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的手段他或许可以暂时不用,但绝对不能无从使用。所以,今天这场冲突如果利用得好,会是个精彩的转折点。 阿芙拉不知道忒修斯还有没有其他计划,她只知道自己已经尽了全力。她用艾略特的魔杖在现场留下了能量极强的魔法印记——一道索命咒,无论如何都能够帮助傲罗检测到它的来源了。 由于艾略特曾在魔法部任职,傲罗很快就会发现这道印记的主人是他,而他背叛魔法部追随里德尔是人尽皆知之事,这就可以让忒修斯直接将矛头对准里德尔。中间还需要一些证据以增加说服力,阿芙拉相信这难不倒忒修斯,毕竟艾略特曾在里德尔任职司长前后帮他做过许多事。 甚至,如果再幸运一点,忒修斯可以用这道印记来追踪艾略特,从而锁定这座庄园的位置。当然,这纯粹是阿芙拉自己的期待,她也知道这里离伦敦太远了,这个方法不一定可行。 要是再加上维尔塔宁透露的情报,说不定忒修斯的优势能比想象中更大。邓布利多不方便直接代魔法部露面,但他也可以在背后出谋划策。不管怎么想,阿芙拉今天走的这一遭都很值。 唯一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就是里德尔究竟会不会相信这个谎言。 想到这里,阿芙拉不由有些后悔——她要是伤得更重一点,没准说服力也会增加不少。 她在替自己检查过后,发现身上有四处比较深的伤口,它们原于埃德琳和艾略特的咬伤,剩下的都是擦伤、划伤还有狼人的爪痕。她两只膝盖下方蹭掉一层皮,尽管上药的时候痛得钻心,但她知道,像这样表层的伤口其实好起来会很快。 和她以往受过的种种伤比起来,阿芙拉觉得她今天实在是轻松多了。 “他会派人去追捕,后续的事我不知道。”维尔塔宁回答着阿芙拉的问题。有外人在场时,她的言语一向谨慎得令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在维尔塔宁为她包扎伤口时,阿芙拉看到在她挽起的袖口下蜿蜒的血迹。 “你也受伤了?”阿芙拉问道。 但维尔塔宁只是投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同时沉默地笑笑,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提醒着她的冒失——任何程度的关心都可能令旁人对她们之间的关系起疑。 阿芙拉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维尔塔宁临走前将一瓶白鲜香精默默塞到她大衣口袋里。 入夜后,阿芙拉同莉莉安一起待在小药剂室中。桌面上堆着大批维尔塔宁离开前留下的魔药,莉莉安正在一瓶一瓶地熟悉,顺便按每一天所需的剂量给它们分类。她分得累了,就趴在操作台上休息。 今天实在是异动频繁的一天,阿芙拉有好几次都感受到那种来自地下的轰鸣,其中有一次特别明显,让她几乎以为是地震,但当她准备出去找托马斯确认的时候,动静又慢慢地停下来。 这次,阿芙拉是清醒的,所以她更加确定这底下一定还有密室——她从第一次感觉到异响的时候就在留意这一点,因此也在庄园中找过可能的入口,但是都没有成功。包括几次进入大药剂室的时候,她无一不在趁机观察,可惜仅凭一双眼睛难以看出异样,而她又没有更多单独进去探索的机会。 很多事她只能无凭无据地猜想,至于证实,也只能留待以后再说了。 最后一次响动都把莉莉安吵醒了,她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阿芙拉,并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芙拉不准备把她牵扯进来,见她面前已经分出了很多药剂,就对她说:“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莉莉安揉着眼睛:“小姐你呢?” “我睡不着,想再一个人待会儿。”她望向窗外,回望她的是沉郁如墨的黑夜,很适合用来平复忐忑的心情和展望她那一片黑暗的未来。 就算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她也一样会睡不着, 莉莉安只当她是因为今天受了惊吓,所以才心神不宁:“可是你不能太晚睡……那我就到外面沙发上休息吧,你有事随时叫我,过一会我再来喊你,这样可以吗?” 阿芙拉看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笑着催促道:“可以,快去吧。” “那我一会进来叫你时,你可一定要上去睡了!” 阿芙拉再三跟她保证,她这才好歹离开药剂室。 只有阿芙拉自己知道,在知道里德尔对她的“宣判”前,这恐怕不会是她的唯一一个不眠之夜。 像极了阁楼上的那一幕。 大蛇冰冷的鳞片和间或吐出的信子剐蹭着她的皮肤,只待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能够左右她的生死,而后让她理所当然地成为它的腹中美食。 一切都仿佛在轮回,这让阿芙拉感到无比嘲讽,更觉得她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意义。 认命吧。心中有个声音对她说道。 既然她已在万千个轮回中以各种惨淡的方式死去无数次,那么这一次,或许也不会例外。 阿芙拉靠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任思绪随着黑水一般的夜幕下沉。 不多时,莉莉安却再度推门进来,神情慌张:“小姐……” 她扭头看着她:“怎么了?不是去休息了吗?” 莉莉安吞咽了一下,出于恐惧而下意识将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回来了,我听到动静就赶紧过来了,好像是……里德尔先生,还有其他的人。我可不想独自和他们待在外面!” 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会在这么晚来叨扰这座庄园的人,也就只有庄园的主人了。 莉莉安想到白天维尔塔宁说的话,不由担惊受怕地问道:“先生不会上楼找不到人,因为这个发脾气吧……毕竟今天出了事,他还没有确认过你的状况……” 他怕是想直接确认她和这场阴谋有没有关系吧。阿芙拉自嘲地想。 里德尔的态度确实很奇怪。外面非常安静,他似乎没有上楼,也没有让人喊她出去以第一时间确认她的安危,但是同样的,他也没有对她做出任何处置。 维尔塔宁说下午有人去给里德尔传信时,他在外面的行动就中止了,可是多出来的十个小时的时间,他去做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究竟又想干什么? 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何况还有一个莉莉安在旁边抖得如同筛子样。 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与其坐以待毙,阿芙拉决定出去看看。 莉莉安大气不敢出地跟在她身后,看见穆勒也站在那里,顿时更不想过去了。 眼前的场景出乎阿芙拉的意料。 她的脚步声很轻,落在地毯上时更是让人几乎不察。里德尔回来后喝了酒,然后似乎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睡着了,现在他靠在沙发上,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他累成这样。 托马斯站在一边,和她对视了一眼,但也不能透露任何有用的情报给她。 所有能在明面上看到的信息都彰显出略显惨烈的事实——桌上丢着一只沾满鲜血的魔杖,但不是他们在场任何一个人的,而是艾略特的。 阿芙拉曾将他上一支魔杖亲手折断,又在今天下午刚抢夺过他后来新配的魔杖,对于它的特征和材质可太熟悉了。 尽管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上去今天有不少意想不到的人都和她一块倒了霉。 里德尔的手上很干净,这应当是那块被丢在地上的帕子的功劳——上面同样沾着血迹,可能刚刚被他用来擦拭手指。 她看到了里德尔的伤口——深深一道印在眉骨上,血迹顺着他的轮廓淌下来,又干涸住,他未曾清理过。醒目显眼,不像他的痛处,倒像是直白简明的证据,提醒着她欠他的债。 她轻叹一声,要走上前,被穆勒靠近拦了一下,托马斯用眼神将他逼退。 “拿魔药来。”阿芙拉无视了穆勒的举动,低声对莉莉安吩咐道。 莉莉安很快带着药品和工具回到沙发边,阿芙拉观察了一下里德尔的伤口,感觉看上去是应该缝针的样子。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这样做,而是准备先拿魔药试一试。 她轻手轻脚地坐在沙发上,帮里德尔清理了多余的血迹,然后用棉棒蘸取药水,将棉棒压在他的伤口上。血痂化开后,伤口又重新开始渗血,边缘的皮肤也因为发炎而微微红肿。他的眼皮轻颤了一下,但是人仍旧没有醒来。 她特地留意过,他没有在发烧,相反,额头冷得像冬日长巷阴暗处难以化冻的顽冰。 药水缓慢渗入伤口,棉棒吸满血水,阿芙拉换了一根又一根,直到伤口开始有止血的趋势。 这让她稍稍放下心来,毕竟要是伤口能自己痊愈,就不用缝针了,否则是一定会留疤的。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可不能留疤,否则就不漂亮了。”阿芙拉一面重复着蘸取药水的动作,一面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 处理好这一处,她又用视线扫视他的全身,但没有看到明显的血迹。 “还有其他伤口吗?”她仰起头,向托马斯询问。 托马斯也很犹豫:“我不知道,当时我不在场。” “哦,对。”阿芙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应该是艾略特跟在他身边,可是显然艾略特现在才是更应该被问候的那一个。 阿芙拉大致检查了他的全身,没有发现更多伤处。他的右手背上残留着一道血痕,她用药水慢慢清理干净,发现那血迹应该不是来自于他。 里德尔身上很冷,双手也很冷,是一种让人忍不住颤抖的温度,甚至让阿芙拉想起自己蛇毒发作时的状态。即便是他回来后饮下的大半杯烈酒,也没有让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中暖和起来。 她将自己身上的毯子扯下来盖在他身上,那上面染有她的余温,如同一个温暖的怀抱般将他裹挟其中。 除了她的动作,这里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有那么一瞬间,阿芙拉就这样看着里德尔,甚至希望这个夜晚就这样无尽地延续下去,而他就这样睡着,永远不要再醒来。 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她就不得不迎来属于她的那份审视和宣判,而现在他或许是由于太过疲惫,或许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或许是在这之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安排——总之,在保有一定的机会活下去的同时,阿芙拉也不得不承担着风险。而若是能直接放弃赌局,让时间停止,生机和风险的可能性就会一同降低为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阿芙拉知道,这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是她在里德尔清醒地睁开双眼看向她之前,最后一段没有任何负担的灵魂畅游。 想到明天可能一切都会就此结束,阿芙拉感到一阵放松。在见到里德尔时,她心里的那种紧张感也消弭了不少,因为那一刻她意识到——这的确就是她的极限了。在和里德尔的角逐中,她确然已经尽了全力。所以,即便这可能是一份不及格的答卷,但至少她已没什么可后悔的。一路走来,她连一寸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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