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不要逼我。” 安室透也被激起了火气,他被人扯着头发拿刀抵着,却如同处于高位般冷冷向下看了一眼: “你抖什么?” 宫纪确实在颤抖,蝴蝶|刀锃亮刀锋流动的银光也在颤抖,她耳边的声音在褪去,脑袋里的疼痛却泛涌上来。 她在身体失控的无助感和疼痛里细细发抖。 他们就站在仓库出口边,安室透的喉结在刀锋下克制地滚动着,眼睛却如精密仪器般审视着宫纪的状态。 他在接到风见的电话后匆忙赶来,却又在路上接到了来自组织的命令。 所以安室透不得不坐上贝尔摩德的车,又在贝尔摩德的注视下,花时间做了一些布置。 风见说,他跟着宫纪,来到了一家私自运营的武器买卖场所。 风见觉得宫纪的风衣里拢了一把枪。 听到这句话时,宫纪那份标准如同模板的心理测试突然闯入了安室透的脑海,联想机制被触发,有关宫纪异常行为的记忆节点相继亮起,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一条完整的长线。 ——平河町三丁目,在光村凌的死亡现场。有那么一瞬间,宫纪好像失去了意识,手电筒从她的手里滚落,而她听不到别人的声音。 安室透回想着风见后怕的样子,风见拧着眉毛犹犹豫豫地告诉自己——“我被她发现了,但她……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并没有在意我。” 简直就是失去了理智,把一切都置之度外。 风见又说——“她看上去冷冰冰的面无表情,但就是让人害怕。” “表情”。 高野秀树死亡时病房里的监控是失效的。为了探究高野秀树死亡的真相,安室透曾仔细翻过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 他在监控里的一片乱象中,看到了宫纪坐在长椅上,身体绷紧,好像是在忍受疼痛。那个状态,恐怕是用力到青筋都绽了起来。 她明明没有再受多余的伤,却出现了剧烈的身体反应,这让安室透很在意。 她隐瞒着什么,或许是心理或者生理上的病症,而这种病症会引起暂时性失聪和疼痛。 此时,宫纪的身体正处于这种剧烈的反应中,她的力气也在迅速流失。 安室透毫不费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宫纪却将蝴蝶|刀握得更紧,她握刀的姿势已经不再标准,手指节被割得血肉淋漓,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下。 “把手松开。” 安室透蕴着怒气的声音回荡在仓库里。 月亮已经从苍白剪影渐渐变成了发光的、有质感的实体。 安室透左手用了点力气拿开宫纪的手腕,又探出右手,试图去掰开宫纪的手指。 宫纪剧烈地挣扎起来。 心头的怒火噌得窜起来,安室透在宫纪微弱的反击中一把按住了宫纪的后颈,将她撞进了一片铁箱后。 她的后背被按死在了铁壁上,余力震得她胸腔都在发疼。宫纪在最后的理智里避开了安室透强行去捉刀刃的动作。她将身体贴近安室透,腰腹发力的同时侧跨一步,勾上安室透的小腿想要将他掀倒。安室透向后按住她后颈的手改为死死钳住她的肩膀,两个人在打斗中同时被带到了地上。 在所有视线的死角处,宫纪的膝盖跪在安室透的身侧,手肘撑在他的耳边,安室透向后按住宫纪的脖颈。 她的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被用尽,维持着撑在安室透身体上方的姿势,整个人安静下来。 安室透发现了这一点,他看着宫纪半阖的眼睛,说:“把刀放下来。” 宫纪模模糊糊地去分辨安室透的口型,连摇头都做不到。 见她不说话,安室透微微侧头,他带着手套的手顺着宫纪的手腕内侧探进她的手心,一点一点撑开她的手指,把冰冷的蝴蝶|刀拿了下来。 宫纪没有反抗。 好疼。 好想缩起来。 疼痛像是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而后这些针又聚集起来,对着她的脑子狠狠劈了下去。 就这一下,她无意识地喘息了一声。 左臂支撑不住,滑在了地上,她颤抖的指尖摸到了脏污的地面又无力地扣紧。 宫纪低下了头,脱力般地跪坐在了安室透身上。 安室透的腰腹像石头一样硬,硌得她难受。 还是滚烫的,还在缓缓起伏呼吸,烫得她慌张地要流泪。 安室透。 安室透的手掌也很滚烫,贴上了她的颈骨,又顺着脊骨一路往下摸。 她在安室透的检查下想把自己缩起来。 她微微动了动膝盖,想要从这只手掌下面跑出去。 可是察觉到她的挣动,安室透的掌心严密地按住了她的脊背。 他皱起眉,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 “是脊椎引起了头痛吗?” 不是,不是,放开我。 宫纪慌乱地张了张口。 见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安室透的眉头蹙得更紧:“病成这样还想找人寻仇?” 慢慢看懂了这句话,她空成一片的脑子突然触及到了什么开关,宫纪生起气来,突然有了丁点力气。 宫纪狠狠捏住安室透的下颌,把手里的血全都抹到了他脸上。 她还想趁这快要消散的一点力气发出声音。 比如说:“你放开我。” 但是安室透先出了声,他的声音有点狠。宫纪听不到,却能看到他发声时眉骨上抬,眉心紧蹙,灰蓝色的瞳孔冷冷盯着自己。 “你别乱动。” 安室透被宫纪的手指揉得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 失去视野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他迅速而警觉地再度睁开了眼,宫纪的手指仍然在他脸上作乱,指节上的血滴在了鼻骨上,他不得不为此微微偏过头。 “你别乱动。” 宫纪怔了一下。 一犹豫,疼痛接踵而至,理智又被掩埋在铺天盖地的剧烈感官下。 她咬了咬嘴唇,忘了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接受指令,不再乱动了。 安室透顺着宫纪颤抖的脊背往下摸,从脖颈开始,隔着皮肉,一枚一枚花苞一样的骨头在他掌心里起伏,最后他的手克制地停在尾椎上方。 肌肉没有应激,看来不是脊椎带来的疼痛。 是神经性疼痛吗?神经性疼痛怎么会这么剧烈? 即使身体抖个不停,即使在他的检查下害怕得咬紧了嘴唇,可她自从接受了指令后,就真的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是谁教她的? 他抬眼,看到了宫纪如同水洗过一样的苍白脸颊,额角、颈侧都有细细的浅青色血管浮现,身上泛起一层蒙昧的薄汗,浸得她像是失了色素。 她的眼神依然是涣散的,灰色的眼珠也如同被水浸过,眼皮上下阖动,慢慢地、不知所措地一眨一眨。呼吸也伴随着这个频率,打在安室透脸上。 好乖。 终于变乖了一点。 一滴汗珠从她尖俏的下巴滴落下来。 安室透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放轻了声音:“你有没有带药?” 安室透的手去摸宫纪的衣服口袋,宫纪却像是被这个多余的动作惊到,被命令指挥的大脑突然活泛起来,那根细线“啪”得一声断裂,疼痛如同洪水一样再度铺天盖地地涌出来。 宫纪也“啪”得一声打开了安室透的手臂。 猝不及防的一下,安室透的手臂被大力打到了地上,手背擦过地面,小臂摔在了自己耳边,腕间的手表与坚硬的地面磕出了一声闷响。 宫纪的眼珠动了一下,视线缓缓聚焦到那块腕表上面。 秒针在有节律地摆动。 滴答,滴答,滴答—— ——疼痛,失聪,最长时间五分钟。 宫纪像是在如水般密织的疼痛中找到了一个锚点。她慢慢地伸出手把安室透的手腕按在他耳边,手指张开,捂住了那块表盘。 她的手指轻得仿佛一个剧烈动作就会让自己更疼。安室透小心翼翼地不再动作。 表盘被硌在手心里,宫纪一点一点低头,将额头抵在了安室透的手臂上。 她听不见,手指也在颤抖中感受不到腕表秒针的跳动。 她只是像找到了救世主那样,紧紧捂住唯一能让自己活过来的表盘。 滴答,滴答—— 他们发丝绞着发丝,宛如耳鬓厮磨,在黑暗中相拥着呼吸。 本章有一点血腥和暴力元素,请确保自己年满十八岁且不会对此生理不适。 明天去考试,下次更新应该是在周日晚上十一点以后,不要等。 感谢观阅~
第24章 闪回 紧迫感在秒针一点一点的转动中缓缓袭来——炸弹的时间要归零了。 头顶残破灯管打出冷感无机质的光,电流艰难地接入接触,灯光一闪一灭。 安室透仰头躺在地面上,看着从仓库顶部的豁口,豁口边缘钢筋虬结突出构建一只冷硬窠臼,其上笼着一团孤独夜色。 他任由宫纪自己平复剧烈痛楚,当是怀里坐了一只蜷缩的猫。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过,秒针坚定冷酷地跳动,耳边的喘息连同颤抖慢慢停了下来,安室透自己那份微弱颤动的同情心也一同被停住。 他在日复一日的高压环境下学会了及时处理自己的情绪,他要在暗处殚精竭虑,怀疑一切。同情、怜悯与爱总是被迅速收拢掩藏,正如他厌恶杀死了高野秀树的凶手,却还是不得不来救基安蒂。 与自己这个卧底不同,宫纪挺直脊背走在光明之下,她是敞开的,几乎毫无保留地向世界展示自己的一切——天才的、冰冷的、割裂的、病态的……每一面都是她,全部碎片组成一个不完美的人格。她在努力与这个世界相处,会因为愧疚心和怜悯心而带着刀枪与他人屠杀。 是病态的、不理智的、不负责任的,又鲜活的人。 炸弹引爆计时,三分钟。 他轻声对枕在自己手臂上的人说:“你想让谁都不离开……你这样,将来要怎么办呢?” 宫纪耳边的声音恰恰好涌来,安室透的这句话落入耳边,她连难堪都顾不得,撑着手臂抬头,恶狠狠的眼神一下子望进安室透瞳孔深处。 他的头发和眉眼上都是宫纪手指上流出的血,血污擦在金色发丝和睫毛上,又沾上灰尘——一张乱七八糟凌乱不堪的脸,下垂的眼尾蕴着一点可怜的情绪。宫纪沉默下来。 你为什么难过? 可是他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两支小雏菊换来一柄心软的蝴蝶|刀,高野秀树的情报换来枪口偏移的准星;为他的难过而难过,又能换来什么? 宫纪的手指扣了一下他发热的手腕,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炸弹引爆计时,两分三十秒。 安室透看着她缓慢地动作,他的手臂没有碰到她一寸,虚虚托扶着,防止她再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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