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两日,就见莺儿领着几个小厮模样的人过来。 “大爷在哪儿?奶奶已安排好了去处,找好妥当的人办这件事,你带着他们去。” 那嬷嬷见是莺儿带来的人,半点不曾怀疑,她在付家好吃好喝过了两日,薛蟠却在城外窝着。 乳母一阵心痛,道:“唉,大爷被安置在城郊一座小庙里,一路来吃了很多苦。” 莺儿又笑着拿出来一个包袱:“奶奶都知道,这是我预备的衣裳和吃食,一起带去。” 嬷嬷接过包袱,里面果然是衣裳、吃食,还有几张银票,瞧着这几个小厮,也是威武可靠的样子。 姑娘办事果然妥当周全。 嬷嬷如此想着,莺儿说不便用家里的车,让出去雇车。 乳母也知道薛蟠是逃出来的,虽然有假户籍在身,不敢妄动,和几个小厮一起到西城雇了两辆驴车,悠悠往城外槐树村去。 薛蟠就落脚在槐树村西头的一座观里,观里只得三间屋,有个穿破衣裳的道士。 乳母兴冲冲带着人进去,只见那老道士抱着一个土瓮,吃一锅稀饭。 看过屋子院子,薛蟠并不在。 几个小厮很心急,揪住乳母便问:“你不是说薛蟠……你们家大爷在此,如何不见人?” 老道士仰起头,沙哑着嗓子:“去……去隔壁马头村了!说、找乐子!” 乳母一听就知道薛蟠去做什么,先前出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而今就在皇城边上,还请大爷忍一忍。 乳母发出一声叹息:“唉!我带你们去。” 马头村离着这边有四里地,原先娇生惯养的薛蟠竟然能顶着日头走过去,看来先前流刑果然锻炼了他。 乳母嬷嬷带着人老大马头村的马寡妇家,隔着一堵矮,冲院子里嚷嚷:“大爷、大爷,接您的人来了。” 薛蟠正好穿了衣裳出来,一脚将寡妇家的木板门踢开,还在系着腰带。 他只恨母亲无能,家里父亲狠心,都到沿海牙子才把他解救出来,若是晚一时半刻,岂不是就真去荒无人烟的琼州岛了?! 薛蟠看见那几个小厮,人模狗样,生得壮实,哪里像是他一路受苦,原先的膘都没了,又黑又瘦,这么几月都没养回来。 薛蟠觉得那几人直勾勾盯着自己,十分不尊重,骂骂咧咧:“怎么才回来,有没有从京中的酒楼里给我带吃的,这山旮旯里的东西,真是一个塞一个难吃!” 忽而一人上前问:“你是薛蟠?” 薛蟠把头一歪,正准备摆大爷的款,趾高气扬问:“你们是我妹妹的人?” 领头那人一挥手,暴喝:“拿下!” 余下三人一拥而上,不知从哪儿摸出绳索,将薛蟠捆成粽子样,割了他衣角一块布,将嘴巴堵死。 那嬷嬷支棱着双手,不知往哪儿放,被吓得半瘫:“这是做什么,他是我们薛家大爷。” 只见领头那人朝着老嬷嬷逼近,一扭手,也将这老妪反扣起来。 薛蟠像是一只蛆虫,在地上蠕动,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领头人见有好事村民一重重围过来,又大声道:“京畿衙门的捕快奉命抓捕逃犯,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呸’的一声,薛蟠居然把嘴里塞的布吐出来,坡口大骂:“你干什么,我可是你们奶奶的亲兄弟!” “唔……” 薛蟠的嘴又被堵住,几个捕快像拖死猪一样,把绑成一团的薛蟠和乳母一起塞进驴车,几人或是坐车,或是走路,趁着夜色往京城去。 没过多久,付家奶奶大义灭亲,协助京畿衙门抓捕逃跑的兄长一事,传得京城满城皆知。 此等大罪,还没等衙门判决,据说薛蟠在狱中畏罪悬梁自尽。 薛姨妈自以为把儿子送到京城能得到妥善安置,不想竟是一道催命符。 贾敏在内宅知道这个消息,不得不感叹一句:“薛家的宝钗,好厉害的心思,真是可惜了……” 虽说狠了点,但薛宝钗若不报官,选择包庇哥哥,最后惨的不单是自己,甚至还有付家。 所以贾敏并不觉得薛宝钗狠毒,反而佩服她有几分果断。 林如海冷笑:“若不厉害,难不成真把薛家那混账儿子藏匿起来,那时候不知要拖多少人家下水。” 平心而论,薛宝钗资质不差,可惜没遇到一个深明大义的母亲,也没有一个成气候的父亲,更摊上了一个废物兄长。 林如海见贾敏的打扮,一头素银头面,身上的衣衫也是不常穿的深蓝团花缎面,问道:“哪家报丧,你要出门?” 这分明是要去旁人灵堂上的打扮。 贾敏垂眼:“凤哥儿家的男人没了,论理该儿媳辈府人去,她身子不方便,人家报丧的人来了,不能不去。” 大儿媳怀着孩子,不能去那种地方冲撞,人家登门报丧,当下也只能贾敏去看一眼。 林如海听说过风姐儿这一世嫁的男人得了马上风,王熙凤有个儿子依仗,还没开始拿嫁妆抵家用。 没了这个男人,兴许守寡以后还不用惹一身的病,能多活几年。 林如海觉得不妥,把贾敏拉住:“你去也不合适,一会儿老大回来,让他去。” 要是贾敏去,反而显得给他脸了,林如海怕那家人受不住。 贾敏也没推辞,和林如坐下来喝茶,脸上透着欢喜:“今日黛玉和珺哥儿来信,冷先生已经带着他们往回走,过几月就能到京。” 林如海听罢也是一喜,怪不得瞧着今日妻子高兴。 林璋一回来,林如海马上给儿子派活儿,让他出去走动还礼,林璋依言去应个景就回家。 半道上,天都快黑,就见一个老妇人坐在街边哭,林璋叫人把车停下。 “大爷,怎么了?” 林璋指了指:“那边怎么回事,像是有人在哭。” 跟车的小厮过去问了几句,回来答话:“爷,那是薛家老奶奶,就是先前儿子冲撞十一皇子那人的老子娘。” 林璋原本想要帮衬的心思忽然冷了,他不是当菩萨的料。 一放车帘:“原来是她……走吧。” 薛姨妈在街上嚎,薛宝钗在家中坐卧不安,宛如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把母亲赶出去,宝钗是良心不安的。 但是把薛姨妈留下来,宝钗不敢。 莺儿觉得那毕竟是生养的娘,想要劝一劝宝钗:“奶奶……” 可惜她话还没说,宝钗便狠狠瞪她一眼。 “母亲已经去过舅舅家,舅舅家都不收留,我在这个家中能说上几句话,叫我怎么安置?” 莺儿张口还想说话,宝钗又冷冷道: “若不是舅舅求情,母亲肯定现在还不知关在哪儿的大牢里,我念着母女之情,母亲一味顾着她那儿子,险些将舅舅都拉下水!” 一旦王子腾失势,将来自己在付家呆不呆得住都难说。 宝钗恨的不是母亲偏心哥哥不管不顾,而是母亲从来没想过,这么做会给舅舅带来多大的麻烦! 前儿为了向舅舅请罪,宝钗从嫁妆里拿出来好几样值钱的东西,想想都肉疼。 莺儿听说薛姨妈就在大街上哭,就算宝钗不爱听,她还是劝道:“奶奶,若不管不问,将来说起,怕是对奶奶名声不好。” 薛宝钗忽而又翻了脸,只骂莺儿:“你莫要红口白舌,我几时说了不管?” 莺儿垂头丧气:“是,莺儿知错了!” 宝钗只得赶紧找来陪房,让她出去找个客栈把母亲暂时安置,明儿去赁个小院子,将薛姨妈看管起来。 索性付家近来因宝钗得力,从南安郡王府上捞了不少好处,又见宝钗大义灭亲,对宝钗在外置屋养薛姨妈的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京城里无风无浪,先前派遣去和亲的两位‘公主’暂且换来一段时间的和平。 还在外面漂泊的冷先生领着黛玉他们从江西绕过一圈,说自己要去拜访老友,让林珺先带着妹妹回京。 林珺一路北上,这回的路线与先前他们从江南进京有所不同,正巧是南安郡主和丈夫自京城南下的路线。 林珺兄妹的车队与南安郡主的车队不期而遇。 林珺露出冷笑:“真真狭路相逢,前面是南安郡主一行。” 此处路不宽,一条官道上,对头而来的车,只能一边停下,另一头往前走。 然而对方并不想走,南安郡主主动下来马车,只见林珺一身宽宽大大的青色道袍,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居高临下,没有下马意思。 郡主露出完美无瑕的微笑: “想不到能在此处见到黛玉妹妹,真是缘分。” 林珺似笑非笑,坐在马背上,拱手致歉:“我们家玉儿这几日着了风寒,不便见人,郡主莫怪。” 此时忽听黛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旁人不见还好,郡主姐姐,我肯定要见一面的。” 作者有话说: 狭路相逢勇者胜!!!!! …… 感谢在2023-10-14 21:06:41~2023-10-17 20:1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团子3个;只在晋江看红楼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竹10瓶;我就是要问为什么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6章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黛玉又不曾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南安郡主亦没那么大胆子当场加害黛玉。 她又何须回避。 她扶着嬷嬷的手,慢慢踩着车凳下来:“我还以为郡主姐姐会与张家姑娘一路南去。” 瞧这样子,似乎两人还是原先极好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有了隔阂。 黛玉故意提到张家的事,在暗里敲打,那件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黛玉的笑容,落在南安郡主眼里十分刺眼。 她原先也挺喜欢这个丫头,早前的交往也算真心。 只是自己生活不如意,再看见黛玉仍旧千娇万宠,心头很不平衡。 粤海将军家最想要的儿媳妇就是黛玉,可林如海不知哪儿得了风声,直接就把孩子弄出城。 若正经提亲,林家肯定不愿,想使手段,也要有人在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若能叫黛玉和自己同病相怜,兴许黛玉就能知道自己的苦楚了。 可惜啊! 这丫头命好。 南安郡主脸上仍旧挂笑:“她自有她的安排,我却要回了,原本也想在京中多留几日,可惜妹妹不在京中,我留着也没什么意趣。” 黛玉亦有来有往:“真可惜,要不然姐姐与我一道回去,再住几日?” 南安郡主又道:“玉儿真会说笑,我好容易走出来这么多时日,回去作甚。” 她倒是想回去,可如母亲所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跟自己丈夫,莫不是叫那些莺莺燕燕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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