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冲击太大,她双眼放空,红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紧绷的面孔上看不出表情。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端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吐气,吸气,再吐气。 然后—— “咦,就这样吗?” “哦,那没事了。” “嗐,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真是的,你们不要拿我开玩笑啊,害我白白出了一身冷汗。” 白珩:“啊?” 茉丽安:“所以说,对象是丹枫的话,那就没事了啊。因为你们看,我又不是不愿意和他结婚。” 白珩:“啊??” 茉丽安:“不如说,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他来到仙舟的。我想找到记忆中的那条龙,如果见面以后,我长久以来怀抱的心意没有改变,而他也不讨厌我的话,我希望能和他一起度过漫长的生命。我想,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求婚’……” 白珩:“啊???” 茉丽安:“怎么了,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我的意思是,我从一开始就喜——” 白珩:“等等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啊!” 狐人少女一跃而起,双手紧按住茉丽安肩膀,耳朵和尾巴像触电一样竖得笔直,瞳孔和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这这这么大的八卦……呸,这么重要的感情问题,你怎么不告诉姐妹?你是不是没把姐妹当自己人?太见外了安安,我现在真的很受伤,要听你讲清楚来龙去脉才能好!” “?” 茉丽安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因为,我不知道丹枫的想法啊。求婚这种人生大事,当然得先努力刷满信任度、亲密度、好感度,等感情到位再表白。如果他讨厌我的话,这不就是让姐妹为难……” “不不不为难!不对,你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会讨厌你!不光是他,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你啊!” 白珩按着她肩膀前后摇晃,直晃得她胃里的奶茶都在哗哗作响,“所以不要见外了,赶紧给我从头到尾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五分钟内我要听到一切细节,否则今晚我会睡不着的!” 茉丽安:“好吧,那要从我出生时说起……” 白珩:“等一下!!!” 茉丽安:“又怎么了?” 白珩:“我预感这个故事会很长,老板,再来一杯桂花酒酿小圆子,一杯翁瓦克手打柠檬茶,一杯塔拉萨椰冻椰奶青,今天我请了!” …… 茉丽安的故事,说长也不算太长。 就像持明龙尊背负着传承和守望的重责一般,美露莘从诞生时起,就被施加了名为“爱”的魔咒。 【去看看美丽的世界吧。】 【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吧。】 【然后,在旅途的尽头,愿你能在深爱的人、事、物环绕之下,心满意足地回到故乡。】 这究竟是阿尔比恩之龙垂死的愿望,还是对新生命的祝福,美露莘们无从知晓。 她们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 在漫长的时光与无垠的星海里,“爱”是唯一的航标。 “我看见了天边的苍龙,然后爱上了他。所以我来到了这里。很简单的故事吧?” 茉丽安咬着吸管,忿忿不平地吸入柠檬茶。 “哎,可惜姐妹们都不理解我,我说这是一见钟情,她们非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我们是龙,我们懂的’。可是我都来仙舟这么久了,我对丹枫的心意一点都没有改变,这不就说明我一见钟情的不光是他的外表,还有他的灵魂吗?” “我明白,我明白。” 白珩一脸宽容地拍着她肩膀,眼神温柔慈爱,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语重心长。 “骗骗姐妹可以,别把自己也骗到了就行。姐妹被骗了无所谓,打个哈哈就过了,但希望你说完这段话后擦一下嘴角,别让口水滴到玉兆上——不是我说,你自己摸着胸口仔细想想,你这不就是馋他身子吗?” “白珩,话别说这么难听。” 镜流面露不虞地纠正道,“虽说动机不纯,但我看得出来,茉丽安对丹枫的心意是真的。你应该说她是……” 镜流端起茶杯。 然后又放下。 然后又端起来。 她端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对不起,我也想不出其他说法。你好像确实是馋他身子。能为自己的欲望做到这一步,龙真是可怕的生物啊。” “喂!!!” * 与此同时—— 景元:“应星哥,丹枫这两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我感觉他来云骑军考校我功课的时候,揍我揍得特别用力,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应星:“我没法评价,我看他揍我一直都挺用力的。特别是喝过酒以后,他有时候好像会忘记自己是龙,下手分不清轻重。饮月三分醉,揍到你流泪。” 景元:“特别是昨天,茉丽安和白珩给我带了手打柠檬茶,还在群里发了照片。丹枫嘴上问我柠檬茶味道怎么样,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更想把我打成柠檬……” 应星:“那我也差不多。前几天他问我工造司的反应炉怎么会流出,我说肇事匠人已经移交给十王司了,他又问我为什么这么快就移交,我说‘不移交还能怎样,你没事吧’……现在想想,幸好当时有同事来找我,否则有事的就是我了。”
第17章 今夜无人入眠 丹枫最近的确心情不好。 要细数的话,他可以一口气列举出十几个原因,譬如三百年前封印的建木玄根生长了0.01毫米,没好好听课的年轻族人请狐族女友吃了巧克力(导致对方被送去丹鼎司洗胃,醒来后大骂持明男人脑子进海),罗浮论坛上有人大放厥词说鳞渊春不如宇宙黑糖啵啵(真是疯了,“宇宙黑糖”这东西怎么看都是太空垃圾),今天龙师进门先迈了左脚…… 但他内心很清楚,真正让他心境产生动摇的变数,其实只有一个。 ——在那以后,茉丽安一直都没有来。 尽管是他自己说出“伤愈以前,不必再来看我”,茉丽安也没有失去音讯,一直生龙活虎地在群里刷屏,但每当他夜晚回到房间,看着室内数月来焕然一新的布景,再看向空无一人的窗口和窗外静悄悄的夜色,就会莫名感到一股郁气涌上心头。 “只要你心里高兴,无论我们有没有在一起,大家看星星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 茉丽安曾经这么说过。 丹枫也认可她的发言。 但她有没有想过,倘若有一天他不高兴呢? 大概是没有吧,丹枫想。 毕竟从她兴高采烈的群消息999+来看,无论与谁在一起,她都能毫无芥蒂地享受人生。 茉丽安平等地热爱世间万物,即使她将丹枫称为“我见过最美丽的龙”,也不代表“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当然,丹枫也是一样。 或者说,眼下他自以为是一样的。 他认为这样就好,这样才是正确而健康的关系。 罗浮仙舟只是茉丽安旅途中的一站,总有一天她还会再次起航,飞向星空的彼方—— 但是。 每当他在脑海中描绘这幅图景的时候,原本如湖面般明澈的心境就像被投入了一颗星子,波澜迭起、水花激荡,再也映照不出昔日那一轮完美无瑕的月亮。 他也曾经想过,那一夜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没能掩饰好内心泛卷的涟漪,将这颗一无所知扑进他怀里的星子吓跑了。 但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任何问题。 论动机,当时他是为了给茉丽安疗伤,又要压住她对伤势满不在乎的散漫脾气,强硬些也是在所难免,下手时已经克制再克制,绝不是有意弄疼她; 论行为,茉丽安早已习惯乃至喜爱肢体接触,她对曜青任何一个狐人妹妹都要亲昵热烈得多,骗走的芳心不计其数,以至于天风君不得不来信预警。 丹枫自认为不算独断专行,他虚心地反省又反省,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不需要反省。 多指责别人,少内耗自己,这才是他应该干的。 …… …… ……所以,茉丽安什么时候再来呢? * 数日后。 在云骑军中见到镜流的时候,丹枫以关心景元功课为名,旁敲侧击问起茉丽安的现状,比如她有没有好好休养,是不是还经常约景元出去玩。 镜流略一沉思,单刀直入地反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打孩子吗?” 丹枫:“?” 镜流:“哦,我听说最近你让茉丽安好生歇着,别再动不动去找你。但景元和白珩不会给她立规矩,他们该逛街逛街,该吃饭吃饭,三个人玩得挺开心的。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后悔了,又不好意思主动去找她,只能找机会揍景元一顿,借此排解一下内心的压力。” 丹枫:“……” 不愧是罗浮剑首,真是恐怖的直觉。 但他不会承认:“我只是想问问她的近况。若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去见她。” 镜流:“那便是了。你想和小姑娘搞好关系,我可帮不上你的忙。我又不是学宫的先生,讲不来那许多道理,除了传授剑术和打孩子,我什么都不会。” 丹枫:“……” 那景元也挺不容易的。 他本想就此离去,走到门口想了想,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镜流,她可曾与你提起过我?” “提过啊。” 镜流爽快地一口答道,“她也想知道该如何与你相处,所以向认识你最久的我寻求建议。可惜我疏于此道,最后只能将毕生心得总结为一句话,作为年长者的经验传授给她——” 丹枫:“什么?” 镜流:“‘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丹枫:“……” 丹枫:“建议你下次不要建议,再会。” * 尽管镜流的建议毫无意义,但其中有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就连丹枫也不得不认同—— 心情烦躁的时候,找个人揍一顿确实非常有用。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长年在云骑军中教习枪术,这样的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他不会随便找无辜路人出气,要怪只能怪景元年少不懂事,天天学着应星说什么“丹枫哥再用力点”“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怜惜我”,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倒霉孩子。 顺便一提,应星本人的发言要更加狂妄一些,他说的一般是: “丹枫你没吃饭吧!看不起谁呢,大力点!就这点力道,来我们工造司敲锤子都不够!!” 相比之下,景元已经含蓄收敛很多了。 于是最近这几日,应星和景元两兄弟求仁得仁,休戚与共、风雨同舟,一起在丹枫手下领教了一回什么叫“六亲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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