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迎春说完此话,仿佛也在一瞬间,被去掉了什么枷锁,一双眼眸变得漆黑发亮。 她看到贾赦恼羞成怒,冲自己挥起巴掌,本能地向后一退,而就在这个关节,贾赦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掌再也回不下去。 他定睛一瞧,却是不知何时坐上位的水豫宸,伸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本王说过了,这贾迎春在一桩案件中有功,你还敢打她?”水豫宸笑过之后,脾气好了很多,至少没有直接怼贾赦。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水豫宸手下的力道,可是一点儿都没松。 “九皇爷,放手。”勉强抵御着手腕传来一阵阵酸涩的痛感,贾赦勉强地说着。 他有些气愤,又有些不解地看着水豫宸,为何对方竟会如此下手保护迎春? 他可不是傻子,若说是看上了迎春的容貌,他是一百个不信的。 在这京城之中,这么多年来,被水豫宸保护过的,只有一个黛玉。其他的人就是在对方面前惊马、跳湖、被人追杀,水豫宸都可以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开。 也是因此虽水豫宸相貌比得上潘安,仍旧无人敢往他跟前凑,毕竟性命重要。 而如今对方竟然会出手保护迎春,这是在座的众人都未曾想到的。 水豫宸这会儿,可没有什么心思安抚贾赦的惊疑不定,他将对方用巧劲儿往回一扔,又扔到椅子上。 刚刚站起身的贾赦,便被水豫宸这一下子又送回了原地。只不过角度有些许的不同,贾赦的腰,被用力地撞到了横撑之上,只一个瞬间,贾赦便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后腰。 站在后边的邢夫人,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侧头看了也贾赦,眼神之中多了两分同情。不过转瞬之间,这同情就被幸灾乐祸掩盖住了,她好奇的看着水豫宸,不知道对方会如何解决? 水豫宸冷笑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块锦缎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掌,随即挥手一抖,那帕子便落在荣禧堂光滑如镜的地面上。 “哎呀,不小心弄脏了,算了,就这么着吧。荣国公夫人本王再说一遍,这一回,本王过来是要带走贾迎春。 因她涉及一宗宫中秘案,因此我和黛玉这才过来,要带走证人。”水豫宸转身回到座位,慢悠悠地说道。 他翘起一条腿,修长而又指节分明的手掌,在膝头轻轻地敲碰,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洒脱。 从刚刚那一句话开始,贾母便没有再说话,此时却容不得她再沉默下去。 贾母深吸一口气,沉声地问道:“王爷,可否告知臣妇,究竟是什么案件要带走我孙女。” 经过刚刚迎春的一闹,此时贾母反而冷静下来。她看着水豫宸,有心让他说个毫无边际的案件,也好让她从中挑出毛病,然而贾母的期许并没有实现。 水豫宸听到贾母这样说,稍微分出一些注意力,瞥了一眼对方说道:“你想知道呀?按说正常这案子要保密的,不过你毕竟是迎春的奶奶,我也便告诉你,此事事关大皇子妃。” 一说出这话,众人脑海中皆闪出了,之前所听到的那件事情,而贾母脸色也铁青起来,她深深的看着水豫宸,最终只能无奈的说道: “王爷,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还希望王爷不要忘记今日之事。” 眼睁睁看着贾府崛起的机会随风飘逝,贾母此时也心头黯然,也是因此她难免有些迁怒于黛玉。 只是刚想说话,看到自己女儿,那瞬间警惕的眼神,贾母无奈地嗫嚅双唇,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你这样,来日她未必会领你的情,也许用不上几个月,她便回到她父母身边去了,到时你又如何自处。”贾母绝不承认,自己这番话有些挑拨离间的嫌疑,可谁让她生气呢? 与之相反的,是众人那有些担忧的眼神,身后的黛玉更是想要上前替母亲说话,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贾敏直接走向站在地中央的迎春,用亲近的语气问道:“身边有几个丫鬟,最喜欢得用的是哪个,这次都带到那边府里,要待的时间未定,若是东西多,让咱们家大车过来。” 贾敏口中说着,又把她往这一头拉。往日里她只觉得这孩子有些木讷,又不讨人喜欢,今日竟是不破不立,怎么都爱不停。 贾敏在未出嫁之前,也是个性格极为活泼的,她又身份尊贵,颇有几分黛玉如今的模样。 也是因此对于迎春,她颇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此时迎春终于变化,贾敏心头喜悦再难掩饰。而迎春这一会儿却还在恍惚之间,她只以为自己如今尚在做梦。 若是梦,永不醒来可好? 这个想法盘旋在迎春的脑海之中,然而这个想法不过一瞬,便被她丢在脑后。 “姑妈,黛玉妹妹,恐怕我确实要打扰一段时间了。”迎春口中说着,试探性的眼神便落在了几人身上。 而贾母这边却无法出言阻拦,毕竟涉及宫中秘事,多言一字都可能给荣国府,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只觉得头一阵阵的昏,贾母多想眼前的一切都是梦。然而她却毫无办法,世间还有如此讽刺之事吗? 水豫宸却不理会贾母的想法,只是口中吩咐着,让对方快些去准备。 随即便又回到座位上,与黛玉窃窃私语,看着对方这副不上心的模样,贾敏有些担心。 然而转瞬之间又觉得可笑,她打量了一下荣禧堂,这地方她们年幼天真时经常坐在廊下玩耍。曾是自己最幸福的地方,然而后来正是这最幸福的地方,成了最黑暗的地方。 迎春此时还充满不确定之感,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那是记忆中已然模糊的母亲说过的:“我就不相信我的命,就这一般的苦。” 她抬起头仔细地凝视着姑母,又将目光转移到黛玉身上,脑海中那句话越发地清晰,似钟鸣一般回荡在心间。 “我不想再让人觉得,我天生就该命苦,凭什么?”迎春的话开始还有些没底气带说的,凭什么三个字,声音便大了起来。 黛玉眸光闪烁,看着眼前的迎春,忽然心头有一丝欣慰之感。她上前握住迎春的手,二人相视而笑均不曾言语,什么又恍若有千言万语,彼此心间。 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邢夫人,如今见到二人相视而笑,不知为何,眼前突然一片朦胧。 她心中仿佛着了一团火,又疼又畅快。 “太太。”恰在此时,邢夫人面前出现一方帕子,她伸手接过帕子,低头擦干了眼泪,这才故作镇定地说道:“凤丫头,如今虽说二丫头协助办案,你也要多少留心这些。二丫头住在姑太太那里,虽姑太太细心定会准备好,但也不能丢了咱们家的脸面,这事儿你可得盯着。” 这一席话说得凤姐,有些莫名地看着邢夫人。她一时吃不准对方的想法,可不管于情于理,这些话都应该是邢夫人所言。 如今荣禧堂中,贾母和贾赦,竟然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二人脸色具是难看至极,可是当对上水豫宸那双看着娇艳的桃花眼,却又无人敢接他眸光中的锐利。 见到贾母和自家大哥都不再多言,贾敏便吩咐丫鬟婆子准备好迎春的东西。很快素日里迎春需要的东西,便被装在车上,只等着一会儿一起回到林家。 听着下人们的回报,贾母只觉得心中憋屈之极,可一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绍祖,只看女儿扔给她的两张纸,便知道不堪为配。若是真的让二丫头嫁给了对方,贾家的名声也就败完了。 而靖海侯这边,一句让迎春跟着参与大皇子妃之死,就已经绝了乌家和贾家的亲事。 不管这个意思出自于谁,是水豫宸自作主张也罢,最上皇帝的示意也好,或者是当今的想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被牵扯到案件之中的迎春,不能和靖海侯有任何的牵扯。 想到这里,贾母只觉得五内俱焚,然而事情还不算完。 就在水豫宸带走黛玉,与贾敏迎春回到林府之后,一道最上皇帝的圣旨,便降临贾府。 这一次除了宣旨的小顺子,身后更是跟了一众礼仪部官员。 在圣旨宣读之后,这些官员仿佛蝗虫过境一般,目光炯炯地四处查看。先对于荣国府的大门品头论足,随即又过到仪门处,等到了荣禧堂,更是彼此争论不休。 “太过了,实在是太过。” “这武将世家就是有些过分,哪里能够如此呢?” “又何必多做想法,如今我们便只做我们该做的,这些越制的地方一并去除。” “还有件事情别忘了,往年里的赏赐也得拿回来,毕竟有些东西,以如今的一等将军,可是不能够用的。” 几名礼部官员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们丝毫不理会贾母,和贾赦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在荣国府转了一大圈,最后几名礼部官员推选出一名堂官,仔细地向众人解释。 荣国府最开始的时候,是以国公府的制式来修建的。但实际上因为开国皇帝,对于荣国公的偏爱,有些地方便用了郡王的规制。 以前还不算特别的越制,但是现在就有些不对劲儿了。毕竟如今荣国府中住着的,可只有贾母。 也是因此,原本只是一般越制的荣国府,就成了严重越制。 就在贾母和王夫人没反应过来之时,第二日礼部在核算完之后重新登门,这一次和前一日便完全不同了。 由礼部侍郎牵头,首先便开始清理贾母居住的荣禧堂,王夫人居住的荣庆堂。 门楣越制,拆。 檐高越制,拆。 房屋数量越制,拆。 短短的三天时间,荣庆堂、荣禧堂从泱泱大家的辉煌之地,变成了符合规制的……废墟。 毕竟贾府还要举行一场皇家赐婚的喜事,因此少不得快些拆除才好。既然要快,自然在有些地方便要略粗鲁。 本来贾母虽心头不甘,但至少礼部所言无法辩驳,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她心头明白这件事,便是水豫宸对于之前自己所言的报复。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水豫宸前脚离开,后脚圣旨上门,礼部竟然紧紧跟着。 贾母心中苦涩难掩,背着儿子媳妇子,在夜中痛哭一场,唯一知情的只有鸳鸯。 鸳鸯虽想劝慰贾母,却也知道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越发地执拗起来。若告知她,错的人是她,对方定然不会认可。 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件事情埋在心底,然而未曾想到,两日之后当她们回到荣禧堂之时,鸳鸯几乎不敢相信,她眼前所见的好的。 原本巍峨的高檐,如今短了一半,上方的瑞兽也足足少了四只,如今那缺少的四个底座,明晃晃的反着光。 荣禧堂的五间正房,缩成了三间,虽说仍留着外框,可里边却是一片狼藉。 而原本上下的六阶台阶,也被足足削去了一层。地上的金砖也从金砖换成了青石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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