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也是。鸣花抬头,瞥一眼撑着膝盖起身的教主大人。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一天中阳光最炽烈的时段刚过,童磨巧妙地站在一楼前厅的阴影中。 这种白天主动拜访、近乎提着性命送上门的行为,教主大人九成九是鬼生第一次;作为虚无缥缈型人质的鸣花站在他身后,生与死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 近到,只要少女抬手、奋力一推,就能让童磨彻底暴露在阳光下。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鸣花垂下视线:强悍的鬼能短时间抵抗阳光。 对教主大人而言,杀她不过是转身笑一声的功夫。 “那么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童磨握着冰扇,从容看向一言不发的森鸥外,“今后不会有鬼主动出现在横滨地区——唔,说起来有点可惜呢,我对那本书很有兴趣~” “是的。”森鸥外不为所动,只回答想回答的问题,“需要护送吗?” ……直接赶人吗?芥川诧异地看看顶头上司,又没所谓地垂下视线:无妨。首领有他的想法。 “差不多也到时间了。”童磨偏头看看窗外,含笑望向和服少女,“鸣花要和我一起走吗?不是为无惨大人工作哦,只要陪在我身边就行。” 男人琉璃似的眼眸中闪烁着近似柔情的光芒,海誓山盟般缓声道,“我会对鸣花很好的。” 如果所谓的‘很好’,是指每日一问‘能给我一根手指吗?两根也行’。 鸣花毫不犹豫:“多谢,不必了。” “被拒绝了啊。”童磨‘唔诶’一声,语气失落,“不考虑一下吗?鸣花在我身边能过得很好哦,无论是钱、华丽的衣服、漂亮的房间,还是美味的食物,我都能给鸣花。” 开始了!邪.教教主的金钱攻势!你腐蚀不了富有的我! 近几个月才开始拿工资·并不富有·鸣花:“承蒙厚爱。” “好吧,”童磨收起深情,“看来横滨是个遗憾的城市。” 成年男性的身体蜡像般飞快融化,变回非法入侵民宅时的幼体教主。 “最后一个请求,”幼体化的童磨高度只到少女大腿,伸手扯扯鸣花的腰带,配着男童的声线竟然有几分可怜,“鸣花送我到街角吧?伞被我随手扔掉了~” 我再重复一遍。休想使唤和你关系很差的离职同事。鸣花:“恕我……” “樋口,”森鸥外点名刚到场、一脸懵逼的女性下属,“童磨先生交给你了。鸣花,跟我来。” 完全没弄清情况·樋口一叶:“哎?哎、哎?是……” 虽然之前的事情还有疑虑,但本着‘无论谁都比童磨危险性低’的基本宗旨,鸣花跟了上去:反正这次也是为了向森先生请辞而来的。 考虑到安全性,通往首领办公室有一架专属升降梯。之前拜访森先生时,无论进出直达升降梯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当然,这次跟在首领身后也没能避免。 “这是规定。”森鸥外负手站在升降梯内,绅士地撇开视线,“希望鸣花小姐不要介意。” 又不是第一次了,现在说介意也来不及了呀。鸣花莞尔:“是。” 之前垂死挣扎用的转轮手.枪被收走,和服少女安静在森鸥外身后站定。滑轮咬合的声音缓缓响起,楼层上升时,错落的光影穿过栅门,宛如平静诡谲的梦境。 “羽二重鸣花,”爱丽丝突然伸手,用力拉住鸣花的手指,“你真的不记得林太郎了吗?可是,你明明救了他,还答应以后要嫁给他。” “我没有。”鸣花一愣,语气笃定,“婚姻约定是很重要的事,我不会记错。” “好吧,我是骗你的。”爱丽丝耸肩,一手拉着森鸥外,一手拉着鸣花,“但你真的救了林太郎,林太郎一直在找你,花了很长时间、找了你很久——我觉得,你应该补偿他。” ……我该怎么说?鸣花陷入苦恼,悄悄看向旁观的首领先生。 “爱丽丝只是在开玩笑。”森鸥外宠溺地拉过小姑娘,“鸣花小姐可能忘记了,大约四十年前,有个走失的孩子不小心闯进你的住处……你迫于无奈照顾了他一段时间。” 走失的孩子?和服少女努力回忆:走失的男孩……四十年前……? “也许你还记得,”森鸥外的笑容微深,带了几分戏谑,“【森茉莉】这个名字。” 鸣花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神情震惊:“茉、茉莉?!” “啊,鸣花小姐不会直到现在还以为【森茉莉】是女性吧?”森鸥外故作惊讶,“我以为你已经发现了?毕竟那段时间,更衣和沐浴都是——” “请不要再说了!”鸣花恨不得原地消失,“请、请不要再说了!我、我可以道歉!” “没关系,”栅门缓缓拉卡,森鸥外语气愉快,“那时我只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鸣花尴尬得想捂脸。 在小秘书记忆中,的确有【森茉莉】这么一号人。当年宅鬼鸣花出门采买,被一位自称【森茉莉】的小女孩一路跟踪到位于深山老林的无限城。 彼时十二鬼月会议亟待准备,鸣花空不出时间把她送回城镇,又不敢让她独自游荡在危机四伏的山林里,只好以‘储备粮’之名,将【森茉莉】暂时安置在无限城内。 万幸‘小姑娘’懂事好养活,有吃有喝就安安静静呆了一周;直到无惨大人离开,鸣花才把她送走。 “您的变化、太大了,”这是直接变.性了啊。鸣花磕磕巴巴解释,“对不起,我记性一直不太好,真的、真的没想起来……”我就是尴尬本尬啊! “没关系。”森鸥外开门,有礼地请鸣花先进,意味深长,“鸣花小姐似乎有基础的西洋医疗知识?” “我曾在一所教堂学校帮忙。”鸣花讷讷,“学校的校医先生,空闲时指导我……” “鸣花小姐总是如此措辞含蓄,”森鸥外轻笑出声,调侃道,“我记得你是不小心弄丢了钱袋,为了报答校医先生代付的恩情,才在学校帮工还债?” 文过饰非的和服少女说不出话。 “你果然不记得了,”森鸥外语气轻缓,“我是那位‘校医先生’。” 鸣花窘迫而疑惑地抬头,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熟悉的痕迹。 少女点墨似的眼眸里倒映着森鸥外的身影。 思考时会下意识蹙起的眉头,害羞时脸颊和脖颈都会微微泛红,高兴时唇边有柔软甜蜜的笑窝,走神时会故意装作面无表情、生人勿进的样子…… 漫长又短暂的岁月过去了,森鸥外从幼童变成老人,从浅草一步步走到横滨—— 而羽二重鸣花,毫无变化。 “对不起,发生了一些事情……”鸣花懊恼,“我一直很感激您,对不起。” 森鸥外拍拍爱丽丝的后背,让小姑娘离开:“没关系。”金发碧眼的洋娃娃扭头盯着鸣花半晌,再三确认这个记性差到爆、也弱到爆的家伙不会伤害林太郎,才哒哒哒跑出办公室。 “恕我冒昧,”鸣花拘谨落座,“童磨说,黑死牟大人曾追杀过您……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事,”森鸥外把红茶放在鸣花面前,风轻云淡,“你把【森茉莉】送到最近的村庄后,名为‘黑死牟’剑士特意前来杀我,还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鸣花紧张:“为、为什么?我应该、应该伪装得很好——” 为坐实【森茉莉】储备粮的身份,她甚至狠心让那孩子放了血。 “已经过去了。”森鸥外安抚般笑笑,“夏目漱石,也就是我后来的老师,他救下了我。” “对不起,”鸣花觉得自己像个复读机,可是除了道歉,她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对不起。” “鸣花小姐是否曾在浅草救下一位名为‘福泽谕吉’的剑士?”森鸥外十指相抵,虚搭着下巴,“这么一看,鸣花小姐总是在救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明白,未免蠢过头了——机缘巧合帮助侦探社的社长先生,一度被谣传为‘港黑首领旧情人’的奇妙角色——想必就是鸣花本花。 道歉机·鸣花:“……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为什么要道歉?”森鸥外哭笑不得,“明明是我们受到鸣花小姐的帮助。就连我借给你的钱,鸣花小姐也通过帮工还清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鸣花不敢吭声:但眼下的状况,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道歉呀。 “之前的事都已经说清楚了,我们来谈谈现在的事吧。”森鸥外放下茶杯。 “事实上,我这次特意来总部,是为了向您请辞。”鸣花有点心虚,小小声解释,“产屋敷主宅发生变故,我不得不奉主公命令尽快赶回。” 森鸥外惊讶:“很着急吗?” “是,”鸣花歉疚,“预定明天返程。之前的事我很抱歉,虽然这么说很厚脸皮,但如果今后您有什么事情能用上我,请给我报答您的机会——” 森鸥外笑着换了个话题:“我记得鸣花小姐有未婚夫?这次调职后准备结婚吗?” “是的。”和服少女不好意思般垂下目光,再抬起眼眸时,换上了柔软腼腆的笑容,“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您能来参加我的婚礼。” ——尽管鸣花几乎没有在教堂学校帮工的记忆,但毫无疑问的事实是,彼时身为教堂学校校医的森鸥外给了鸣花很多帮助。 “这样啊……”男人沉吟,缓缓靠在沙发上,似乎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感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鸣花再次认真道谢,“我救助【森茉莉】只是举手之劳,但森医生……” “那么,”森鸥外冷不丁打断鸣花,血红色的眼眸凝在少女身上,“选我怎么样?” 鸣花懵逼:“……嗯?” “如你所见,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职业也很危险。”森鸥外笑着摊手,目光柔和而怜爱,“幸运的话,明天就会死在总部大门口;不幸的话,可能要二十年、最多不过三十年。” “请不要这么说,”鸣花反驳,“您很健康……” “留在我身边吧,鸣花。”男人的笑容是一如往昔的优雅沉稳,语气轻松宛如邀请下午茶,“留在我的身边,等我死后,我的一切都将无条件赠予你。” 在横滨的地位、人脉、财富——森鸥外有自信为鸣花谋划至少百年的平静生活。 哎?鸣花有片刻失语。 “二三十年的时光,对你而言很短暂吧?”森鸥外言辞娓娓,“我不会利用你做任何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尊重你的所有想法……而代价,只是陪在我身边。” “选择我吧,鸣花,”森鸥外注视着少女,“无论是我,还是你的未婚夫,反正人类都会死去——不如选择对你更有利的一方。” 两人在午后的黯淡的阳光下对视,在少女的眼中,森鸥外看到窗外南渡避寒的大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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