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道:“有你探花郎这句话,我写信回去,让母亲安心。” 荣国府里贾政对贾珠的学业一直上心,王夫人旁的不管,儿子是放在头一位,认真学下来,只要脑子不笨,秀才也不算太难。 林如海又说:“他读书也有模样,不必拘太紧。我看珠儿太弱,将来考试连天连夜熬,受不住。” 没了孩子要父母的心肝儿肉,林如海不喜王夫人对黛玉排挤,也没有那等铁石心肠,眼睁睁看贾珠死去。 贾敏叹道:“早前儿我在老太太跟前也提过,可珠儿刻苦,家里劝他不住。” 就说王夫人和贾政,嘴上答应下来要贾珠顾及身子,心底里怕正为贾珠的熬油一样的读书沾沾自喜呢! 林如海看向两个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子,摇头微笑:“我们家这两个还是有一处好,能吃能睡,无忧无虑,平平安安,如养家豚。” 贾敏白他一眼:“哪有说自己儿子是猪的!” 随即转出去,掀了帘子,让乳母来领人。 贾敏一路车马劳顿,家里没人要她出去立规矩请安,第二日就起的迟。 等到起身懒洋洋梳头装扮,换上嫩绿刺绣兽纹对襟袄,烟色缎面裙,走出门去,管家才来说,今日一早,陈家那对双生兄弟,登门拜见。 贾敏走到花厅,果然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穿着青缎长衫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坐在客位上。 两个孩子都长成大人了,看这个模样气派,苏家真真没亏待,教养很好。 贾敏往前几步,可以把几人谈话都听清楚。 林如海安慰二人:“会试并非易事,白头举子更多,你们此是能有举人功名,我心深感安慰,若你们父亲泉下有知,定能安心。” 陈栋和陈梁两兄弟,读书刻苦,天资聪慧,也是年纪轻轻就中举,今年春天上过会试的场子,双双折戟,名落孙山。 里面林如海又说:“至于苏家三爷所询之事,我初到任上,朝廷文书未发,我也不明,望你们转告。” 两兄弟听了,站起身作揖:“是,晚辈叨扰了!” 眼看二人要走,林如海又问起老先生近况,前世苏学士就是翻过下个春日仙逝。 林如海问:“苏学士身子可还大安?” 陈家兄长道:“大安,先生精神矍铄,一月里还能去学院讲学两回。” 林如海安心点头,起码此刻先生不见疾病缠身,前世他能活到耄耋之年,已是喜丧,又道:“我有拜礼,还请转交。” 常吉赶紧捧上一个檀木匣子,交于两兄弟,两兄弟再次作揖,随管家离开。 贾敏听见一星半点,大约猜出陈家兄弟所求何事,先前见到他们二人长成的喜悦忽而淡了。 人长大了,各人就有各人的心思,这一回兄弟二人明显为苏家三爷探风,林如海管着盐政务,稍微松点,给苏家提前放几注盐引,苏家就能多赚几箱金银。 盐课惯例,只要你做得不过分,把盐税按时交上去,各路官员睁一只闭一只眼,大家一起发财。 过得三日,陈家两个孩子快船回到苏州,把林如海送的礼物带到苏学士眼前。 苏学士须发皆白,脸上皮肉皱得堆在一处,苍老的声音带着怒意:“他才刚来江南,你们用那些事去烦他作甚,心急吃不得热豆腐。” 他怎么看不出苏老三盘算什么? 苏家三爷据理力争:“先前米家先得盐引,多赚不知几万,而今咱们占着机会,当然要先通门路。” 要是老头子愿意开口,林如海肯定会卖这个面子,他们苏家在这条商路上占不到先机,这回总算来了一个自己人! 苏学士万万不愿:“莫要拿我的情分去为难他,这桩差使办好,他才能在圣上那边,出将入相。” 林如海是他教出来的得意门生,仕途通达,他只愿将来林如海能拜相封侯,哪里会让苏家人把林如海拉下水。 现在苏学士也后悔呢! 早前不该鬼迷心窍,让苏哲迎娶黄尚书的女儿,看到现在,原先以为的助力,竟然是苏哲为官之路上的拦路虎! 苏家三爷惹一肚子气,离开苏学士院子。 陈家兄弟劝道:“义父,老人家一辈子教书,最在意清名。” 苏家三爷看着灰蒙蒙的天,又垂头看地上青石板,在廊柱上猛然一拍:“光有清名,没有钱财,如何打通门路,苏家的名声,你以为只靠书院那几个举子养着?” 陈家兄弟不知如何再劝,面面相觑。 扬州城新官上任的林如海很闲,去衙门应个景,没多少大事,过得一两个时辰没大事,就折返回家。 门房见他回来,赶紧上前禀报:“大人,薛家来人求见。” 林如海眼眸变冷。 常安恰好出门,也上前来:“老爷,拿的是王子腾,王大人的帖子。” 林如海冷哼一声。 “明日见。”
第九十五章 、“互相看不上眼” 林如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情颇有些复杂,他前世与薛宝钗的父亲并无交集。 林如海成为孤魂游荡在荣国府上下时,薛家母子已经在荣国府寄住好几年。 那时候林如海也是在下人的闲话当中,才拼凑起薛家薛蟠打杀冯渊,到京城避难的真相。 若他早知荣国府收留此等祸胎,怎么说也要拼一口气活下来,为女儿另谋出路。 宁国府和荣国府越往后越发膨胀,又要顾这王子腾的面子,专门弄个贾雨村上金陵判葫芦案,在府上藏匿薛蟠,半点不当大事,更有贾珍僭越,为儿媳用樯木寿材,桩桩件件,作为魂魄的林如海听到,一遍又一遍暗骂一群蠢货! 他这个让女儿羊入虎口的父亲,也是天大的蠢货! 宁国府和荣国府满心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实则是上面的人懒得动你,最后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证。 分明知道薛家为什么而来,林如海就是要装糊涂。 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阁下登门,所谓何事?” 子不孝父之过,能养出薛蟠那个儿子,薛家三爷可不要只当甩手掌柜,把罪责都推在薛姨妈头上。 林如海不知薛蟠详细年岁,印象里里就是脑满肠肥一个,也不知现在薛蟠那小子出生了不曾。 薛家三爷明显可以感到林如海对自己不喜,暗里计较,王夫人是贾府的二奶奶,两家沾着点亲。 要说林家看不起商户,先前从林家出去的一个丫头,家里比不上薛家半个指头,林家没见嫌弃。 薛家早几年就吃过林家好多次闭门羹。 这回有王子腾作保,林如海怎么傲气也要给三分薄面,不是有王子腾和史家斡旋,林如海不可能捡个大漏,安安心心坐在这个位置。 圣上和太子都中意林如海,不就是知道他后面牵着好几家,朝廷里反对的声音小。 这些厉害关系,王子腾早就和薛家三爷私下说清,是以薛家三爷看见林如海拿乔的样子,眼里看不过。 但出门办事,他乃官,薛家是商,薛家三爷不得不压着性子,笑道:“小人无事,只是听说大人新到此地,上门拜会。” 林如海懒得接话茬,淡淡笑起来,指着透白的茶碗:“这是从云南那边运来的陈年普洱,甚是养胃,你尝一尝。” 林如海并不感激那些把自己推到巡盐御史差使上的人,若说报恩,他前世早就报过恩情,心力交瘁,将自己的命都搭上。 那时他不能将四大家族牵扯出去,又要给新帝交代,除去一死,还能作何?惊惧愁苦,病痛交加,死在扬州任上。 新帝网开一面,点元春贵妃。可惜宁国府和荣国府那群蠢货,不知急流勇退,巴巴伸着脖子让人砍。 林如海脑海浮现贾敬、贾赦、贾政等人的面庞。 罢了,现在似乎也算不得蠢货,毕竟是孩子们的舅舅。 薛家三爷呷一口茶,没能忍住,挑明来意:“听闻大人督导,江南东西盐引一事,在下不才,家在金陵小有根基,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金陵也属江南。 薛家已经接到朝廷大宗木材生意,又有海贸利润,还想染指盐务,真带着几分野心,怪不得宝钗和薛蟠也曾以祖上为耀。 林如海亦懒得与他周旋,坦白道:“我上任不足半月,朝中事关盐引的文书未至,那些事情自有朝廷法度,先前已有不少人家问过,本官答复一如既往,不知,不允,当下朝廷自有规程,你们按着规程行事即可。” 若林如海是薛家人,薛家三爷肯定忍不住气性要大骂一声傻子! 真像林如海嘴上说的规规矩矩做生意,他们薛家早就亏得底掉。 林如海看薛家三爷,眼睛赤红还要强忍,还真可怜,肯定气性太大,不利养生,好心开口劝他:“薛家已有朝廷木料,何必贪多,尾大不掉。” 林如海知道薛家这位劝不住,为商者谁又会嫌弃钱多呢? 况且他今日软了性子,开这份口子,薛家王家、甚至贾家和史家都会高兴,自己还有个把柄抓在他们手上。 他又不傻,况且王子腾现下又算老几?一日日不好好做官,净帮着薛家闹幺蛾子。 林如海不想成什么事,也不想旁人在自个职责范围内惹事,四王八公那些势力与圣上和太子冲突,圣上太子顺水推舟,他们还真以为当皇帝的怕了? 薛家三爷见林如海油盐不进,他先前就预料过如此,现下从林家出来,更被林如海清高范儿刺得难受。 他也不是没遇到过刺头清高的小官,还能啐一句假清高。气人的是林如海官不算小,人家祖上不缺钱,真清高。 怪不得老大家不看好盐引一事,早就说林如海过来,他们反而不会有好日子过,一语成谶。 朝堂关于今年的盐引没有文书,并不是搪塞之言,朝中有意拖延此事,说好听点是留给林如海熟悉公务的时间,更险恶的用心,试探林如海回到江南会不会与亲信便利,悄悄提前给人派盐引,从中牟利。 要是林如海敢这么做,定然变成朝廷豢养的肥猪,过几年养肥以后一家子连锅端。 林如海咂嘴摇头,喃喃自语:“不可,不可,这样璋儿就真成猪了!” 可笑江南商户们急的宛若热锅上的蚂蚁,林如海还在家里逗孩子玩乐,慢悠悠给两个儿子画纸鸢,以及不能真让自家成朝廷的肥猪。 朝廷里今年分配盐引不知怎样章程,再耽搁下去,江南必定盐慌,已有些不要命的商贩私自贩盐牟取暴利。 这些商户中间不少手眼通天,能和京中大臣搭上线,也知林如海并非懈怠不理事,朝廷确实没有安排。 对着几次三番前来打探消息的官员和下属,林如海只能顶着那张无辜而文弱的脸,十分真诚答道。 “下官也不知啊!” 朝廷不可能当真让江南闹盐慌,四月里终于发下文书,江南商户可以向朝廷购入贩盐资格,不得赊账,现交现结,不可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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