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请他进来,他开门见山地问我是否还记得散兵。 “你说阿紫吗?记得哦。”我垂着眼为他和派蒙倒了两杯茶,说是茶,但味道已经淡得和水没什么两样了。 他捧着茶杯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我则是不太想说话,将自闭写在脸上。 两个沉默的人坐在一起就是驾起了沉默的康桥,而派蒙则是摸不着头脑地飞来飞去。 真羡慕啊,我也想无忧无虑地飞。 “他在世界树内做了什么?”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语气是明显的小心翼翼。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我挺直了背端坐着,因为不想让自己泄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仿佛一块无坚不摧的墓碑。 “但你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呢?你应该知道......”他没有说下去了,他的善良不容许他将未尽的话语说出口。明明前不久我差点杀了他,他都不忍心用语言来伤害我。 我转了转眼前的空茶杯,用手指蹭了蹭杯沿的豁口,“我知道,但我还是支持他。其余的,我无可奉告。”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虽然他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但我实在是不愿再想起任何关于那一天的回忆。 我起身去开门,将他们送到门口时,我看着他的眼睛,如阳光般耀眼,又似水一样温柔。 “谢谢你。”谢谢你能记得他。 他讶异地看着我,没想到我还会开口,回了我一个微笑便转身离去。 我虚脱般关上房门,背过身的手还抓着那个破茶杯,等发现杯子的豁口已经将我的手指划破,我才意识到我握地太用力了。 不能这样。我该振作起来。会被阿紫笑话的。 我又走到镜子面前,拍了拍自己惨白的脸,决定给自己揩点口红,免得出去了被人误会抬走。然而一涂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镜子中的我看着简直就像一具艳丽的女尸。 但我没把口红擦掉,因为时间有些来不及了,纳西妲让我给她带点枣椰蜜糖。这项工作虽然感觉有些不正经,但我毕竟是个劳改犯,不想在老板面前消极怠工。 我再次打开门,外面的阳光是该死的好。 我来到大巴扎,这会儿是上午,很多人在这里支摊买卖。这里人来人往,但我并未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状态,不会流汗、不用眨眼、没有呼吸,我察觉到一些打量的眼光,但我不以为意。 我向摊主要了一袋枣椰蜜糖,想了想又打包了一份薄荷果冻,小孩儿应该都爱吃甜的。 脑子里凭空出现纳西妲抱着一大碗薄荷果冻露出星星眼的样子。 啊真受不了,这几天的胡思乱想真是越来越多了。 随手抓了一大把摩拉递给老板,昏昏沉沉的脑子表示不想数数。看老板的样子应该是多了,但我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收了钱袋准备去净善宫复命。 可当我转过头去,一个熟悉的背影就这样直直撞进我眼里。 诶?那条颈链,他是—— 耳边喧闹的街道仿佛一瞬间寂寂无声,时间在我的世界里按下了暂停键,往来的人群如同白色的幽灵,在这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就这样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我觉得我的血液在沸腾,可明明机巧少女是没有血的。 他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也回过头来,我们就这样在湍急的人流中目不转睛对视着,谁也没说话。可就在我们对视的这个瞬间,我忽然就清醒了。 他不是他。 他没有那样幽深稠密的黑暗,他的眼中看不见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身上没有乖桀的戾气,也不会在拥抱时才流露出脆弱的内心。 他和阿紫完全不一样,显而易见的善良、天真、热忱、笨拙,还有着一颗和阿紫截然不同的纯净如白纸般的心。我恍惚中从他身上看到了阿紫最初的模样,那是我迟到的过去。 我站在原地,开始想象一个乐于助人、会露出开朗阳光的笑容的阿紫。至于复仇,那是另一个时空的事,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的出现再次提醒我,我的阿紫已经带着他的罪孽陨落在历史的长河中。 我转身离去,梦该醒了。 流浪者来到须弥有一段时间了。 离开了无牵挂的故乡,穿越波涛汹涌的大海,只身前往遥远的学城之都。 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来,或许是因为对稻妻本就没有留恋,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有命运的牵引,他就这样身无长物地踏上旅程。 说是身无长物也不准确,除去脖子上格外珍惜的颈链,他还带了一块故土的电气水晶。 这块水晶对他而言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某一天,独自流浪的他突然发现了一处电气水晶矿,鬼使神差的,他上去撬了几块下来。 但更让他难以捉摸在后头,等撬下来之后,他竟随手将水晶递了出去,当然也没有人接住。水晶掉落在地,他怅惘地看着眼前的空气,竟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悲伤。 为什么? 他头痛欲裂,手却撕扯般紧紧抓着胸襟。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如同窒息般拼命喘息着,他第一次觉得此刻自己的胸口会这般空荡,而脑海中则雾蒙蒙一片。 好像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 如雪般、如血般—— 他豁然睁开眼,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中晕倒了。醒来后那股难以消解的悲痛像是被硬生生擦去一样,他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电气水晶,将它小心地收进衣袖,又开始了流浪之旅。 来到须弥,他对这个陌生的奇异国度并未有太多感触。这里时不时就会下雨,每下一场雨,空气中就会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潮气,与泥土带出来的湿热混合在一起。 他随着一个商人来到须弥城内,在商人身边当个帮工,不求报酬,只为偿还避雨之恩。 城里的一切都很稀奇,这座城市依托着巨大的“圣树”而生,街道上贩卖的奇花异果数不胜数,都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绚丽色彩。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衣着大多鲜艳明亮,谈笑大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流动的花圃,是闭关锁国的稻妻没有的人间风景。 这天他和往常一样在商人这里帮工,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强烈的视线在紧盯着他,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 即使是在这样人声鼎沸的市井街巷,她仍然很显眼。少女毫无疑问是整条街上最美丽的人,衣着雪白的振袖和服,一朵银色的牡丹绣在裙尾,鲜艳夺目的绛红点缀在她的双眼和嘴唇上,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带着袭人而来的霜雪的气息。 他们是流动的人群中唯一静止的存在,她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却浸润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双赤眸仿佛能洞悉他的灵魂,如一潭温柔的死水映照出他的影子。 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并不存在的心在猛烈的跳动,无声地滚烫着。一股铺天盖地的动容伴随着熟悉的疼痛如潮汐般越漫越凶,令他忐忑不安,却又深入骨髓。他又想起那天,他握着泛着电光的水晶问了一遍又一遍的问题。 缺了、缺了—— 这一切的感受其实不过一秒,他却觉得仿佛又过了百余年。然而在下一秒,少女便转身,轻飘飘地离去,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朝着那抹身影追去。 别走——别走—— “请、请等一下!”他大喊出声,少女却像是没听见般继续往前走,唯有裙角的牡丹像一只耸拉着的眼睛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他努力穿行,可不等他靠近便被过路人挤去一边,他一边道歉一边向前,等他挤出人群,却已是不见少女倩影。 求评论收藏!!! 快完结了啊,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一下,我看着写。
第29章 EP 28 离开大巴扎的集市后,我并没有直接去净善宫。 左手抓着一袋枣椰蜜糖,右手提着薄荷果冻,我有些局促地站在街上,为自己的内心的慌乱感到手足无措。 他最后,是在叫我吗? 可叫了又有什么意义,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我窘迫地站在原地,开始唾弃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耽误时间。就在我准备动身离开时,一只黑猫从路边的花坛里窜了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喵——” 猫咪发出娇俏的叫声,看上去应该有一两岁大,澄黄的竖瞳炯炯有神,毛色纯黑没有一点瑕疵。瞧我停住脚步,便用脑袋蹭了蹭我的腿,麻绳粗的尾巴弯起一个问号。 在这波攻势之下,我是彻底走不动道了。我把东西放在地上,伸出手指让猫咪嗅了嗅,它轻轻舔了舔,我这才像是被授予了许可般开始抚摸它毛茸茸的后背。 黑猫很亲人,没一会儿喉咙里就呼噜噜的响,它的皮毛油光水滑的,一摸就知道是有主人喂养。 “哦呀,哈鲁特很喜欢你,看来你拥有神明的宠爱。” 我抬起头,一个头发扎着两个小啾啾的小姑娘抱着另一只白色的猫咪向我走来。 “哈哈是吗,它是你的猫吗?”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还神神叨叨的。 “是哦,我叫娜比雅,是个占卜师,这是玛鲁特。”她举起手里白猫,如果再举高点的话就有点像狮子王里举辛巴的动作了。而白猫很灵性地朝我轻轻叫了下,像是跟我打招呼。 “迷途的羔羊啊,你看上去像是为情所困。难得哈鲁特和玛鲁特这么喜欢一个人类,那我就破例为你免费占卜一次吧!”她看上去兴致满满,大手一挥就闭上眼睛。 我一脸懵圈地看着她,呆呆地挠着哈鲁特的脖子,似乎对我的机械作业不太满意,它又叫了几声,我这才把注意力放回撸猫上。 抱歉咪咪,是我不识好歹了。 “......哼哼哼哼哼......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与你有缘分的人......哇!”娜比雅惊叹出声,她睁大眼睛和两只猫咪一起看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深厚的缘分!恭喜你啊,你的命定之人马上就会出现了!” 她说完便一本满足地抱着白猫离开了,留下我和哈鲁特两脸对视。 “我是不信这个的啦,谢谢你主人的好意。”我叹了口气,饱含歉意地对猫笑笑,又点了点猫的额头,它喵了一声算是给了我回应。 “......哈。”想到她的占卜,我不禁嗤笑出声。 深厚的缘分?但那又如何呢,寄托的情感再深再重,也只能别离罢了。至于什么命定之人的话,我也就当耳边风一阵过去了。 他湮灭于世界树之下,我置身于苦难世界之中。 在意识到我其实是在逃避那个他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承认,即使我无比清楚这样的结果同样也是我的选择,但在他松开手的那一刻,我还是有点恨他的。 “难道你要收养它?” 过于熟悉的质问语气让我为之一愣,黑猫则是被我身后说话的人吓出飞机耳,躲在我小腿后面不停地朝来者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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