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拉开厚重窗帘,右手还为碰上玻璃门,宫治突然看到宫纪像个超人那样向外坐在栏杆上,还不要命地朝下俯身看。 她穿着白色的睡裙,黑发随着弯腰的动作柔顺地垂落在空中,看上去像是要飞走、或是消散了一样。 宫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自己一出声,宫纪被吓得掉下去。 直到宫纪从栏杆上安全退下来,宫治“砰”的一声狠狠拉开阳台门,把玻璃都震得轻微颤动。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你想死吗?” “我不想死。”宫纪连玫瑰花都不种了,她推着宫治退回室内:“我要出去一趟。” 宫治忍了又忍,一把抓住要往外跑的宫纪,拉着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穿睡衣出去?” 宫纪不太理解,将这句话当作“多穿点衣服不然冷”的提示,于是她又推着宫治坐倒在沙发上,说:“我会穿好外套去天台上喝酒,想想工作的事情。” 好吧。宫治忍了下来,宫纪确实有在天台独自思考的习惯,喝酒也是她成年后的爱好。 宫纪先在宫治的目光中穿上了风衣,又在酒柜面前挑挑拣拣,最终还是转身拉开冰箱,将两罐啤酒拢进怀里。 她在随自己脚步声亮起的灯光中走过一层一层楼梯,向天台走去。 安室透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在宫纪心里形成了一整块明明暗暗的卡片。 她最近习惯于观察安室透的窗户,他的灯光亮起,宫纪也在心中卡片上亮起一个小小方块,他的窗户如果超过时间仍然是黯淡的,卡片上的方块也会谨慎地变成灰色。 黄色、灰色、灰色……宫纪在心中总结着规律——今晚大概率是黄色。 宫纪预测的成功率超过百分之八十五,这让她有种小小的成就感。 可是安室透房间里的灯光没有亮起。 每当预测出错的时候,她就会去天台上碰碰运气。因为安室透房间里令人捉摸不透的灯光,她有七次攀上天台,在那里独自喝完自己带的酒。 好吧,在天台撞上安室透的概率为0,宫纪发誓自己下一次肯定不做概率0的傻事。 她抱着怀里的酒,按上了天台的门。 皆河圭被关押在拘留所而不是警察厅下属的机构,皆河圭身边的警备被刻意放松,皆河圭的审讯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降谷零知道皆河圭会死,他审判了皆河圭的生命,还要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引出藏匿在警察系统中的老鼠。 警校时期的自己肯定想不到,七年后,他会将同等鲜活的生命分为两种,一种是受他保护的,一种是受他利用的。 他也预料到……会有无辜的、连真相都不知道的警察会因此受害。 降谷零的双手痛苦地握紧了栏杆。 景光……我成为了不择手段的人,我一人踏入歧路直到死去。 在内心深处,它惧怕天台。 铁锈在他的手心里生根发芽,他站在最高处,看向自己无法融入的人间。 卑劣手段不会因为光明理想变得崇高,降谷零不会将理想以卑劣再次践踏,他想——未来,请给我无人问津的死亡。 再待三分钟,就回到屋子里去。 降谷零转身靠在栏杆上,微微往后仰,眼底一点目光看到虚拢的天台铁门。 他推开那扇门,看到了景光的尸体。 宫纪推开那扇门,看到了安室透。 两罐啤酒在她怀里不安地碰撞着。 宫纪有些怔然:“安室……透?” 概率为0的事件出现了波动,宫纪没有喜悦,她甚至想逃离这里。 当他疲惫的目光笼罩在自己身上时—— 宫纪想要逃离这里。 悲伤的感受铺天盖地地翻涌上来,她怔怔地想——我打扰了他的独处。 他们目光相对,宫纪忍不住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小纪?”安室透轻轻唤她。 那个凝缩在宫纪瞳孔里的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可以请我喝酒吗?” 宫纪和降谷零并肩,撑在天台栏杆上。 “要干杯吗?” “我猜你不会想要和一个打扰了你独处的人干杯” 宫纪趴在栏杆上,眼睫垂下,手腕柔软地弯曲,坠着手心里的酒。 “对不起,刚刚我心情不太好。” 降谷零的睫毛煽动一下,他迅速整理了情绪,有条不紊地向宫纪表达歉意: “很抱歉,那些情绪有冒犯到你吗?” “应该道歉的是我” 为什么,你要对我道歉两次? 宫纪握着那罐啤酒的手动了一下,手指紧紧扣了下去。 又是这种来自被保护者的无力感。 她低着头:“抱歉,打扰了你独处的时间。” 在宫纪的惶然无措中,降谷零面容上温和的伪装慢慢隐去。 风从万里之外的大洋流卷而来,猎猎地掀起宫纪的衣摆,又拂过降谷零的头发。 “小纪。” 降谷零的口中吐出那几个字音。 他的声音不再温柔体贴,冰冷而坚定地,以上位者的口吻礼貌地命令她: “可以跟我讲一讲你留学时的事情吗?” 面对降谷零的这种口吻,宫纪却放松下来。 她回想这自己留学时期的经历,发现自己除了川梨,没有什么好讲的。 于是此时,她艰难地把自己掰开,将自己会觉得无措的那一面袒露在降谷零面前。 “非要说的话……我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去学习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这不是降谷零想听的内容,但转头看到宫纪的一瞬间,他决定耐心地听下去:“比如?” 宫纪有些为难:“比如大学期间,为了拿到全额奖学金,我必须得参加各式各样的学生活动,跟形形色色的人相处;为了跟教授打好关系,我做了不下五次教授助理。这很花时间,毕竟和知识、理论、猜想比起来,人类才是那个最大的谜团。”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一个人呆在茧房里。”宫纪又补充。 “啊,听起来这些事情让你很为难。”降谷零重新看向远方。 “为了达到目的,人总是要做些为难的事情吧。” 宫纪撑着栏杆的手臂微微动了一下,往前倾身,她看到了降谷零的眼睛。 他的虹膜是美丽的灰蓝色,色调像伦敦春日七点半的天空,瞳孔深处是冷感的雾青色薄云。 宫纪试图回忆求学的时日,但只有一片阒然的寂静和一弧灰蓝色的天幕。 师长和朋友,灯火辉煌的舞会和流金似的香槟塔,都像是掉了漆的油画一般变得模斑驳。只有在一片阒然的寂静和一弧灰蓝色的天幕下孤身一人的她。这一幕取代了她求学期间所有与“他人”相关的景象,如此清晰,如此纤毫毕现。 整个世界就只有她一人,她被令人舒适的空旷、令人舒适的寂静包裹着,只有这样的时候她完全属于、并完全掌控自己。 平生只见一次的灰蓝色天幕,也在降谷零瞳孔里。 “后来我又想,我拥有烦恼的权利,也是一件好事。” 降谷零没有再回复,宫纪也不再看降谷零的眼睛。 她的目光转而向下方的如织人影和灯火河流,手腕微微一倾斜,让手中的啤酒罐与身边人的啤酒罐相碰。 瓶身碰撞,一声轻响消散在天台的风里。 “干杯”降谷零轻声说: “为了你——烦恼的权利。” 宫纪坐栏杆的动作不现实,很危险,请把她当做安全教育的反面教材。 昨天忘记做核酸了,于是下午被拉出去补测,又重新梳理了大纲和逻辑,导致写文时有点晚。 大晚上的输入法还崩了,打不出中文了。 下次更新时间应该在明天晚上。
第47章 余污 嵌在墙壁里的顶灯打开,白光将墙壁照得一片雪亮,两个人影影影绰绰地晃在两边的防弹玻璃上,压抑着怒气的人声震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这是什么意思?犯人死了,我们的同事在这里受了伤,他们让我不要管? “前辈,这是命令。” “又来了,警察厅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的命当回事?” 一个人走入了这条走廊,几个扒门看热闹的警察见状,战战兢兢地把脑袋缩了回去,心不在焉地通过大门往外面瞟。 争执还在继续,那个年轻的声音慌张而急促:“前辈,前辈,你小声点……” 对面那人的几乎是愤怒地吼了出来:“监控全部被拿走,我们连过问凶手的资格都没有,谁知道警察厅那群高高在上的人会不会包庇凶手?伏骨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谁来替他负责?”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年轻的小警察被前辈大逆不道的话吓得冷汗涔涔。 一只手突然搭上了那个小警察的肩膀,本就处在惊吓中的他剧烈地一抖。 宫纪按着他的肩,铅灰色的眼睛里一片不近人情的冷意。 她问:“谁带走了监控?” “zero。” 清亮的声音从一株观赏植物后边窜了出来。 低头玩手机的柯南猛地抬眼,安室透差点端不稳手中的盘子。 朝安室透那边看了一眼后,宫纪凑到宫治小声耳边说:“就是那个隶属警察厅的,传说中的,零组。” 公安零组一直神龙不见首尾,权限级别还高,为了查清带走监控的部门,宫纪耗费了一上午时间。 她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但手里的杯子都快要被摁碎了。 “你们警察也玩职权压人这一套?”宫治掰开宫纪的手指,将可怜的杯子解救出来,“你因为这个一早上心情都不好。别生气了,我不想花额外的钱赔杯子。” 初夏,透明杯子里的水液随着两个人的挣动微微晃漾着,阳光温暖地缠绕上来,宫治靠着一面玻璃,在熏人的暖意中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安室透拂过那株绿植层层迭迭的叶片,为这一桌送来甜点。 他弯腰,俯身,金发从颊侧乖巧地滑下,雪白的餐盘被放到宫纪面前。 “请慢用。” 心情有点糟糕的宫纪一把按住了安室透的手腕,让他不得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撑在桌子上:“……先生怎么对zero这么敏感?” 背对着宫治,宫纪的口型是“bourbon”。 刚从绿植后面窜出来的柯南僵在原地。 没有作出任何防抗,安室透顺从地被压着手腕,灰蓝色眼睛里流露出恳求的情绪,声音也带了点示弱:“小纪……可以放开我吗?我还要工作。” 宫纪面色如常地松开手,安室透修长的手指撑了一下桌面,直起身来。 只是宫纪手臂收回时差点碰翻那个杯子。杯子快要倾落的下一秒,杯身被翻转的手背垫起,水液若无其事地流回了容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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