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很好地处理这些负面情绪。福泽清叶甚至都没有想过五条悟会有被负面情绪压倒的一天,人就是这样,一旦内心下定结论就会变得目光狭隘起来。 直到刚才听到他的话,福泽清叶才像是初次意识到所谓的天才五条悟,在这时候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年纪的少年。 ——是因为他的痛苦被你察觉到了,所以你才会无所顾忌地投注那些泛滥的同情心吗? ——你的确是在偏心他,对吧? 少年在无声地质问。 “因为你是最强的不是吗?”她的眼中闪过瑟缩,身形不由自主往后缩,浑身上下透露出隐约的戒备,“但如果你也有不开心的事情,当然也可以说出来啊。” 搞突然袭击算什么好汉。 他缄默不语,手掌抚上她的面颊。实际上五条悟一旦不言语,一旦不作出任何表情,那副外表就如同没有生命力的玩偶,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混着电影的背景音乐传出,“偏心可不好啊。” 他还记得在那次任务中,凭空出现的福泽清叶,遍体鳞伤浑身血迹斑斑,却唯独在看到他后强撑着睁开眼,声音弱得如同即将呜咽逝去的小奶猫。 她说:“太好了。” 太好了什么?是见到他太好了吗?那时候刚解决完咒灵的他衣角因为刚才关闭无限不免沾上些血迹。 可当在少女的面容映入眼帘后,他的手一僵连同呼吸也一滞。 仿佛有谁在他耳畔轻声呢喃—— “这一切都是命运。” 总是在梦中出现陪伴了他十多年的少女,为他人所不知只属于他一人的少女,同样也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女,仿佛穿越时空只为与他相见。 当然不可否认其中含有的浓烈的个人主观色彩,只要是人类就不可免俗,就无法逃脱这一点:挖掘出一点不寻常,并将其作为特殊,甚至延伸到自己都是特殊的。 然而当她的目光只落在他人身上时,诡异的感觉又不可避免席卷内心,激起层层妒意翻涌。 ——你不是只为我而来的吗? 福泽清叶无法知晓眼前面色沉郁的五条悟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尝试着平缓他的心情,“可能是悟想错了吧?总而言之……下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说出来,毕竟我们都是悟的朋友啊。” 只是朋友吗… 他直起身子,目光透过她,与站在门后的黑发少年遥遥相视。 无论是他还是他,恐怕都没有这么想过吧。 门被缓缓推开,原来刚才夏油杰是去楼下取饭后甜点了。福泽清叶还没怎么缓过来,但还是朝着他笑笑,“这是阿姨自己做的柿饼吗?” 秋天是少不了柿饼的,只不过夏油杰本身就对甜腻的东西兴致不高,他“嗯”了一声,整齐放有柿饼的瓷盘被搁置在矮脚小桌上。 柿饼表面还泛出一层雪白糖霜,五条悟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一边吃柿饼一边看电影,偶尔还冒出几句吐槽来。 福泽清叶才咬了一口,味蕾接触到过量的甜度时不自觉地颤抖。 太甜了,整个吃完绝对会牙疼的,她这么想。然后转头就看见五条悟已经解决完一个在吃第二个了。 果然任何人的体质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电影放完,柿饼也差不多被解决,时间也已经跳到深夜。因为经过小镇的班次少,且时间也都集中在早晨,为防止错过列车,还是得要早些睡觉。 房子只有一间客房,所幸书房还有简易床,等她洗完澡就看见五条悟捧着枕头往书房走,她又想起他刚才的言语。 “房间里的灯还能用吗?听母亲说床头灯似乎时好时坏。”夏油杰穿着睡衣,从自己的房间走出。 “能用的。”她点点头。 回到房间,她所在的房间窗口正对出去,是一片空旷的原野,或许是这座小镇本就是被山川包围着的,所以连绵的山脉也是随处可见。先前为了通风客房的窗户一直是被打开着的,待到房间内的潮湿气被驱散不少后她才关上窗户。 一觉醒来手机里就跳出几条消息,全是夜蛾老师发布的任务,福泽清叶一边揉着舟车劳顿后发酸的太阳穴一边从床上坐起。 [“查明村落内的人口失踪、异常事件并祓除事件原因的咒灵。” from 夜蛾老师] 洗漱过后换上来时携带的换洗衣服,她拉开门瞧见已经准备好离开的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人,一见福泽清叶还满脸没睡醒的样子,五条悟就说本来还打算亲自叫她起床来着。 福泽清叶勾起背包的肩带,直庆幸还好自己起的及时。 三人下楼梯的动静不小,原先还在厨房准备早餐的夏油夫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把还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轻轻一擦,拭去水珠,又从冰箱里拿出其他的手作点心,“我还做了些其他的饼干和糕点,路上饿了就吃这个垫垫肚子吧。” 不光是夏油的行李箱,连带着福泽清叶的背包都被塞得鼓鼓的。 离开夏油家时夏油夫人一直站在门口目送三人离去,直到走了很远,夏油杰突然回过头,他的母亲也有所察觉地对着他挥挥手,“一路顺风呀。” 他回过头,听见身边的福泽清叶笑着说:“夏油夫人真温柔呀。” “嗯。” 秋季的早阳散在他的肩头,就连发梢都镀上流光,走到十字路口时她想起今天早上收到的任务,就问:“你们有收到任务吗?” “收到了,得要去很偏远的地方,想想都觉得麻烦。”五条悟说着点开手机收件箱,她扫了一眼上头的内容,看来和自己不是同一个。 信号灯跳绿,她走到夏油杰身侧,“杰呢?” “要去一处村落,刚才查了下地点,看来也很偏远。” 她定睛一看,就是和自己同一个的任务,“和我是同一个欸,那我们这次就是搭档了咯。” “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啊,而且光是听起来就觉得是连店铺都没有的乡 下。”五条悟深表不满。 福泽清叶思考了下,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可没被蜘蛛咬。”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英雄的责任啊,悟·帕克。” 一番插科打诨过后五条悟还是打算回学校和正道好好商量一下关于任务分配的事情,但没成想后来他手头的任务临时转为紧急状态,他只得在中转站就下车,一脸不耐烦地离开去做任务。 根据任务具体内容提供的地址,福泽清叶和夏油杰的任务也没简单到哪里去,主要还是路途遥远,外加之校方催的急,他们也在下一站下车。晚上本就因为认床没睡好,一顿车程下来福泽清叶脑袋昏昏沉沉,太阳穴直跳个不停。 早晨的车站人流如织,满是上班族学生党,每个人都依循自己的轨迹走向不同班次的列车。 场面在混乱中自带着某种秩序,但稍有不慎还是会不小心撞到人。 就比如现在的福泽清叶眼皮子沉重得不行,哈切连天,在掩嘴打完一个哈切后,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一个不留意就和身旁匆匆走过的上班族对肩相撞。 “诶?” 低头查路线的少年眼疾手快圈着她的手腕,控制着力道把她拉到身边,神色里透出些担忧,他先是柔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应该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困而已。”她摇摇头,眼角的泪珠被戳碎后打湿睫毛使其在阳光下闪烁微弱光泽,“不碍事。” 夏油杰没这么好糊弄,他抬手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没发烧啦。就是太困了,也有可能是晕车吧。”正如她所说的,声音都被睡意勾出几分浓重鼻音,听起来就像在撒娇。 对此他还是半信半疑,但任务要求的时间催着两人不得不尽快动身,他只得先去车站的便利店买些晕车药,过闸机的时候也没忘提醒她等下上车时记得吃晕车药,如果不舒服也要说出来。 “知道啦夏油妈妈。”这么贴心事无巨细,根本就不是普通的DK嘛! 闻言,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看她那副困得眼尾泛红的模样也只是收声打住,揉揉她的脑袋,“我可没你这么不省心的女儿。” 通过闸机后坐上列车,屁股一沾座她睡意就汹涌袭来,脑袋刚刚好靠着椅背,这更是祝她顺利入眠一臂之力。列车刚启动没多久就坠入梦乡。座位靠近窗边的夏油杰抬手将窗帘降下,遮去恰好落在她眼睑的阳光,向她投以的目光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 就如夏油夫人在厨房里笑着问他,与其说是问,倒不如说是语气肯定,她说:“那个孩子对杰一定很重要吧?” 是啊,的确很重要。彼时的夏油杰在内心无声地回答。 列车驶过山川,驶过河流,驶过漫长无尽头的隧道,进入隧道时车外瞬时变得漆黑,仅有的光亮是车内的小灯。列车驶入弯道,车身瞥向一边,受到离心力的作用,原本规规矩矩靠着椅背沉睡的少女脑袋微微一歪,接着是他肩头一沉。 垂眸看去,她靠着肩头依旧熟睡,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独属于少女的馨香隐隐约约间擦过鼻端,一两缕稍长的栗色发丝滑落在他的衣领,发梢擦过肌肤有些痒。 事实证明就算在列车上补觉也不妨碍她晕车,尽管事先吃了晕车药但还是抵不住胸口发闷,走下列车时脚步都虚浮,步子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一点真切感都没有。一旁的夏油杰看了眉头紧蹙,她伸手拍拍面颊,过了一会总算是缓过来了,“我准备好了。” “回去的时候还是不坐列车了吧。”两人走出车站的时候他说,福泽清叶眨眨眼,“那你打算怎么回去?” “坐咒灵回去?”他语调上扬,难得透出点俏皮的感觉。 福泽清叶摸着下巴,“然后我再说出你的真名,你的封印就解除了对吗,赈早见琥珀主?” 夏油杰侧身为她推开车站出口大门,好脾气地接梗,“那你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啊,千寻。” “好了,说正经的,这么做不会被人发现吗?”她可知道他向来遵守咒术师准则(虽然她也不清楚是否真的存在这个东西),总而言之,他处事还是非常有分寸的…… “会被发现啊。”他回答得十分坦荡。 福泽清叶:(突然噎住) “不过,也没什么多大的关系。” 她早该知道的,能够和五条悟成为朋友的,即便外表看起来再是正经好学生,实际上内里还是不良DK呢(?) 看到福泽清叶愣住,一双杏眼因为惊讶而睁圆,像极了圆溜溜而又剔透的猫瞳,他止不住轻笑,又在对方“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的眼神里点头,“啊,因为清叶好像晕车很严重,或许坐咒灵会稍微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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