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做了个美梦。 突然被人亲了亲眉角, 安雅愣住。 人还被库洛洛抱在怀中，她的眼珠子却四下里转了一圈。 然后她看到了西索制止伊尔迷、让他少废话的景象。 看到了柯特捏着扇柄、带着紧张的惊色注视她的模样，看到了双胞胎毫不掩饰的暴躁与皱眉对她担忧的样子, 还看到总管艾伯特脸上带着克制的温柔与难过，就好像是因为他没有照顾好她、是他做错了才害得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安雅身上炽盛的杀气，忽然就落了下来。 她呆呆地站在原处,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像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小白脸搂搂抱抱什么的，好像有点不太好？ 于是，她在库洛洛怀里转了个身，然后又戳了戳他的肚子, 示意他放开她。 才朝外走了两步, 总管艾伯特立即迎了上来。 带着温和的笑意, 向来沉稳、从不会喜形于色的总管艾伯特罕见地带上几分邀功的口吻：“属下正要找大小姐，请大小姐放心，19名伤员现已全都安置好, 医生诊断过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要好好休养, 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说着，他话锋一转, 似乎有些无奈：“但那些家伙一点都不安分, 难得死里逃生, 被大小姐救了, 捡回来一条命也就罢了，还非要不老实的, 想集体跑来找大小姐道谢, 也不想想, 大小姐日理万机，忙碌得很，哪里有空见他们，听他们瞎唠叨？” “有空。”安雅低声说，嘴唇还嘟了嘟。 总管艾伯特唇边眼角的笑意骤然加深，一抹温和像是被风吹拂的柳絮，荡进柔暖的湖水里：“那属下安排他们过来见您。” “我去看他们。”安雅又说，迈步朝外走，只是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一大群缠满了绷带的伤患。 有能扶着同伴自己走动的，也有缺胳膊断腿拄着拐杖的，还有被担架抬到这里来的……但不管伤残成什么模样，这些人在见到安雅的瞬间，无一例外目光亮起，露出笑意，就好像是遇到阳光融化为柔水的冰雪，又像是被春风吹拂绽开的灿烂繁花，显得既明朗又神采奕奕。 “大小姐！”“大小姐……” “多谢大小姐！” “这次要不是大小姐救援，小命肯定就交代在那里了。” “能再次见到大小姐，真是太好了。” “别的不说，我们大小姐就是最漂亮的……嗷！干嘛打我？”趁乱夹带私货的人被身边的同伴给了一拳。 “你闭嘴，会不会看场合说话？” “我说的那是事实！你敢说大小姐不漂亮吗？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啊嗷！住手……”然后他被武力镇压。 其他人一脸笑容，还笑得牵动了伤口，发出“嘶”的声音，在发现吸引到安雅目光后，又再度露出阳光灿烂的笑意。 “大小姐别担心，我们都没有事的！” “就是！本来小命都快丢了，但被大小姐从死神那儿给抢回来了，我们大小姐就是厉害！” “伤很快就会养好的，这次是我们太大意了，但下次一定能做到更好。” “没错，到时候什么希尔家族、揍敌客家，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保证让他们有来无回！”结果被旁边的人用拳头怼了一下。 怼他的人还低声说：“你是不是傻？大小姐身边还有两个揍敌客，有点眼力见行不行？” “嗯？这么说，揍敌客变成友军了？咱大小姐就是高啊，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愧是我们大小姐！”被怼的人龇牙笑着竖起大拇指。 旁边同伴用怜爱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安雅呆呆地看着眼前突然窜出来的这群明明缠满绷带、绷带下还沁出血来，却完全不当回事、只顾着热热闹闹地哄她高兴的管家们，觉得……这群人真是太奇怪了。 他们明明重伤未愈，眼中布满细碎的血丝，看起来既疲惫又形容凄惨，甚至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下，可他们的神情却都鲜活无比，眼中有无限旺盛的亮丽生机。 她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在高兴。 可都身陷敌营，被残忍地折磨到半死了……又有什么好高兴？而且断掉的手臂就是断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是因为……劫后余生、值得庆幸吗？ 她知道这些都是在刀口舔血、随时可能丧命，也随时做好准备为主人、为任务而死的杀手家族的管家们，甚至于，他们从小就生长在这种病态的、畸形的、残酷的杀手培养的理念之下…… 那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了啊，干什么、又有什么必要跑来哄她？这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职责之内，还笑得全都像个傻瓜…… 安雅微微扁了扁嘴巴，眼前的景色忽然像是被风吹皱，世界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影影绰绰的，如同披上了梦幻的色彩。 “！！”可安雅没想到，她这副红了眼睛、有些难过的模样，落在这群管家眼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等、等等等……怎么回事？不是，咱大小姐哭了？是快哭了吧？……”有管家露出不可思议的慌张神情。 “我没看错吧……”有人喃喃自语，“……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大晚上的也没太阳啊，但我们手起刀落的猛人大小姐竟然会哭？”这不可能！！！有人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 但某些心脏强悍的家伙很快接受：“没关系，大小姐就算哭起来也很好看！”然后被揍。 “你才哭了！瞎说什么？我们大小姐才没有哭！就算天下红雨，家主大人改嫁，我们大小姐也绝不会哭！” “……不会比喻就不要开口喂，真是……”都没眼看了。 能作为世界第二杀手家族的常驻管家，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千锤百炼之辈，对他们来说，让他们杀人抛尸那都是熟练工种，可哄女孩子开心，尤其还是哄他们曾经阴郁偏执、杀人如砍菜切瓜、从不失手的大小姐，这简直可太难为人了。 可为难归为难，这群管家们却没有任何一个露出烦躁或不耐的神色，反倒是慌张到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急得有些抓耳挠腮。 “那什么……大小姐千万不要不高兴，要我说……没有哪家的主人，会亲自出手、不顾危险地去救一群身陷敌营的没用仆从，也就我们家大小姐这样了……啊，我不是说大小姐是个傻缺的意思，我是想说……嗷！”又被揍了。 “不会说话就别开口！白痴！” “就是！蠢货闭嘴！” “我们的意思是，大小姐人这么好，人漂亮又有实力，做任务从不失手，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就这种优点，旁人想都想不来……喂！干嘛也打我？我说错了吗？……” “人蠢就算了，还嘴笨，是想死吗？！” “草！你行你来！” “切！我来就我来……” 正当另一个管家准备出马、让所有人都看看高端的彩虹屁是个什么模样的时候。 “噗嗤——”安雅却突然笑出声来，然后低低地笑了两声，又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她的笑声从低沉凝滞，逐渐变得清朗而又畅快，肆意而又张扬，面对着所有人，震得四周围的别墅群都有回响，震得远处林间飞鸟都振翅飞翔，仿佛要将胸中淤积已久的浊气和不快全都吐出。 看着她这样飒爽大笑，四周相互争执、鄙视的管家们全都安静下来。 虽然不太明白她在笑什么，但看她笑得开心的模样，大家自觉这番功夫没有白费，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可算把大小姐给哄高兴了，刚才简直吓死人了。 尤其眼前的少女，五官明艳且柔美，可此时颇有几分豪情的模样，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夺目的美，既像是拂过每个人面颊上的柔和月光，又像是能照耀在头顶光洒大地、热烈且灿烂的骄阳。 一群管家呆了一下，然后跟着一起笑了起来。笑声仿佛会感染一般，此起彼伏。 有人小声嘟哝：“就说我们大小姐最漂亮吧，你们还不信……” “谁不信了？”有人接话，“就冲我们大小姐这颜值，我就可以在她手底下再干十年的活。” “我二十年。” “我三十年。” “我干到死！” “……狠还是你狠。” 一群管家又轰然笑了起来，还有人大着胆子向安雅提议：“要不……咱们开个庆功宴？庆贺大小姐端掉那个城堡！” “我觉得可以！” “大小姐英明神武，肯定会同意的。” “没错！没错！” 然后一群人看着安雅好像歪头思索了起来，于是都眼巴巴、眼睛里像闪光一样期待地看着她，就差没有摇尾巴了，然后安雅又再次迸发大笑。 场间的气氛，从凝滞沉重转变为轻松愉快。周围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一身秀丽和服的柯特，紧捏着扇柄的手也轻轻松开，可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面，他漆黑的杏眼又微微睁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克里斯蒂和揍敌客也未免太不一样了，在揍敌客家，绝对不会有管家敢在主人面前如此放肆，没个正形。 可看着被一群管家围在中间、哄得开心笑起来的安雅，他又有种仿佛被所有的热闹与温度排除在外的感受。 就好像，他和安雅之间壁垒分明，她光辉且灿烂，而他幽暗又不起眼，他们就像是在两个相互隔绝的空间里，彼此并不交融，也不会有汇聚的那一天。 他不喜欢这样。 想到这里，柯特几步跑到安雅的身边，一只手主动放进安雅的手心里。 安雅微微一愣，转头看到柯特，又露出柔暖的笑意，她将柯特抱住，蹲下来对他笑道：“对不起，柯特，刚才吓到你了吧？” 她又挠了挠脑袋，带上几许不好意思：“我好像总是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真的是幼稚又不可靠，还要害大家担心……你不要怪我，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唔唔。”柯特快速摇头，回抱住安雅，在贴近的瞬间，温暖的体温顺着衣服缓缓传递过来，这种感觉既奇怪又让人安心，就好像……他真的抓住了安雅一样。 不是大哥，不是三哥，而是他抓住了安雅。 柯特一抬眼，就看到总管艾伯特趁着他吸引安雅注意力的时候，使眼色让管家们散开去做准备。所以……刚才那些人，都是总管艾伯特安排来特地来哄安雅开心的？ 难道，是早就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了吗？可他从笑得温和的总管艾伯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姐姐想开宴会吗？”柯特问道。 “柯特想要吗？”安雅笑问。 “如果这样能让姐姐开心的话。” “哇啊，我们柯特好贴心，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柯特更近一步贴近安雅，仿佛贪恋那抹温暖的体温，他不需要很多女孩子的喜欢，如果可以的话，能让安雅更喜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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