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妻子。 如今,她卧床不起,他分明可以四处走动,却竟然有一种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的感觉。 实在是太荒谬了。 一边这样想着,少年一边踏进她的院子。 帘子挑起,她不似他想象中那般鸠形鹄面,形容枯槁,反而因为苍白的面色,更添了几分柔婉哀弱,叫人心折。 他在她身侧坐下,喊她,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像从前那样将手指搭在她的脸颊以后,也再看不见她醒来,朝他弯眸。 他知道自己下的毒有多重,那时候,他生怕她被人救起,叫他在地底孤单,是以,她如今是真的药石无医,只等鬼差索魂。 她要死了。 这种似有若无的呼吸,这样微弱的心跳、惨白的面色,代表着她逐渐消逝的生机。将死之人他见过无数次,他再是熟悉不过。 从前视若无睹的,觉得畅快的,毫不犹豫剥夺他人性命带来的愉悦,在此刻尽数化作了另外一种恐慌。 这种恐惧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无暇细想,他只知道她不可以死,她是这世间唯有的一个,是他的妻子,是会毫无怨言地为他付出性命之人,他还活着,她也不可以死! “医师呢?” 产屋敷无惨抱住她,耳边又听见叮铃铃的铃铛声,少年一喜,连忙低头看,她依旧双眸紧闭,不曾醒来。 那熟悉的铃铛,依旧被红绳系在手腕,方才发出的声音,只是因他动作响起的罢了。 难道从此以后,她便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朝自己抬手,在家里到处奔跑,制造声响了吗? 想到这里,先前那些恐慌都加倍袭来,一同落在了实处,也是此刻,他才有了她要死去的实感,叫他又一次体会到了呼吸不畅的滋味,少年攥住她的手,满脸急切:“叫医师过来,快点!还有阴阳师,巫女,全都去请!” 她不可以死,不可以! 产屋敷家顿时乱作一团,到处出去请人,但医师束手无策,请上门的阴阳师也叹息摇头,只有巫女看着她,慢慢说道:“夫人中毒至今,也不曾死去,想来,她是受到了神明的怜惜。” 神明的怜惜……? 产屋敷无惨抱着妻子,抬头看,眼前的巫女神色虔诚,劝道:“公子带夫人来神社吧,若是能够祈得神明的眷顾,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祈福吗…… 产屋敷无惨低头看,怀里的少女消瘦了许多,却依旧美丽,像是受到了责罚的神女,全然不似将死的病人。 这样不同寻常,使得少年又燃起了一些希望,他慢慢抚上她的眼睛。 神明……还会眷顾你吗? 岚山,穿过重重鸟居以后,便到了可以祈福的大殿。 少年抱着自己的妻子,慢慢跪在神像的面前,此时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期,父亲牵着孱弱的他,教他如何祈福,教他如何虔诚,如何向神明祈求。 他那时远比现在虔诚、努力得多,他无数次满怀期望地来,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局。 现在,换作他抱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妻子,来向神明祈福了。 产屋敷无惨闭上眼,心里空茫茫的,什么也没想,他怀疑,困惑,对于这些神明,他心中除了恨和厌恶,再也装不下别的,这要他如何虔诚,怎么祈求? 旁边的巫女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怀里美丽的少女,抿抿唇,带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巫女,一同舞了起来。 产屋敷无惨看着她们虔诚而又努力地祈求,看着她们脸上的笑,和对神明的崇敬,心里只觉得讽刺。 这世间哪怕有神,现下,他和他的妻子,也尽数都是被厌弃的可怜虫罢了,如若不然,穿过鸟居之后,她便该醒了,不是么? 一日没有结果,巫女们也并不放弃,日日为她祈福,二月初,平安京下起延绵的雨,岚山的青叶冒头,生机勃勃的春天,产屋敷无惨正在被巫女们支使着编春祭要用的竹篮。 堂堂产屋敷的家主,竟然被她们叫来做这样的事,高傲的少年不能忍受,上至神明,下至巫女,他在心里将所有人都痛骂了一遍,满目阴狠,却依旧没有停手。 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少年正烦躁之时,一阵铃铛声传来,接着是淡淡的梨香,有人从身后将他用力地抱住。 少年一愣,手里的东西尽数掉在地上,此刻,竟是有些不敢回头,只是慢慢地、试探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热的。 如同记忆里那般炽热,只是一握,心里变浮现无限暖意。 这是她的妻子,她醒了。 “少主大人!” 她松开他,转瞬又往他怀里扑:“我还以为我要死掉了!” 少年被她扑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痛呼,她立即慌张地坐起来,小心翼翼地去扶他:“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产屋敷无惨攥住她的手,又看她腕间的铃铛,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醒了。 她真的醒了。 “叫医师看过了吗?” 她摇摇脑袋,又抱他:“我一醒来就来找你了,我、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巫女姐姐说,我是受到了神明的赐福呢!” “是吗?”产屋敷无惨看着她,心里除了喜悦,还有深切的担忧和困惑。 为什么? 她已经嫁给他了,为什么神明还是没有厌弃她? “少主大人。”她眼泪汪汪地凑过来,紧紧盯着他:“我好想你。” 无惨心头一动,霎时不作他想,只顺从自己的心,按住她的后脑,吻了下去。 在神社的殿外,随时会有人经过的地方,神像和漫山遍野的花前,少年吻着他的妻子,逐渐动情、沉醉,扣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 过了许久,她终于被放过,伏在他的肩头喘息呜咽,产屋敷无惨却尚未感到满足。 他将哭泣的妻子抱进怀里,手掌在她的脊背游离,红眸眯起,了然道:距离成为真正的夫妻,他们还需要做一件事。 这是真真正正的神迹,中毒濒死的少女,此刻体内的毒素竟然在渐渐消失,被医师诊治过后,巫女们建议她留下来,住在神社中,一边向神明表达感激,一边等待彻底痊愈,直到尘埃落定再回家。 葵自然答应,见过少主之后,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另外一件事。 “我的父亲母亲,究竟是被哪个妖怪害死的?” 她问。 产屋敷无惨哪里答得出来,就连那对夫妇的尸首,他也不曾派人收敛,更何况去调查原委。 她醒了以后,他才派人去调查,只过了一日,就有了消息。 现在,但凡是有人死了,人们都会说是两面宿傩做的,这妖怪两面四手,作恶无数,又肆意嚣张,在当下人们的心中,除了他,世间便再也没有可恶的魔头了。 产屋敷无惨知道这结果并不可信,却还是告诉了她。 那是个大妖怪,她总该知难而退。 她是他的妻子,她只能看着他,为他担忧忙碌,又怎么能为别人去奔波,复仇? “两面宿傩?” 她昏睡多日,早已经忘了当初在丰明节会,有人哭诉两面宿傩的罪行,立即沉着脸道:“我要杀了他。” 产屋敷无惨一愣,看着她,像是看着第一次伸出爪子,想要挠人的猫,忍着笑,将她牵进屋子里。 许是夏季快来了,他总觉得,近日的阳光愈发灼人,叫他难以忍受。 进了屋子里,他才觉得好受了一些,却依旧被晒得十分难受,急需休憩。 但她现下正在气头上,又怎么肯歇,无惨只好叫来暗卫:“你若是想知道两面宿傩的事,问他们便好。”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才看向暗卫,让他们说关于两面宿傩的事情。 几个暗卫顿时滔滔不绝,说起他如何作恶,手段如何残暴,又喜食人肉,最爱吃小孩和女人,少女听得又惊又怕,满脸厌恶。 见她像是被吓坏了,几个暗卫连忙止住了话,原本少主吩咐到这里便足够了,但看着她苍白的脸,他们又说起了别的事,以求让她从惊吓中回神。 原来,今日平安京传出消息,那名为两面宿傩的妖怪竟然出身清和源氏,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类。 流言四起,一时间,京中竟然生出了为宿傩打抱不平的言语,源氏家中的一位公子也带着补偿的心思,放出消息,求宿傩来府邸做客,而那魔头竟然也回信,答应了邀约。 “他要来平安京?” 少女忍着恐惧,问道:“什么时候?” “就是今夜。” 作者有话要说: 惨惨字做人的时候还是蛮像个人的。。。。() 惨惨子:距离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还需要做一件事。 葵:见过少主以后,我现在心里只装得下一件事。 一个是想doi,一个是想报仇,谁恋爱脑我不说:) 欠了五个加更!!!呜呜 亲亲宝宝O3O 感谢在2023-01-13 18:26:35~2023-01-14 20:33: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西瓜啵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偷吻游惑上谢俞、cjtdjpfh、哀莫心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琥珀の泪 100瓶;夙鵼 18瓶;是黄黄喔 10瓶;不看烂尾呜呜呜 5瓶;哒宰桑的蟹肉罐头、吴雨、兮、不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第 12章 得知今夜两面宿傩就要来平安京,葵立即便跑进房间,把休息中的无惨晃醒。 “少主大人……” 她满脸焦急:“我想去源氏那个宴会,你带我去好不好?” 少年神色恹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像是真的疲累至极,这让葵又有点担心:“少主大人是不是又生病了?” 得知他痊愈的事,她自然高兴,但高兴之余又觉得十分奇怪,一是他的病好得太快,没有征兆,二是最近少主大人总觉得太阳灼热,但现下才是二月,哪里来的烈日呢? 他不答,也无法做出回答,他的经脉、血液,始终有强烈的灼烧感,这让他十分痛苦,忍耐到现在,已经不剩半点精力。 整座神社都是他的暗卫,她跑不出去,更何况,没什么比他自身更重要的事,思及此,他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羽生葵看了他一会,坐在窗边,垂眸思索。 按照人设,她是应该想尽办法去见那个宿傩一面的,但羽生葵猜想,宿傩有极大概率会在宴会上大开杀戒,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合理地活下来? 这可不是向神明祈福就能办到的事。 【叶王在哪?】羽生葵问。 【在平安京。】系统看了看坐标,又弱弱地说道:【宿主大人,我们的目标是无惨哇,为了见宿傩而冒险,是不是有点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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