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贾母大肆操办,的也不算错处,依着她的想法,荣国府将来要在京中挣得颜面,这丧事也不能简薄,毕竟为了颜面,贾母的物件最后也当了个精光。 京中的世家总是有事发生,荣国府已是出殡,这一件事也渐渐淡了去,间或会听到说书先生念上那么几次,可京中王公贵族,最爱比较的就是哪家阔绰,既是有贾代善在前,而后再有哪家国公没了,那阵仗只有更大的说法。 待荣国府的丧事完毕,林如海才歇了一日,还未来得及上折子请示何时入翰林。 宫里却是有旨意来到了门口,圣旨上写得一清二楚,圣上怜恤告老还乡的林大人缠绵病榻,圣上赐下良药,着令当朝探花林如海回乡侍疾。 圣上此举,虽是遂了林如海的心意,却是在朝中掀起了波澜,大臣们一时也同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有说圣上仁厚的,必定是见那荣国公走的突然,是以才要探花回乡。 然而大部分人却不是做此想,这官场之中有人为了不断仕途,担心回乡守丧会断了官路,家中父母故去秘不发丧的人偶尔有之,林大人也是个官场中沉浮多年的老臣了,若不然也不会自己病着还坚持要儿子进京赶考了。 又有人猜想,兴许是荣国府那一位的后事办得太大了,引得圣上的不满,故而牵累了林探花。 然而就算旁人怎么猜疑,圣旨已经宣了,林如海却也是非走不可。 贾母听说这消息,竟又忍不住哭了一场,一是哭女儿又要远去扬州,若是这林家的人仙去了,就算将来林如海回京复职,也要三五年才得见。 再来如今贾代善没了,贾赦和贾政终归有些靠不住,原指着这女婿能倚仗一二,毕竟这入了翰林的人,周遭都是朝中说得上话的重臣,贾代善生前便说过,林如海一表人才,又得圣上赐字,入了翰林之后必定会在圣上跟前走动。 忽得听到这消息,贾母一时没了主意,又让人赶紧去问林家几时动身,毕竟是圣上亲自下了旨意,又是用回乡侍疾的名头,必定是要尽快离京的。 贾敏得了要回乡侍疾的旨意,一时心中也有些复杂,她原本想着要为父亲守过七七,如今看来是决计不能了。只是圣上如此下旨,却也合了丈夫的心意,倒也不用他请辞,唯恐惹得圣上不喜。于是贾敏便吩咐下人都收拾起来,顺便将库房之中收的礼都点一点,列好了单子,她预备着先带些要紧东西随行,剩下的物件再慢慢用林家的大船往扬州运便是了。 正当此时,贾府里来了个管家媳妇,询问贾敏何日启程,贾敏撩下库房里的琐事,客客气气让人给这媳妇奉了茶水,便将林如海定的日子说了。 “竟是这么急的……” 那媳妇长了一张鹅蛋脸,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打扮也甚是讲究,风韵犹存,年轻时必定是个标致的,听贾敏说三日后就启程,实在出乎意料,面色讪讪,还没回荣国府,就发愁要如何与贾母说此事。 却见贾敏一笑,又对她说到。 “是了,既然你来了,便与我瞧瞧这个……这些东西当真是大爷送来的?” 贾敏拿了出来那一份礼单,也是她开始清点库房才发现的,下人们也说不清楚来历,只说这是老爷吩咐了要退回去的物件,后面因为贾代善的丧事,便搁置了下来。 贾府礼送的礼,又怎么会想着要退回去?就算她与娘家心有芥蒂,如今也没有到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那媳妇一看帖子,就知道是荣国府的东西,然而贾赦这人各处送礼是常事,她也说不清楚。 “这奴婢也不大清楚,先前来这边吃席之后,府里倒是往您这儿和状元夫人那边送了礼。”那媳妇也说不出准话,只得含糊答到。 贾敏见这礼单,心中就有了计较,就算这媳妇说话不清楚,她也猜出来了贾赦那点子龌龊心思。 她这大哥可是连母亲身边唯一指得上的丫鬟也惦记的人,更是惦记着别人家中的美貌娘子。 贾敏便也没继续追问,只淡淡敷衍了几句,让那媳妇回去回话,就将人打发走了,她着一身素衣,拿着这大红礼单进了林如海的书房。 林如海此时也正点着自己的书籍,贾敏一进来,让半夏领着那两个丫鬟出去候着。 林如海一见贾敏手中的东西,就大概猜出了妻子的来意,于是便自己先招供了。 “那几日奶奶身子不爽利,我便做主先收着,本想后面与奶奶说明此事,却又有事发生,这才忘了。” 见林如海这老鼠见了猫的模样,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的贾敏难得展颜一笑。 “我又不会吃了你?竟是弄得好似我要来审问犯人一般,我那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再清楚不过了……这也确实像是他的做派。” 贾敏将那单子往林如海的案头上一放,扬了扬眉。 “明儿我就亲自将这些东西送回去!” 贾赦素来贪色,如今这年纪更是无法无天,平日里贪图下人们的媳妇也就罢了,竟然肖想状元家的娘子来?就算贾赦是自己的兄长,看看送的这些东西,贾敏也觉着恶寒。 贾母前儿听那媳妇回话,说是女婿一家几日后就要走,心中又是一阵失落,而后又见林家派了人来传话,说是贾敏明日要来,又连忙着人备好了素斋,毕竟这一聚不知又几时得见了。 翌日,贾母见了女儿,免不得又要伤心一场,好在被人劝住了。 家中有了大丧,贾代善七七都还未过,贾赦他们兄弟就算再怎么胡来,也不至于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难怪说守孝清苦,平日里花天酒地灌了,如今过上了清淡日子,就算厨房中变着花样做斋饭,国公府的爷们依旧觉着过得艰难。 “也是林家姑爷心宽,不计较这些。”贾母如今对这女儿倒是没什么忧虑可言,本来家中有了白事,林如海这个做姑爷的尽心帮衬,也不忌讳,贾母还是念着好的。 “母亲,此番我却是还要还些东西回来……”贾敏说着,让丫鬟将那礼单拿了过来。 “父亲这才走了,原也不该叫母亲再操劳才是,只是此事若是不说个分明,女儿就算往南边去了,心中也不踏实……” 贾敏便拿着那礼单,将上面的各样物件都挨个念了,把贾赦做的好事尽数抖落了出来。 贾赦是贾母生养的,不用贾敏明言,光是听闻这大儿子给状元娘子送这些东西,贾母就猜出了贾赦的糊涂心思,勃然大怒。 “去将你们大奶奶请来!”贾母寒着脸,对还在捶腿的丫鬟道。 “母亲……此事与大嫂子何干?大哥哥若是在外面做些什么,大嫂子又管得他几分?” 贾敏连忙出言阻止,分明是大哥做的孽,缘何这大嫂子还要遭无妄之灾。 贾敏这一说,那丫头一时进退两难,虽说这家中都应该听老太太的,但是这姑奶奶就算嫁出去了,说话却也还有些份量。 贾母听了,又改了口气,吩咐那丫头,“去请你们大爷,顺道让大奶奶也过来。” 那丫鬟得了命令,连忙退了出去,一路小跑的去传话,不多时贾赦便摇摇晃晃过来了。 而贾政的原配江氏却不见人,派了个媳妇来回话。 那媳妇正是那天去林家传话的那一个,将头埋的低低的。 “回禀老太太,大奶奶现在正在厅里对账,一时走不开,特地命奴婢来回个话,不知太太有何吩咐。” 贾母这才想起来,这几日两个媳妇正忙着盘账,于是也不打算一定要将人叫过来了,略交代了几句要当心旁人耍滑等言语,就让那媳妇去给江氏回话了。 遣了丫鬟出去,贾母将那礼单扔到贾赦跟前。 “看看你做的好事!” 贾赦一见这东西,面上有几分心虚,却是看向贾敏,眼中满是责备,似是极为不满自己这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回娘家告状。 “母亲……想来是妹妹误会了。”贾赦赔笑到。 贾母冷笑一声。 “你是我肚子里爬出的,有的什么心思能瞒得住我这当娘的,平日里你混闹也就罢了,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 毕竟在贾母看来,儿子贪色,家中也不是没丫鬟媳妇,就算他出去捧角也成,可是见了好看的媳妇就不管不顾,若是当真与状元交恶,这样的行径传了出去,荣国府岂会讨得了好? 贾母又接着训斥道。 “你父亲尸骨未寒,但凡你有点孝心,且在这几日将自己管住了,将来你要如何便如何,本是当兄长的,半点稳重的样子也无!” 贾赦再怎么胡闹,倒也不会在重孝的时候乱来,可是再往后便说不清了。 贾敏冷眼看着自己这大哥,心道难怪贾琏会是那等脾性,多半也是从这当爹的身上学了去的。 贾赦挨了一顿排宣,忍了一肚子的气回了自家的院子。 通房丫鬟见他脸色不好,连忙给他上了热茶,贾赦抄起茶盅子就摔得粉碎,厉声咒骂到。 “不就是嫁了个探花,倒是管起爷的屋里事来了!!” 丫鬟被吓得不敢言语,虽说知道贾赦骂的是家中的姑奶奶,但她们这做下人的,哪里有胆子去问原由。 不过贾敏并不在乎这些,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将家中人请了来,才闹出了这等事,若是遇到个心胸狭隘的拿着此事做文章,她那父亲恐怕也走不得那么安详,他们夫妻二人如今就要往那江南去,总得将这事弄个分明,免得将来给王良和芸娘带来烦扰。 是夜林如海亲自来接了人,等到他们离京那一日,贾赦只说自己肚子疼,未曾出面,最后还是贾政出面送了一程。
第16章 衣锦 林如海去年八月里离开姑苏,来到京中不过一年,四月二十八,人间芳菲尽,荼蘼都开到了尽处。 所谓开到荼靡花事了,他此番进京得了个探花,也算将自己的一段心事了结。姑苏林家一直有家书送来,书中提及病情多是尚可,但林如海毕竟为人子,就算心中知晓父亲还能熬上些时日,依然归心似箭。 只是林如海的二十岁生辰在五月里,却也只能在路上过了。 “老爷如今也不必与我一道用素的,近来清减了不少,若是将来父亲母亲见了,必定是要心疼的。”贾敏作为外嫁女,守孝的时间虽是不如贾赦和贾政两个兄长,但照着当下的规矩,总也要守过百日才成。 林如海作为女婿,是不必守孝的,却也依旧天天同妻子一道用素斋。 听得贾敏如此说,他确实不在意,只又夹了一块素肉到碗中,笑道。 “这天越发热了,人本来就会清减几分,吃些清淡的正好。” 往后却也还同妻子一起用饭,因为贾代善新丧,又在归途中,林如海的生辰都是清清静静的过了,若说讨了好处的,那是林家服侍的下人们,沾着主子的光,都多得了一月的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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