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纪一转眼珠,在恍如巨物的针尖之外,看到女教师带笑的脸。 那张脸上,嘴唇的部分开合,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小纪,这是什么东西?” 宫纪突然狠拽阿檀的头发,撕扯着她脖颈上的裂口,让她转过头。 阿檀从窒息中晃过神,胸膛起伏,大口大口汲取氧气。 宫纪低伏身体,仔细端详那张和女教师七八分像的面容。 阿檀止不住紧缩的瞳孔里倒映着一张美丽寒凉的脸,那张脸越来越近,灰色的眼珠像倒倾的冰海,以阴沉末日之势压覆下来。 一枚血珠从灰眼珠上方的睫毛上掉下,砸中阿檀的鼻梁。 阿檀毫无反抗之力,她急剧地喘息,眼睛睁大,眼球里浮现一张美丽却骇人的脸。 宫纪的另一只手在地板上磨磨蹭蹭地找东西,手指动作柔软到像是小猫在找她心爱的玩具。某一刻,那截指尖轻轻点在了一根针的身体上。 按着一根针,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 下一秒,寒意猝然而至,一根针刺破了阿檀的皮肤,扎进了她被迫伸长的脖子中。 宫纪的手指故意按压着那块皮肤,看着阿檀惊惧颤抖的反应,恶意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暮色倾轧,天光将尽,落地窗外流动不详暗影。冷冷暗光在地板上流动,爬在一上一下的身躯表面。 吱呀一声,寂然的房间出现响动,如一枚石子砸碎冰湖。 宫纪一手拔枪,指向门口,另一只夹握刀片的手掐着阿檀的脖子,拉她挡住自己的头骨。 蜷川龙华来得比她想象中还要快很多。 一缕灯光从门的缝隙流向书房地板,视线上移,探入门缝的还有黑沉的枪口。 下半辈子不想在写打架。(虚弱) 写完居然已经五点了。
第102章 对峙 假意温和的面容俱被撕去,两个人隔着一道门缝对峙,彼此露出面具下粘腻可怖的獠牙。 阿檀已经度过窒息反应最剧烈的阶段,此时正艰难地控制呼吸,不让自己颈间的伤口再度崩裂。她的膝盖瘫伏,平跪地板上,而脖颈微微一动,温热的刀锋切割皮肉更深。 那只指尖挟刀的手亲昵地往下,拔出刀锋,虚拢地抵在阿檀的大动脉。 又一大泊血从阿檀脖子里淌出来,蹭在她黑乱的头发上,血珠缓缓下滴,弄脏雪白领口。 宫纪握枪的手硬瘦秀丽,极其冷静极其平稳。枪管放在阿檀侧脸边,与门缝里那只黑沉的枪口遥遥对峙。 蜷川龙华惊怒未定,隔着一扇门逼问:“宫警视,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拿刀对着我的管家,是想杀人吗?” 鲜血划过宫纪的眉骨、眼骨,沾在面颊上。她身姿岿然不动,一双不含感情的眼睛朝那边望过去。 宫纪单刀直入,反问:“你也配拿‘杀人’质问我?” 蜷川龙华不再说话,她沉默着,微微转动枪口,对准了阿檀的脑袋。 宫纪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你抛弃了母亲、父亲,弟弟,现在连同你有利益纠葛的阿檀也能舍弃。你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正在思考如何用两具尸体编造一个谎言?” 她的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讥诮与轻蔑:“枪杀阿檀之后,你确定能杀掉我?” 阿檀喘息着,目光动了动,也朝藏在门板后的蜷川龙华望去。 “听说你们十六岁就成为了玩伴、主仆,怎么样,阿檀现在变成了一个碍事的人,你要处理掉她吗?” 蜷川龙华目光沉沉,将枪柄握得更紧。 她很少见到宫纪这样理智又疯狂的的警察,她身具无人能及的反应力、判断力和行动力,无视律法秩序和道德规训,如一往无前的尖刀,行动时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锋锐寒气。 当时,她仅和电话另一头的“铃木顾问”交谈了几句,突然发现了异常之处,立即挂掉电话匆匆返回书房。可就是在这短短的五六分钟里,宫纪卸去了阿檀的四肢关节,让她成了一个形状凄惨的靶子。 蜷川龙华清楚阿檀的能力。五分钟时间,宫纪制服了阿檀,自己却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到了这个局面,宫纪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宫纪那张沾了血的脸半藏在阴影里,看上去瑰丽又可怕,她轻声问:“很意外是不是,为什么安插在警界的眼线没有给你传消息?” 蜷川龙华猛然反应过来:“你根本没有申请逮捕令,你这是违法执行……” “我们找到证据的消息传出去,你逃跑了怎么办?”宫纪微微侧头,笑道:“现在看来你根本不打算逃跑,是不是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政商勾连,所有罪恶都能被轻飘飘揭过去? “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算升职再快,你也不过是一个入职不到一年,根基尚浅的警视而已。”蜷川龙华冷笑:“年轻的警视小姐,这件事传出去,你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做你的警界新星吗?滥用职权,行政违法,这就是你用冲动换来的罪名和处分。” “而且。”蜷川龙华一字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逃跑?” “即使到这个局面,你也什么都不愿承认,对吗?” 宫纪紧拽着阿檀,丝毫不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就不劳你挂念警察的规矩了,我这个警视没你说得那么不堪,也不害怕你口中所谓行政违法的指认。” 走廊上响起纷沓脚步声,蜷川家的保镖围了过来。站在门外的蜷川龙华一抬手,那些保镖脚步一停,沉穆地立在了原地。 “我差点忘了,蜷川氏也加入了政府出台的保护计划,签订了那份协议书。”宫纪倾听着走廊上的动静,漫不经心地评价,“看来对你们这种恶行累累的企业家来说,政府的保护计划只意味着能够理所当然申请枪支,增进安保力量,倒是一点都看不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她屈膝从地上站了起来,手臂一用力,阿檀瞬间因疼痛而脸色微变,被拽得直立而起,和宫纪一起半倚靠在书柜上。 她的动作大开大合,毫不避讳那管直对着自己的枪口。 蜷川龙华看着她们移动,枪口不断偏移,却也不敢真正做些什么。 其一,宫纪显然无惧生死,她不太敢赌自己能不能从宫纪手底下活下来;其二…… “你应该清楚,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手里有能给你定罪的决定性证据,如果你想在自己的罪名之上再加一具警察尸体的话,就尽管朝我开枪。” 宫纪一双眼睛寒亮如星,不闪不避地和蜷川龙华对上了目光,“怎么样?蜷川小姐,现在,我这个警视有和你对话的资格了吗?” 蜷川龙华下颌骨紧绷,目光阴狠,度量几个瞬息后,她手中的枪缓缓从门缝里退了出去。 直到此刻,蜷川龙华还是不相信,宫纪这种人居然能做出牺牲自我的行径来。 今枝供罪,康介自首,蜷川龙华匆忙掩盖曾经的罪行。她只要熬过这段时期,等到竹内真嗣一案盖棺定论,警方便再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进行调查。随着时间流逝,这场风波也将消弭无声。 她心狠手辣的同时又胆大谨慎,又善于投机取巧钻营法律漏洞。十年来,她抹消罪证的手段早已炉火纯青,根本不会让那些警察抓到一点实际证据。 除了她人生的一大败笔——一封在七年前写就的信,里面详细记载了她毒杀父亲的全过程。 那是唯一能给她定罪的东西。 年少慕艾,她曾一字一句地写下自己的罪行,把这封信亲手交到了别人手中。 多少次,蜷川龙华忍不住痛恨曾经愚蠢的自己。 不过她心中有愧,害怕见到绘椿夫人,十多年来未曾踏入花见小路。9月初,因为蜷川康介胡闹,蜷川龙华不得不挑选了一个绘椿夫人出远门的日子,在一个远离梢风屋的地方约见今枝。 在那间茶屋里,她曾不动声色地试探那封信的下落。 蜷川龙华仍记得,当时的今枝用折扇挡着下巴,眼睛里露出一种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轻声对她说:“那封信,我看过便烧毁了。” 今枝不仅勒死了她的未婚夫,还对她撒谎。蜷川龙华面对一地烂摊子,那点微不足道的爱慕也就顺理成章地转换成了滔天的恨意。 她的心思细密,虽短暂相信了今枝的说辞,却仍旧为规避风险作出了应对。那封信被警察发现后必然会上报,上报证据并申请立案的程序会有一个时间差。蜷川龙华向组织求助,一旦出现立案端倪,她便能立即得到消息,及时作出反应。 警视厅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几日的风平浪静让蜷川龙华放松了警惕。今日,宫纪独身一人来到蜷川宅,她虽心有疑虑,却也没有过度防备。 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宫纪不是来单刀赴会的,而是来和自己玉石俱焚的。 久悬于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缓缓落下,靠在她脖颈边的铡刀亮出寒锋。 蜷川龙华的手指缓缓紧握,眼睑收紧,呈现一副狠戾姿态。 除非她的头颅被斩下,生命被绞毁,否则,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将磨刀砺枪,拼死挣扎。 在这紧凝的氛围里,隔着一堵墙,蜷川龙华和宫纪寸步不让地对峙着。 蜷川龙华侧眼看向安保,对着书房门抬了抬下巴。 一个保安抱持枪支挡在胸前,缓步靠近书房大门。 嘭然一声,保安一脚踹开了书房大门。然而,就在这零点几秒间,只听一道轻而尖锐的鸣响,一发子弹瞬间擦过保安的小腿,血肉裂口崩开,鲜血飞溅。 在大门剧烈的摇晃震颤声里,保安后退几步跌坐在地毯上,捂着小腿嘶哑痛呼,冷汗涔涔。 “没有打穿他的腿,是我留了情面,蜷川小姐。”墙内的宫纪冷声说。 蜷川龙华也被这凌冽杀意所攫摄,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如毒蛇般幽微盘伏,即使卧薪尝胆,也自认强大,不惧怕任何人。生平第一次,她见识到有人的气势杀意如冰川崩毁,夹挟劈山倒海的疯狂沸涌而来。 蜷川龙华立于门外,缓缓呼出一口气。 半晌,隔着一堵墙,她用一种温和的、接近诱哄的语气对里面的人说:“宫小姐,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我知道你是怕我拿到消息,畏罪潜逃,所以想要拖住我的脚步,等待警视厅的后援过来。我曾设想过这种局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作出这种举动的警察居然是你。” 时间紧迫,宫纪的后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抵达蜷川宅。而蜷川龙华拿出手机,低头发送了几条消息,口中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去: “宫小姐,从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从来没有相信过那些所谓忠诚、牺牲、信念之类的高尚宣言,你自始至终都是在为自己而活,‘警察’身份也不过是达到你目标的一个跳板。宫小姐,你为什么不踩碎这个跳板,站到更高的地方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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