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看向三月七。 三月七目光游移:“这几天咱们都在分头闲逛,我真不知道阿星去找了应师傅。这、这不关我的事啊!” 丹恒深吸一口气:“应星……师傅,星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她出生以来的经历。” 应星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回忆着外甥女跌宕起伏、催人泪下的自白,三言两语概括道: “她说,她是个无父无母的人造生命体,被我七百年后加入的组织‘星核猎手’制造出来,只为成为星核的容器而生。在她诞生之际,组织提取了每个成员的一部分基因,所以她身上有我四分之一的血脉。” “从技术上来说,就像‘龙尊ver2.0’是丹枫的孩子一样,星也是我的孩子。” 丹恒:“……” 三月七:“……” 这,这好像是星核猎手卡芙卡和星玩“真心话大冒险”那会儿,现想、现编、现演的儿童故事吧? 当时卡芙卡自认四分之一个赛博妈咪,还替刃、银狼、萨姆三位同事一起认了,可把星这个熊孩子乐得够呛,别说二舅,“阿刃爹咪”“银狼小妈”都偷偷叫了好几声。 虽说这个故事实在太过离谱,星嘴上喊得开心,心底里压根就没信,但卡芙卡也从来没承认自己说谎。 那……星现在把卡芙卡的原话转告给应星,好像也不算骗人? 应星继续道: “当然,一个孩子有四个爹妈,这种伦理关系还是比较奇特。所以星只管亲手抚养她的卡芙卡叫‘妈’,管其他人都叫‘舅舅’和‘小姨’,这就是她的家庭环境。” 三月七:“……” 这完全就是星幻想出来的家庭吧! 除了卡芙卡之外,其他人根本没认过这个孩子啊! 尤其是刃! 应星:“可惜好景不长,星这孩子没在家里待多久,就被孩子她妈送出去锻炼,一路上颠沛流离,又是遭遇反物质军团袭击,又是被疯狂科学家拉去做实验,一会儿在冰天雪地里逃亡,一会儿在丰饶孽物里厮杀,最后甚至连袭击罗浮的‘绝灭大君’都遇上了……” 他长叹一声,对外甥女命途多舛的遭遇很是心疼。 “如今她精疲力尽,一心思念家人,看见我这个失散多年的‘二舅’,一时间情难自禁也很正常。” “虽然我还不认识她,但她毕竟是我未来的孩子,我这个做长辈的总要照顾一二。有什么问题吗?” 丹恒:“……” 好家伙,除了“失散多年的二舅”之外,星说的竟然全部都是真话! 除了二舅之外! “呜呜,二舅……阿星流落在外这些年,真的很想念妈咪和你……” 星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苦情戏台词,虚靠着她二舅高大伟岸的身影,一米七几的高挑少女靠出了一种小鸟依人的风情。 她说得看似有理有据,仔细一听全是胡扯: “丹枫和丹恒是一家人,应星和阿星是一家人,很合理吧?” 应星:“你说的有道理,‘星’这个名字很不错,是谁给你起的?是未来的我吗?” 三月七瑟瑟发抖地抓住丹恒,试图拉他一同面对人生的风雨,尽管她在丹枫和茉丽安面前果断抛弃了丹恒。 如果丹恒有尾巴,她现在大概已经开始抠他的鳞片、拔他的尾巴毛了。 “丹恒老师,我很担心阿星的精神状态……” 三月七的芭比梦幻瞳孔剧烈颤抖,仿佛对自己身处的宇宙产生了怀疑,“她、她没事吧?难道是列车没能给她足够的归属感,她内心还是渴望缺失的亲情,就连那么冷酷的‘刃’都能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 丹恒仔细思考片刻,觉得刃全身上下温暖的只有胸。 ……坏了,对星来说,这搞不好还真挺有吸引力的。 但丹恒凭借自己对星的了解,坚信垃圾桶之王不会如此单纯:“冷静点,三月七。事出反常必有妖,黄鼠狼给鸡拜年,星认应星做二舅,其中一定有她的理由。” 三月七:“丹恒,你讲话乱七八糟的……” 幸好,星没有让他们迷惑太久,很快就揭露了这个神秘的“理由”。 下一秒,他们便看见应星胡乱揉了一把星毛发蓬松的脑袋,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掏出一个迷你变形金人来,动作有点生硬地塞到她手里。 “好了,别难过了。这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拿去玩吧。” 星双手捧起金人,眨了眨鎏金般的眼睛,倏然间嘴角一挑,露出在冷淡系少女脸上相当罕见的灿烂笑容。 “好耶,谢谢二舅。果然二舅对我最好了!” “是、是吗?” 应星被她夸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蓦地将脑袋偏向一边,绾起的雪白长发也跟着甩起来,仿佛某种鸟类漂亮的尾羽。 “你这小姑娘一定是吃了太多苦,随手做的小玩意儿,看你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等下回得了空,我再给你做个更好的。” 三月七&丹恒:“!!!!!” 原来如此!!! 不愧是列车组的后起之秀,好一个深谋远虑、诡计多端的开拓者,挖空心思接近应师傅,竟是为了实现此等不可告人的目的!!! 却只见那开拓者得寸进尺,一边借着“失散多年外甥女”的保护色为所欲为,一边低着头用足尖在地上画圈,平白演出许多忸怩来: “其实,二舅,我还想看看二舅妈……” 所有人:“???” 这一次,就连丹枫和景元都对少女的炸裂发言产生了一丝迷惑: “等一下,你的……‘二舅妈’又是谁?” “哦,她说的是‘零式金人’。” 应星一口打断所有旖旎的猜想,又在外甥女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乱喊什么呢?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初号机还有很多改进空间,尚未达到我理想中的完美状态。就像人类要感情到位才能结婚一样,在我的技术臻于化境之前,这声‘舅妈’可不能随便叫。” 星:“好吧,那我可以看看准舅妈吗?我可以坐到准舅妈身上,进入准舅妈内部,体验一下驾驶准舅妈的感觉吗?” 应星:“这……如果你先把你准舅妈的三百页说明书都背熟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星:“好耶!” 三月七和丹恒远远眺望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只觉得鳞渊境的万丈波涛在大脑里起了又落,落了又起,晃一晃脑袋就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这一刻,在星的身上,他们看见了开拓的精神,看见了欢愉的光辉,看见了银河彼岸、星穹尽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不愧是寰宇间唯一一颗星核精,竟能面不改色道如此初生之语,行如此孽障之事! 其他人做得到吗! 茉丽安在一旁吃瓜吃得正欢,亲切地开口总结: “我看阿星她多少有点演的成分,你们不揭穿她吗?顺便一提,我是不会揭穿她的,因为我不知道我要揭穿些什么。” 她扭头望向丹枫:“你说是吧,丹枫?” 丹枫:“……” 他神情肃穆地凝视着浑身散发父爱光辉的应星,第一次认真反省—— 同为长辈,自己是不是对丹恒过分严苛了? 但他回头向丹恒一瞥,分分钟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孩子长得实在是太像年轻时的他自己了。 如今他想起过去的自己,也觉得应该趁年轻多受些打磨,遇到茉丽安的时候才能少走些弯路。 倘若重来一次,丹枫觉得完全没必要花费一年多才走到结婚,最多一个月就够了。 至于丹恒…… 他未必能在另一个世界遇到自己的茉丽安,但这不重要,先打磨再说,就当是为未来的“茉丽安”做准备。 丹枫深刻反省,觉得自己对丹恒真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丹恒也陷入了莫大的挣扎之中。 他对应星固然戒备警惕,但很难说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怨仇,理论上不该坐视他被星玩弄于股掌之间。 但是,倘若要揭穿星的话,他该对应星说些什么呢? 【星的确是无亲无故的星核精,是你们星核猎手计划的一环,你们创造、培养她之后又将她抛弃,让她一个刚出生几个月的孩子无家可归,全靠星穹列车收养,而且你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个外甥女,还屡次威胁说要砍她……】 天哪,好可怜一阿星,听上去更惨了! 这个世界的应星如此质朴刚健,听完只会更心疼罢! “丹恒老师,要不咱就算了吧?” 三月七也想通了这一层,一时间又无语又想笑,美少女的俏丽脸蛋都有些扭曲。 “你看,阿星她还是个孩子呢。她只是想要几个金人玩具,摸两下机甲高达,这又不是什么违反公序良俗的事情,她也没想伤害任何人……” 话音未落,两人手机上同时传来清脆的消息提示音,来自星的消息跃然于屏幕之上—— 【三月,记得录像。】 【我要带回原来的世界,发给景元将军和卡芙卡他们看。】 【刃不是不让我学卡芙卡叫他“阿刃”吗?呵,有趣的男人,他引起了我的注意。】 【等着吧,我要让阿刃和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好好看看,他是如何被我上下其手、吃干抹净,还要狠狠对我百般宠爱的!】 三月七:“……” 丹恒:“……” 凑过来一起吃瓜的茉丽安:“……” 初生啊。 而你,我的阿星,才是真正的初生。 长达一个琥珀纪的沉默之后,三月七终于从冰冻般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用颤抖的手指缓缓打字: 【阿星,你……】 【你晚上睡觉小心点,最好和丹恒轮流守夜。】 【下次刃见到你,怕不是在追杀丹恒之前,就要劈头给你来一发“死兆将至”……】 发完这条消息之后,三月七虚弱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打着摆子摇摇欲坠。 她本想找丹恒抱团,但如今的丹恒早已是小泥龙过江自身难保,全靠他意志坚定,才没有在尴尬中化成一滩水。 三月七左顾右盼好一阵,最后选中了一手牵着丹枫的茉丽安,再一次果断抛下丹恒,“嘤咛”一声倒在了茉丽安怀里。 丹恒:“……” 他倒是也想找个人靠上一靠,但茉丽安两只手已经被丹枫和三月七占得满满当当,好个桃红柳绿的一家三口,哪里还容得下一条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青龙。 更何况,光看丹枫这极度重女轻男的冰冷眼神,就连百代单传的亲儿子恒大宝他都未必看得上,搞不好最后还真是举全族之力把女儿露小宝宠上天,儿子头朝下丢进海里自己扑腾。 有舅的阿星像块宝,有爹的丹恒像根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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