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线人那条似是而非的情报。 张之维沉吟片刻,猜测道:“你是说他可能一直在后山?” 陆瑾点点头。 张之维瞧着陆瑾那么认真的模样,倒开始怀疑他的用意了,除了林观音,他对人对事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猜忌也能摊开来说。 “陆少爷,你想做什么?”他说,“怀义如今的近况,你是知道的,他和全性掌门称兄道弟是事实,况且,你大盈仙人的弟子,今日来这也是为了无根生。” “我分得清!”陆瑾蹙着眉,“无根生是无根生,张怀义是张怀义,现今的动乱是非对错谁说的清楚,我管不了这个,也不想管,我的仇人就只有无根生一人,不会牵扯无辜。”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若不信任我,那就在这里散了吧,武家庄你来过,后山的路你自己知道,就不必我在这‘假惺惺’了。” 张之维倒是气定神闲,陆瑾则是明显被冒犯到了。 林观音拽了拽张之维的衣袖。 张之维安抚地牵住她的手,拢到宽大的衣袖里。 “对不住了。”张之维意外地道了声歉。 陆瑾一愣,又听他说:“我只是好奇。” 真是个够烂的借口。 也幸好,他还知道找个借口,给陆瑾台阶下。 反正都被人这样不礼貌地“询问”了,陆瑾也索性问出自己刚刚憋着没说的问题。 “这位姑娘跟你什么关系。” 林观音一怔,抓紧了张之维牵她的手。 “这是什么问题?” 陆瑾梗着脖子,昂着头,哼了一声,报复性地回道:“我也只是好奇。” 林观音忍不住垂下头,驼着背,整个人缩成一团,张之维将她和死去的她分的那般清楚,她已能预感到这个问题的结果。 “好吧,好奇,”张之维轻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目前关系不确定,不过她是我很喜欢的姑娘。” 陆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林观音则倏然抬起头,动作太猛,幕篱都飘起来,露出里头那张脆弱的神情。 张之维见到了,伸手再一次将遮掩的幕篱放下来,然后把她往身后藏,转过头跟陆瑾得意洋洋地炫耀道:“多巧,这姑娘也挺喜欢我的。” “……” “…………” 陆瑾语塞了。 * 武家后山多有禁制,百年了有些法阵虽然已经变弱了,但依旧存在,轻易踏入的人很容易陷入险境。 张之维破阵的方式很简单,一路打过去,他收着劲打还好,后来烦了索性放开了打,打得所经之处,树木皆倒下了,暗地里设置的陷阱也给赤裸裸地掀开,把武家百年前精心设下的陷阱给人砸得稀巴烂。 看的陆瑾目瞪口呆,直呼张之维造大孽。 “毕竟是武家,你好歹尊重一下人家遗留下的东西。” 张之维甩了甩手,扔掉手中抓住的一把箭矢,挑了挑眉,奇道:“……你把这种抹毒药的箭矢当古董?陆瑾,你爱好可真够独特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之维当做是那个意思,断掉箭矢上的箭头,把一把无用的木头交给林观音,说:“阿音,武家特产的古董,我们得好好收着。” “……”张之维可真够损的。 陆瑾捂着脸,而林观音跟着一唱一和地接过箭矢,认真地点点头 而就在此时,林间忽起雾气,张之维眼神一凛,环视四周,他听到陆瑾一声喊。 “张师兄,你们在吗?!” 转瞬间,陆瑾就这样消失在雾中了吗? 张之维担心有诈,沉着脸,心里盘算着如何让这层厚厚的迷雾散去,并想提醒林观音小心周围。 结果刚一低头,喊了一声身后林观音的名字,许是雾气太重,重的连咫尺之间的对方都变得模糊,林观音闻声只能掀开眼前的幕篱。 结果,刚一露出半张脸,张之维便察觉出了不对。 他瞳孔一缩,毫不怜惜地拽住林观音的衣领,怒斥道:“阿音呢?!” 他很高,“林观音”被他生生拽到半空中,悬挂着,她就像一张纸,飘的鬼气森森。 她仰着头,于是幕篱所遮挡的另一张脸暴露出来,红颜枯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张之维震惊地看着那半张白骨,黑白分明的眼睛仍旧镶嵌在她的眼窝里。 “你!” 这不是人! 不对! 他环顾四周,哀吼声,求饶声,悲泣声,人间惨剧的种种拧成一团乱七八糟的麻线团,在他耳边胡乱弹奏着。 他听得头痛欲裂,忍不住松开了手。 手中的人毫无生命力的摔到地上,张之维下意识去扶,结果抓到了她干枯的手臂,他掀开衣袖,纤细白皙的手变成了一节森森白骨。 这就像病毒一般蔓延着,他努力去抓,可到底没有延缓她肉/体融化的速度,恍惚间,林观音已经变成了一堆无用且恐怖的人体骨架。 呆在头上的幕篱掉了下去,落到草坪里。 “林观音。”他捂着头,痛苦不堪。 而身后又响起一阵温柔低沉的女声。 她喊的是:[之维。] 这声音是张之维想象中林观音的声音,可直面林观音的“尸骨”,让他已分不清真假,他悲痛得无法呼吸,痛苦地跪在地上,死死攥住林观音的衣裙,一声不吭,身体却微微颤抖着。 常年来,纠缠的他噩梦又一次回潮,甚至这一次要更严重些,已不甘心只在梦中折腾他,而选择他清醒时蚕食他的神智。 他又一次趟进了那条血江之中。 江水流动着,表面平和的江面底下却暗流涌动,他被拖着腿,随着东逝的江水,整个人切割成两半,他疼痛不堪,在腥臭的水中,被拖进无间地狱,整个人粘上了无辜生灵的命。 他们贴在他的周身各处,张大嘴,闭着眼,为能活着而嘶吼着讨饶,尖叫声几乎要刺穿他的鼓膜,他捂着脸,陷入某种痛苦的纠缠中,已经感受不到这些令人恐惧的怪叫。 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修行者,对自己心的把控,举世无双,即便再痛苦,也能默默地将其作以切割,然后把这些流脓发臭的暗疮连根拔起丢进某个犄角旮旯里,然后重新做回那个洒脱又坦然的张之维。 做个所有人都能依靠的张之维。 他以前就是如此做的。 原也该是继续如此。 可这一次,那些怪声里,不合时宜地挤进了另一个柔和如同月光的女声。 声音越来越近。 直到越过所有声音,将那一声声呼唤落到张之维的耳里。 张之维一顿,停下来切割的刀,偏过头,看清了暧昧地搂着自己脖子,挨在他耳旁低语的林观音。 这一次的林观音是周莲那张脸。 她穿着嫁衣,红似火,繁复的云鬓里插着一枚朴实到寒酸的银簪,清丽的脸浓妆淡抹,明亮的眼睛荡漾着温柔又慈悲的柔光,她依恋地将手放在他的脸上,头挨着头,嘴里低念着: “之维,救救我。” ----
第59章 锁魂 ===== 雾气蒙蒙,林观音掀开幕篱,眼前除了雾还是雾,脚下的白虎瞬时变大,警惕地护在林观音左右。 林观音环视一圈,隐隐听到了呼唤声,仔细一听应是陆瑾在喊:“张师兄,你们在吗?” 陆瑾也和张之维走散了么? 林观音说不来话,便让白虎帮忙吼一声,但白虎却怎么也吼不出来,她蹙起眉,感觉有些奇怪,提起裙子跑起来,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跑了太久,怎么也跑不出去,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停在一颗树下,扶在粗壮的树上休息。 正是初春,本该是发嫩芽的时候,树上却莫名纷纷扬扬地落下暗红的枫叶,她抬起头,随手一抓便捏住一叶红枫。 枫叶上茎叶舒展的方向组成了一个发散的山字,她捏住叶子下面的茎,转了转叶子,想起张之维在小舟上送给她的那一片绿叶,心里一惊。 心想,她现在到底在哪? 松开红枫的同时,雾气散去,林观音眼前白茫茫的雾,为无数红枫所代替,飘落到地上的红枫铺满整个后山,放眼望去,除却天上的蓝,便是地上的红。 裙子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林观音以为是白虎,低头看过去,白虎的身影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稚气可爱的小女孩儿,秋风瑟瑟,她穿着厚实的衣袍,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白色的毛绒绒的围脖。 她的眼睛是标准的丹凤眼,自然外翘,虽显稚嫩,但仍不遮英气,她直勾勾地盯着林观音,死死攥住林观音的裙子,开口喊道:“母亲。” 林观音一惊,她从未有过孩子,更别提做何人的母亲了。 女童小小年纪,却异常老成,见林观音不对劲,便问:“您怎么了?他们是不是又逼着您,不让您出来?” 她自说自话,林观音听不懂,蹲下来仔细打量这个小姑娘,然后发现了她嘴角淡淡的淤青。 她伸手戳了戳,女童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了,甩开林观音的手,小手盖住嘴角的痕迹,轻轻啧一声,不晓得在暗骂些什么,对上林观音担忧的目光,别过脸,故作老成:“只是小伤。” 林观音还未见过这么倔强的姑娘,就以她不算多长的旅途中,也只有夏蝉和眼前的小姑娘像一点。 于是她拿对待夏蝉的态度,对待她。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手绢,轻轻摁住她遮掩伤口的位置,再拿了两颗张之维给她的奶糖送到小姑娘手心里。 可小姑娘不是夏蝉,不会理所应当地接受这些善意,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观音,甚至是受宠若惊地握住了手心里的糖果,眼里闪着光。 真奇怪,她嘴里明明喊着母亲,却对林观音一点明显的善意表现得如此震惊。 “母亲……” 林观音静静地看着她,眼见着她往林观音这边凑,像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一样,小心翼翼地伸开双臂,又胆怯地缩回了手,站在她身前,最终还是放弃了。 林观音想,她应是想拥抱自己。 于是,她伸开手,温柔地将她小小的身子拥在自己怀中。 她沉默地抵在林观音柔软又温暖的怀抱里,然后听见林观音说:“我不是你母亲。” 林观音轻易将心中所想说出声,她不可思议地捂住嘴,下意识抬头望天,心想,这难道又是那个幻境? 怀中的女童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然后她温顺地从林观音怀中退出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再也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双手伏地,额头与大地相贴。 “茶九茗恭迎女娲娘娘。”她恭敬地如此唤道,可闭着的眼睛里尽藏着怨毒,她死死地抓住地,抓起一些稀碎的尘埃,心里嘶吼着,把我的母亲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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