落魄世族罢了,真正的贫寒人是念不起书,考不了官的。 魔门教养弟子和慈航静斋不同,但基本的识字总会教,两派六道加起来能提供的高质量劳力不少,起码多过岭南能出仕的世族子弟,这就很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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