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香桥燃断,姑娘们便会向织女祈求一番心灵手巧的女红技艺,还会祈求——”哪吒凑到她耳边,“求一份好姻缘......你想不想?” 没有人和她说过什么好姻缘,只有母后会盼着她平安长大。 她被关在海藏之时,众人都嘲笑她,四海之内皆龙族,她只配在四海之中沦为附庸。 万里海域皆牢笼,她是他们嘴里最低贱的龙,是臣服,是陪衬。 可现在哪吒告诉她,其实,她也可以为自己求上一段好姻缘,有一个真真正正由她选择的良配。 她不自觉看向哪吒。 哪吒也正将油纸包好的杏酥酪递到了她眼前,怕她烫着,不许她拿,只用了根竹签子给她。 敖泠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幼白的手刚触到那根签子,身侧突然涌来了一大片人,都是要排队去买杏酥酪的,喧杂声涌入耳畔,让她愣了神。 哪吒眼疾手快收了竹签,将她揽进怀里。 靠在哪吒的臂弯里,没有人撞得到她,但她被吸引了注意,偏过头去的时候正好与一个人的视线撞上。 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偏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见哪吒看向他了,就急忙跑开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敖泠的脸色突然白了几分,靠在哪吒身上的手也不自觉用力。 哪吒察觉了,低头问她:“怎么了,敖宝儿?” 他仍旧唤她敖宝儿。 这样矜贵的称呼,可她好像从未担得起。 敖泠眼中蓦地有些酸涩,被她硬生生忍回去了,她若无其事迎上哪吒的目光。 “吓着我了。”她柔着声音的时候,总是软糯糯的,“哥哥,方才差点儿,那根竹签就要刺在我身上了。” 哪吒的眼神还是带着几分探究,她假装没有看到,伸手去够他手上的油纸包。 龙族属水,她手上蕴着冰凉的灵气,根本不会烫到,是哪吒太小心了。 哪吒顺势递给她,叹了一声:“不会的。” 敖泠的手一顿,似乎很不解。 “只要有我在,不会有什么能伤到你的。” 这下她眼底更是泛酸,忙垂下头,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假装不知道他是在告诉她,只要不离开他,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绕过这个话题,哪吒又带着她去采办衣裳,一路熙熙攘攘,也熄灭不了他打趣她的心思:“乞巧节时,姑娘们也会绣香囊荷包,你要不要去学一下?” 敖泠一口杏酥酪咬下,笑意盈盈望他:“我连双刺都使不好,实在难指望。” “......”这是又把从前他说的话还给他了。 但这次他一点也没有生气,只觉得好笑,笑意涌在他的胸腔里,让他觉得暖融融的。 他揉上她的脸颊,捂成包子的形状:“牙尖嘴利的小龙女。” 只是月余的时间,却恍若隔世,待敖泠重新走进这家成衣铺子里,衣裳样式都换了一轮。 适逢乞巧节,琳琅满目的衣裳都是娇艳的颜色,像是带着姑娘们的期盼,缀在木架上。 掌柜迎了上来,先是给哪吒行了礼:“三公子,又来给姑娘挑衣裙了啊。” 又? 敖泠结合之前的所见所闻,知道哪吒身边向来是没有什么人陪同的,更不会有什么女眷。想必上次他带着她来买裙子的事,让掌柜很是记忆犹新。 却不想掌柜紧接着寒暄:“这不是前几日才......” 哪吒不冷不热地看过去,掌柜顿时没了声音,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敖泠察觉到了异样,狐疑道:“前几日才来?” 眼前的姑娘长得极为貌美娇俏,实在令人难忘,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三公子曾待过她来买衣裳。 那时见二人吵嘴,他还震惊了很久。 “前几日三公子来打了招呼,说要给姑娘定些好衣料。” 掌柜谄媚着,瞧了一眼哪吒的脸色,见他脸色稍霁,知道勉强是圆过去了,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可心里还是不住纳闷,总兵府三公子出手阔绰,前几日来时,将店里的青色衣裳都打包走了,怎得今日又来了? 还好昨日又新到了一匹面料,确确是个珍稀货。 “姑娘您看,这是新到的东海蛟丝纱,是取了蛟龙的龙须编织而成的,光波流转,水火不侵。” 敖泠看了一眼,那根本不是蛟丝,只是寻常青湖兽的兽毛织成的,何况蛟龙也不在东海。 她兴致缺缺,也看腻了青色。 “不用了,这几件我瞧着就很好。” 她指了几件赤色的裙子,手一顿,又往另一处指去,还示意哪吒去看。 “那件很衬你。”她眼尾垂着,说的声音很轻,哪吒却听得很清楚。 敖泠给他也挑了。 哪吒眼里的笑意荡开,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件绣着缠银纹的红袍,确实很好看。 “都要了。”哪吒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忍不住又去牵她的手,“还有喜欢的吗?” 他想着,要不都买了吧。 敖泠摇头,瞧着他喜上眉梢的神色,恍惚发觉,这几日哪吒一直是笑着的。 和被鲛人泪控制的样子不同,如今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满是赤忱和柔情。 他玉面罗煞,满目寒星的模样,在她脑海里竟有些模糊了。 “够了,不需要那么多件的。” 再多她也穿不了了。 在街巷与那个陌生的凡人对视时,她读到了那人的心。 是故意开诚布公给她看的。 可能是敖广,可能是敖泯,也可能是龙宫其他人,他们在告诉她。 「王后敖予魂魄,在我手中。」
第29章 敖丙番外:最后一日 “为何要杀二哥?”他质问她, 眼神冷彻。 她没什么表情,琉璃刺向他刺去。 敖丙侧身躲开,懊悔与痛恨在他的心中交织, 令他灵台欲裂,五识不稳。 为什么?为什么他从前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 为什么他曾想要杀她? 他是她的哥哥啊...... 他要去拦住敖泠, 又被她躲了过去。其实, 他只是想告诉她收手吧,他带她逃走,离开东海, 离开这个龌龊的地方。 可另一个声音又在怒吼,她生来就只配待在肮脏的地方,她恶毒阴险,不服管教, 还杀了二哥, 拔了二哥的逆鳞。 得多疼啊。 她得多疼啊。 他差一点就抓到了她的衣袖,可海波荡漾的海底, 一切笼罩在夜明珠看似盈润的光芒里,浮光掩盖了污秽血腥,至此他也早分不清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 敖泠对他怒目而视,那张惨白却掩不住风华的小脸上满是怨恨,琉璃刺里血线涌动,是他曾用这柄刺戳进了她的腰间, 那里流动的是她的血。 她该恨他的。 是他害她被拖进了海藏玄洞, 害她落入无尽深渊。 可是,他怎么会这样做? 为何偏偏是他做的? 敖丙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酸涩, 方天画戟好像不受他的控制,他一会使得是必杀之招,一会又忍不住手下留情。 最后似乎是疯狂战胜了理智,他的武器勾住锁龙钉,她狼狈地摔在地上,裙摆染满了血污,如东海中最艳的珊元花在妖冶盛放。 他的手在发抖。 他想起敖泠三岁时,曾经满心欢喜地向他跑来,手里捧了一簇娇艳赤红的珊元花,说要送给他。 “三哥哥,你看!这是我种的花!” 那时,他厌恶地将花踩在脚下,鲜嫩的花液溅在他洁白的鞋履上。 侍从跪了一地,她吓哭了,又不敢在他面前哭,只敢一点一点啜泣,眼泪酝酿在眼眶里,将落不落。 他从那时起,就在践踏她的心意么? 思绪回到当下,他阖上眼眸,轻轻吐出一口气,对着倒在地上的敖泠说:“敖泠,缴械投降吧。” 对不起。 她一定恨死他了。 可是…他想最后护她一次,他带她离开东海好么?只要她稍微软下一点姿态,他立刻会向父王求情,即便父王不愿,他今日也要偷天换日将她送出东海。 他会做到的。 但她在地上重重地喘息,扬起一张惨白的脸,落下一滴泪来。 那滴泪刺痛了他的心。 罗裙血污遍地,她浑身哪里有一处好皮肉,可她扯着那根锁链,拼尽全力要将它震断。 “敖泠!”他又喊了她一声。 但敖丙知道,她不肯服输。 无论是他将她践踏成泥的那七年,还是捧在手心的那八年,从前抑或是现在,她向来是这样的。 他踩了她的花,她隔天就施法让他掉在深渊下,他跑去角元殿找她算账,她就算因此被父王罚跪三日,也不肯说一句她错了。 一笔一笔的帐,她算得比谁都清。 有人踏风御火而来,将她揽在怀里,一双灼亮的眼睛里看似毫无波澜,冷漠至极。 可那人的手有一丝轻微的战栗,是想压抑,又压抑不下的慌乱与怒意。 敖丙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阐教第三代首徒,镇守陈塘关的少年奇才,李靖第三子李哪吒。 是敖泠曾与他说过的李哪吒。 他心中窜出一股无名邪火,敖泠说哪吒时并没有刻意带上什么好话,但他却看出敖泠分明在意着对方,见对方也挑了长枪直直而来,他同样欺身而上。 人族少年年仅十七岁,却枪枪凌厉如风,俱是杀招。 可那又如何。 难不成比得过他千载的修为?难不成比得过他与敖泠的骨肉亲缘? 他今日定要将敖泠带出去。 “我便是反了又如何?”他听见敖泠不甘的反问,那声音犹如切冰碎玉。 手里的方天画戟顿了一顿,那柄火尖枪势疾如风,挑向他眉间,敖丙心中更是震怒,大喝一声将李哪吒的手挡开。 不能再分心,他专心对上了少年密不透风的枪阵。 三昧真火在他身边肆意燃烧,皆被他浑身散发的冰灵之力震开,他今日必杀此挑衅东海,教唆妹妹的无耻小人! 可他还是错算了少年的修为,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的阐教镇教之宝,灵珠子转世,生来便是圣胎仙骨。 尖锐的枪刃刺中了他的心口,那一瞬间,所有面前的景象都变得缓慢又模糊。 他能极清晰地听见刃口破开他胸膛的沉闷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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