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一片警笛声,风见裕也站在门口应付警察,他脚边有一地的玻璃碎片。宫纪缩在他后面,遥遥看了一圈,拢着计算机后退几步,站进了警察厅一片炽烈白光的走廊。 皆河圭死亡的案件,尾田公馆的爆炸案,还有那十八件不断在宫纪脑子里交替浮现的、兼行真笔记本上的案件新闻。这些纷杂的事件,由这次的入侵作为爆发节点,全部指向一个合乎逻辑的事实。 宫纪慢慢地靠着墙坐了下来,几乎要开始痛恨不由自主就将线索连成一条线的逻辑。 她心里知道,兼行真在计算机系统被毁掉的那一瞬间会逃跑,回到组织的庇佑下。 外面很吵,宫纪将脊背贴在冰冷的墙面上,烦躁地按着计算机细薄的棱面,把坚硬的棱角狠狠叩进自己手心里。 最后,她摸到了自己藏在口袋里的警察证,站起身,向走廊内部走去。 卫生间是警察厅唯一没有监控覆盖的地方。宫纪打开计算机,打算将卧底名单从自己计算机里彻底销毁,再将自己偷窃来的、兼行真的所有文件上报。 兼行真应该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卧底名单的首页。宫纪点开那份文件,几个人像信息在她计算机屏幕里,往上划了几下,突兀地停在了其中一页。 血液在经络里游走,一种绞痛降临于身。 发白的手指猛地扣上计算机,宫纪茫然无措地向上看了一眼。 堵在风见裕也面前的是很多警察,人声和警笛声交杂,外围一片喧闹。 风见裕也向他们解释过后,又有警察厅的人上前来疏散这一大批人,喧闹变得更加响亮。 风见身后是安静严肃的警察厅,走廊里一片冷酷的白光。 他一回头,看到了站在走廊里的宫纪。 宫纪脸色变成一种水洗过的白,在灯光下好像一具彩漆剥落的瓷像。她的手指在墙壁上撑了一下,身体在风见眼睛里呈现一种摇摇晃晃的错觉。 ——热症与寒症像是在宫纪的身体里交替,腹部绞痛或者其他,又或许是一切疼痛的具象化。 她越往外走,越靠近门口洞开的天光,那种疼痛和摇晃的错觉就在她身上少几分。动物性的激烈情绪消失不见,来到风见裕也身边时,她又变回了那个不近人情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警视厅传说。 风见裕也担心的话堵在了喉咙口。 宫纪拽住风见裕也的领口,拉着他,分开人流,向停车场走去。 “借用一下你的车。” 风见裕也被扔在副驾驶,怀里抱着宫纪的计算机。 “把潜入警视厅的那个人的逃脱路线调出来。” 风见裕也的余光里,身边的人利落地系好安全带,紧握方向盘,眼底一片冰冷决然的情绪。 在引擎发动的轰鸣声音中,他慌慌忙忙地调出上司的行动路线。 将手机放在中控台上时,一句轻飘飘的话突然落在了风见裕也耳边。 “降谷零是一个人追出去的吗?” 风见裕也来不及收回来的手凝滞在半空中。 脑子里的警报声一片乱响,他眼神瞟向窗外,左言他顾:“谁啊?” 在窗外流动的夜景里,汽车按照手机里的红色路线向前驶去。宫纪不依不饶,重复问: “降谷零,他这次也是一个人追出去的吗?” 风见裕也恨不得打开车门,从时速八十码的车里跳下去。 他紧闭嘴巴,右手已经开始绝望地扳着内拉手。可惜车门被死锁,风见裕也徒劳的举动只能制造一些噪音。 宫纪猛地一踩剎车,汽车轮胎突兀地打死急停,风见裕也在惯性下不受控制地摔在车门板上,又被安全带拉回,后背敲在软座里。 前方高架桥,各色车辆堵在上方,红蓝警戒灯挤在这些车辆的夹缝中。蜿蜒向上,堵车源头处一片燃烧的橙色火光,灰色烟雾逸散,火星飞向海中。 这时候,风见裕也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手机页面一变,“上司”两个大字霸占半张屏幕。 风见表情痛苦地把脑袋放在了侧车窗上。 宫纪冷声命令:“接电话。” 风见裕也两只手紧紧地缴在一起,瑟瑟发抖但倔强地表达拒绝。 车内沉默下来,只有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回荡在这个狭小空间里。 “咔哒。” 在这片胶着的沉默中,安全带弹开,金属扣脱离的脆响让风见裕也惊觉转头。 宫纪打开车门,夜风灌了进来。 “你接电话吧,我去找带走卧底名单的人。” 夜色被半面光幕映亮。她扶着车门,背对着风见裕也,声音逸散在风中: “你不要向他提到我。” 车门关上,风见裕也浑浑噩噩地按下接通键,将电话紧紧贴在耳边:“降谷先生,这里是风见裕……” 降谷零已经快要抵达自己的公寓,他语速极快地对电话另一头的风见发布命令:“立刻将我在警察厅的所有数据销毁,这段时间我们断开一切联系,在我的处境确定安全前,你都不能擅自与我联络。” 降谷零的车停在公寓楼下,熄灭引擎,他终于发现了风见诡异的沉默:“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风见裕也抬头看向前方,宫纪攀上了高架桥,挤进车辆的夹缝,向爆炸源头走去。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停滞的彩色车流中。 风见脑子乱成一锅粥,语气艰涩地回复:“宫警官大概率知道了您的身份,她说要去找入侵警察厅的人……” 降谷零的手搭在车门上。听到这句话,他的手臂慢慢松懈下来,恍若力气在流失。 他是独身一人扛起一切的人,往自己身上浇筑钢铁成为庇佑弱者的广厦。为了他所爱的一切,降谷零能够忍受灾难、人言和弹雨,可以完全抛弃自己,可以不要求任何回报。 他是一个时刻准备好自我牺牲、看不到自己明天的人。这样的人,要怎样接受一份完全敞开的爱? 车灯熄灭,一切光都跌落,降谷零轻声问:“她现在在哪?” “她在高架桥上,朝着爆炸的方向走。” 在这一刻,降谷零心脏里空掉一块,自以为是的信念崩塌,那里变成一块泥泞洞穴。 他没来得及装下那份喜欢的心脏变得残疾。 降谷零向后倚靠在黑暗里,想:或许是对自己大男子主义的报复,她还是走向了那片火光中。 她要去那片火光中,追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 静默许久,只有呼吸声摇曳在无线短波里。 风见裕也听到自己上司疲惫的字音响在耳边: “请告诉她,入侵警察厅的组织成员代号库拉索,银色长发,右眼是透明色。” “请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受伤。” 这是他们切断联系前,降谷零的最后一句话。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处在一个平等位置,安室类似于我在保护你我是为你好的这种感觉,而小纪总是被放在被保护者的位置。 在这篇小说里,降谷零是有一点心理疾病的,在七年的高压生活下,他成为了一个随时准备好自我牺牲的人,一个看不到明天的人是不会接受一份爱的,他会觉得那是不负责任。 虽然很认同余华老师那一句:“剧情由作者搭建,台词属于人物自己”,但现在我逐渐无法理解自己的角色了,想象不出他们是什么心情会说出什么话,痛苦。
第55章 两端 风见裕也立即甩上车门,弯弯绕绕地,从各式各样的车旁边挤过,向爆炸方向艰难走去。他的步伐逐渐变快,来到开阔地界,他跑了起来。 宫纪站在警察中间非常显眼,她穿一件饱和度很高的蓝色卫衣。 火星带着一点滚烫的温度,如碎屑般纷纷扬扬,宫纪站在烟雾与火星中,高浓度的蓝色在她眼皮上也镀了一层蓝影。 警笛声响亮,忙碌往来的警察在大喊着维持秩序。 而宫纪正扶着一截碎掉的钢筋朝下方的海面看。 风见裕也终于跑到了宫纪身边,他弯腰扶着膝盖喘气,烟灰在他的吐息里急切地逸散。 见他有话要说,宫纪朝风见裕也走过去,等他平复呼吸。 风见的话音断断续续地,还要压低声音:“降谷先生让我告诉你,潜入警察厅的组织成员代号库拉索,银色长发,右眼是透明色。” 顿了一下,他看向宫纪浸燃火与光的浅色瞳孔:“他……还说希望你不要受伤。” 宫纪的眼睛弯了一下,倒映的火焰碎屑如漂浮在瞳孔里的眼泪:“他勉强肯相信我了吗?” 风见裕也背对彩色车流,弯着腰,撑在膝盖上的手指用力,将布料揉出褶皱。 “这么多年,降谷先生一直和我单线联系,每次一出问题,他都会独自消失。” 他抬起头,与宫纪对上目光:“就在刚才,降谷先生再次和我完全切断了联系,他一直是这样。” 周围太过吵闹,他的声音也被压在警笛和喇叭声下: “除了宫警官,我没有见过他将自己的命运和第二个人分担。” 宫纪真正地露出了一个笑,绞痛却再次蔓延全身。 ——降谷零缺失的那份痛苦,降临到了她身上。 她别过视线,眼睫颤动几下,再次看向风见裕也时,已经完全处理好了情绪。 宫纪问:“库拉索是从这里,人和车一起翻下去的吗?有录像吗?” “是的,连带着一个油罐车,车辆在半空中就发生了爆炸,她大概率活不下来。” 风见裕也调出当时的路面监控给宫纪看,路面监控的拍摄范围仅止于高架桥上的宽广平面.一辆车在失控的急速中轮胎急剎,撞击半面车身悬在空中的油罐车,撑碎路边护栏,两辆车一同向下坠去,随后,火焰和烟雾腾空而起。 宫纪点击一下手机屏幕,停在车辆下坠的那一刻。她将模糊画面放至最大——从更加模糊的车窗中,看到了一个影绰的人影。 隐约是一个试图开车门的动作。 “公安捞到库拉索的尸体了吗?” 风见裕也的耳机里还没能传来好消息,于是他说:“还没有。” “在车辆翻落下去的瞬间,找到平衡支点,施力,跳进海里,是可以安全降落的。谁也无法证明库拉索已经死亡,我必须假设她还活着。” 宫纪从屏幕上收回目光,向维护秩序的警察走去。 她借来一部警用对讲机。 宫纪将自己的手机扔给风见裕也:“354MHz,调到这个频道,到时候对讲机联系。” 风见裕也不解地接住宫纪的手机,转头看去,逐渐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手臂攀绕上冰冷的虬结钢铁,宫纪倾身于天空与海之间,风吹起她的头发,火星跳落湮灭在流动的黑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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