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灯,一面准备给里德尔换药,一面对阿芙拉说:“来帮个忙好吗亲爱的?” 阿芙拉连忙过去打下手。 庞弗雷夫人将里德尔手腕上的纱布拆开时,阿芙拉几乎都不敢直视那道伤口。 “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她禁不住问道。 那伤口看上去是被用力划开的,简直深可见骨,这让她联想起那晚吸血鬼喉咙处的切口。 “起初是做实验弄伤的,后来遇到了吸血鬼。”里德尔随口解释道。 庞弗雷夫人此时还很年轻,但手脚却一如既往地麻利,她一面包扎一面为他们庆幸:“这就是为什么引来了吸血鬼。你们两个都该庆幸捡回一条命,新生吸血鬼往往野蛮又饥.渴,克制力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东西。” 阿芙拉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在伤口上,当她直视里德尔的手腕时,总会生出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好好休息,孩子们。”庞弗雷夫人换完药后就拿着托盘走出去了,病房中的大灯灭了,里德尔的眼神在微弱灯光中重新变得晦暗不明。 阿芙拉坐在他床边,很想继续问些什么,但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的那套说辞或许可以骗过别人,但阿芙拉知道,他从不做没有理由的事情,手腕上的伤口也绝不可能是他无意中弄出来的。 可她总不能在大难不死之时质问他弄破手腕干什么,这段时间又到底在禁林里干什么。 事实上,她也没有立场这样做。 里德尔很容易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在极力克制质问我的欲望,因为你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来关心这种事?” 阿芙拉受够了在他面前毫无隐私的感觉:“我真痛恨你说得对。” “如果你能意识到这点,那你同样应该意识到,你也没有任何立场关心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是否晚归、有没有遇到危险。”里德尔说,“而且就算你不来,阿芒多也不会在学期末把你挂在耻辱榜上的。” 阿芙拉的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她转过身子说道:“我假装听不出你的话中深意,里德尔。但如果下次你能将担心别人的话讲得更坦诚点,或许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别扭。” 出乎意料,里德尔并没有和她斗嘴。 “我不希望你涉险。那种感觉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有了。”他低头笑了笑,让人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如你所愿,我尽可能坦诚了。” 阿芙拉陷入沉思。 她不觉得他在说谎,但也不认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她很清楚,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里德尔,他的害怕是真的,但他只是害怕失控的感觉。 “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她说道。 在这样一个劫后余生的夜晚坦诚一些也没什么,反正过了今天,一切又会回到正轨。 里德尔了然:“你总是有很多理由,但那都不应该成为冲动的前提。” “那不是冲动,里德尔。我会去找你不是冲动,救你也不是冲动。”阿芙拉极力辩解,“就算那晚遇险的是别人——哈兰德、杰西卡、阿布,甚至是辛西娅,只要我看到,我都不会见死不救。” “这倒让我没想到。我以为你会更记仇一些。”他微微仰头。 “我当然记仇!但在这种时刻,我首先看到的不是朋友或仇人,而是一个遇难的人。我会思考,也会权衡,但是在那之前,同理心会跑在最前面——当然,我并不是说我不会保护自己,但同理心是作为人最基本的情感。所以,我救你仅仅因为你是里德尔,就和其他人一样,是一个活生生的,独一无二的人。” 较之刚才,里德尔的表情凝重了许多。 他在思考,但阿芙拉猜想,这世上可能也有就算是他也弄不懂的东西。他是那么聪明,一定可以理解她的话,却可能永远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可你这次显然没有保护好自己。”里德尔说,“这很难让我相信所谓的同理心是非有不可的东西。” 阿芙拉沉默半晌,说出一个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结论:“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带我脱险?” 里德尔难以言喻:“你将身家性命完全寄托于另一个人?” 阿芙拉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我想这与我相信什么是两码事。你的选择代表着你还会去相信其他人,你可以相信我,但这不表示你也可以这样相信别人。” “为什么不可以?我相信阿布,他也没有令我失望。”阿芙拉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就泄气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个例不能说明任何事,我太天真了,是吗?” “你至少很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孩。”他极力令笑意收敛。 一切就跟阿芙拉想的一样,这可是里德尔——里德尔从不安慰人。 “谢谢。”她咬牙切齿地收下他的评价,“我喜欢那种虽然不知道聪不聪明,但光看外表长得还行的人。你知道这种长相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人愤怒的时候多看两眼,好不至于气死。” 阿芙拉知道这绝对是里德尔的禁忌,他生平最痛恨别人关注他的外貌超过才华,不过管他呢,她一定要出一口恶气。 里德尔盯着她看了很久,似乎在将什么呼之欲出的杀意压下去:“你该庆幸魔杖不在我手边。” “这就是我的聪明之处了,我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才敢说的。”阿芙拉骄傲地说道。 她看到里德尔脸上出现非常复杂的神情,就好像亲眼看见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瞬间阿芙拉心情舒畅极了。 她不打算放过这难得的机会,趁热打铁道:“哦——还有什么来着?魔杖可是巫师的命门,我可不认为一个将命门置于他处的巫师能做什么。” 阿芙拉一开始极有气势,但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注意到,里德尔正在盯着她的嘴看,不知在憋什么坏水。 “你看什么?”阿芙拉问。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淡淡扫过:“我在想让这张过于伶俐的嘴巴闭上是不是只有一种方式。” 阿芙拉心中警铃大作:“你不要再发明奇怪的咒语了。” “哦,咒语。”里德尔恍然道,“那么现在有两种方式了。” 阿芙拉思考了几秒钟,决定做个能屈能伸、沉默是金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让步 ◎就将沉默和宽容留给今晚。◎ 刚好庞弗雷夫人从门口路过,他们不约而同地噤声了一阵——被她抓到晚上不好好睡觉的病号可是很惨的。 等她的脚步声离开后,阿芙拉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这就是朋友的意义,也是信任的课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段关系的维系不一定非要建立在利益和威压之上。” 里德尔眯了眯眼:“也就是说,在这样一段关系中,你也完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背叛你。”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有的人会背叛你,有的人永远不会。这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你得接受人生就是这样的,而不是逃避。” “我不觉得接受的反面就是逃避。” “这就是逃避,除非你在直面它之后再做选择。” “我直面过无数次,阿芙拉。” “那不算,因为你从不肯放手对一切的控制。” “如果你说的直面是这个意思,那么——”里德尔郑重地说道,“我的字典里没有放手这个词。” 阿芙拉感到头更疼了。 她垂眸道:“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你吵架,双双住院已经足够惨绝人寰了。” ——尽管她的胸腔憋闷到像要炸开。 “那么,我想我最大的让步就是不置一词。”里德尔耸耸肩道。 这也没什么不好。阿芙拉想。想必以后的鸡飞狗跳少不了,那就将沉默和宽容留给今晚吧。 或许是刚才他们争执的声音大了点,护士又过来敲了一遍门,提醒他们该休息了。 阿芙拉回到自己床上去,灭掉了床头的灯。 里德尔大概是累了,十来分钟后,旁边的床上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而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阿芙拉翻了个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他的俊朗容颜宁静平和,这种放松的神情似乎也只有在里德尔入睡时才能看到了。 她数着里德尔的呼吸,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庞弗雷夫人就来通知里德尔可以出院了——他们仿佛总是这样,一个坏时另一个就好,一个好时另一个就坏。 阿芙拉已经接受了还要在床上无聊地躺一阵子这个事实,这段时间也能让她想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海格入学后,会在不久的未来收留一只叫阿拉戈克的蜘蛛,而里德尔会在今后放出蛇怪,并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桃金娘会因为蛇怪死去,而海格会在被嫁祸后面临退学。 阿芙拉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她该如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想得入神,以致于庞弗雷夫人来通知她出院时,她一开始都没听到。 “亲爱的,你在听吗?”庞弗雷夫人重复道,“你明天就可以回学校去上课了。” 阿芙拉愣神半晌后,没头没脑地问道:“庞弗雷夫人,假如有人骨折了,你的生骨水能使他的骨头恢复原样吗?” “这要看情况而言,大部分不严重的情况,应该可以恢复。”庞弗雷夫人关切地问道,“我记得你哥哥曾经因为骨折而住院,他是否有什么不舒服?” 阿芙拉赶紧澄清:“哦不不,多亏了您的医术,哈兰德恢复得很好,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庞弗雷夫人笑了一下:“那就好,以及——出院快乐。” 阿芙拉回以谢意,着手收拾东西。 好巧不巧,她出院时正好是麦格教授的变形课,虽然阿芙拉可以请假,但她的朋友们可没有那种特权。 好在也没多少东西需要带回去,阿芙拉回到宿舍后先休息了一会,等到下课的时间,就准备去大堂和杰西卡一块吃午饭。 大堂中人群熙攘,她已经好久没感受过这样的烟火气了。 杰西卡远远地看到她,就快步走了过来,把她拥在怀里:“梅林的胡子啊,我感觉有好久没见到你了,尽管你只是住了一周的院!” 阿芙拉觉得她太夸张了:“你们前天还去医疗翼看过我。” “那感觉不一样!现在你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杰西卡回头招了招手,示意哈兰德和乔恩。 所有人都落座后,乔恩兴奋地说:“阿芙拉,你出名了你知道吗?禁林大战吸血鬼,你和里德尔甚至上了报纸!” 她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起来就头疼,他们还试图去医院采访我,但我都拜托庞弗雷夫人拦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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