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她是我嫂嫂,总是要走这一趟的。”贾敏说到。 黛玉原本也想去,但是贾敏知道那府里乱,怎么说也不答应,叫林如海领了女儿写字,她去贾家走一趟。 王夫人的灵堂布置得像模像样,定然是贾政心虚,才这么舍得花用。 想来赵姨娘想不到,自己附小做低讨好了一辈子的太太,竟是和她前后两日走了黄泉路。 王夫人没了,李纨推说自己病着,辈份又小,故而不敢管家,最后家里的事就落在了邢夫人头上。 至于王夫人一直记挂着的儿子宝玉,因为伤心变得呆呆傻傻的,要当事是不成的,但是在母亲灵前哭丧,却是做得十分到位。 一连守了七八日,好不容易长出的肉尽数没了,形销骨立,叫谁看了不说一句孝子! 今日袭人总算是扶了宝玉回怡红院休息片刻,若不歇着,她都担心宝玉熬坏了与太太一道去了。 只是宝玉说出的话,果然是熬坏了,只见他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往上看,对袭人道。 “今儿你家人来了,要与你赎身,等过了这几日,你就随你家人回去吧!” 袭人赶紧去摸宝玉的脑门,不觉着热,反而是冰凉的,一摸手脚也是这般。 “二爷!二爷可是病糊涂了,奴婢卖了死契,哪里还能赎回去,奴婢这辈子就只想在二爷跟前服侍!” 袭人连忙给宝玉捂着手脚,又叫人赶紧端了热水过来。 二人正给宝玉用热水泡脚,宝玉见了低着头的麝月,又呆呆问麝月。 “麝月,你可还有家人,可会有人来赎买你?” 麝月知道宝玉多半又是要发癫,干笑应付到。 “二爷怎的忘了,我是叫人牙子卖来的,父母兄弟是谁都不知,又有谁回来赎我。” “也是……”宝玉听说麝月卖的死契,家里又没人,好似放弃了这个话题,又自顾自说到。“像平姐姐那样出去了,也挺好的。” 袭人和麝月见宝玉不再说这个事,方才松了一口气,满心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其实宝玉自己有盘算,就算平儿卖了死契家里没人了又如何。 如同凤姐姐那般把两份契书都毁了,逃了出去,还不是可以过日子? 只是宝玉不谙世事,没有想到就算毁了契书,也要预备身份关碟,才不能算是奴婢。 如若不然被当成了逃奴,反是罪加一等。 王夫人的丧事办的不大,停得也不久,她一个做媳妇的,规矩不能越了贾母去。只是被贾政修理过一顿的贾环依旧没有踪迹。 当下已是有传言,贾家三爷伤的重,已是死在了外面。 不过这些比起月例银子来,在贾府下人的眼里算不得什么。 早前忙着料理王夫人的丧事不见银子也就罢了,但是人都抬出去埋了,惜春屋里丫鬟门的月例还是没发下来。 这日惜春还是在念经,入画手里实在没钱了,才小心翼翼来找她说话。 “姑娘,虽说太太走了,但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曾有。” 惜春也不是当真万事不知,又问入画。“二哥哥那边可短了?” “那边自然是不会短的。”入画很是委屈,都是伺候主子,也尽心了,怎的就差了这么多。 府里的月例,一不会短了老太太,再就是不会短了宝玉,这是多少年的旧例了。 惜春当然不会为丫鬟主持公道,只对入画说到。“她们不给你,你只管去要不就成了?” 入画面上很是为难,她素来知晓惜春靠不住,自然是去要过,可也要那边肯给啊! 入画迟疑了片刻说到:“大太太说姑娘是东府的姑娘,如今府上艰难,如今月例也当东府里出才是。” 她满心以为惜春会觉着不公,忍不了这一口气,为她们出头。 但是惜春虽然不是万事不知,但确确实实是万事不管的! 惜春将佛经又换了一本,拿出木鱼来, “她说的也不错,你们去东府要就是了,若是要不到,那我也没法子。在这府里,不会短了你一口吃的。” 说完这些,也不管什么丫鬟了,又开始念经。 入画丧气的从惜春屋里出来,那些等在外面丫鬟婆子一看就知道没指望。 专门做洒扫粗活的老妈妈将手里的扫帚一扔,吐了一口浓痰,大声骂道。 “呸!姑娘,什么正经姑娘,就不是我们府里的姑娘!” 惜春屋里的木鱼停了两声,随后又敲了起来。 入画无法只好去求宝玉,还是宝玉叫人拿了银子,才将这一月的月例补上。 宝玉给惜春平了这一回事,见她受了委屈,便想着要去瞧瞧她,走到半路见贾兰在一颗枫树下摇头晃脑的背书。 走进一听,背的是《尚书》。见贾兰如此醉心此道,宝玉冷笑道:“蠢才!蠢才!都这时候了,你还读这等劳什子做甚?” 说罢还指了指一旁的树:“就是在花木下读,也脏了花木。” 贾兰也长了好些年纪,不是那个跟在宝玉后面讨些好的侄子,见宝玉讥讽自己,也反唇相讥。 “闲来无事,我读一读书又怎么了?若是二叔有林探花的本事,祖母未必去得那么早,难怪林家姑姑瞧不上你!” 贾兰又故意将自己书摊开在宝玉跟前晃了晃。 “二叔即是见了这劳什子心烦,侄子去别处读就是了。” 宝玉历来都是被捧着的,这几日丫鬟们见他伤心,更是小心翼翼服侍,今日被贾兰一刺,心中大痛。 尤其贾兰提到黛玉,更是像被人拿刀子剜心一般。 宝玉也顾不得要去看什么惜春了,愣愣的回了怡和院,叫人打开了箱子开始翻找东西。 边翻找,边絮絮叨叨念着。 “林妹妹好事将近,我也得预备一份贺礼才是。” “二爷……二爷?”袭人不知宝玉好端端的出了门,回了为何又变了脾性,喊了半日宝玉才停了手,只说自己困了,要歇着。 …… 早前二房管事的时候,多是大房不自在,如今是邢夫人管事了,二房不好,大房可就起来了。 库里却也还有前,邢夫人得意洋洋道:“也不知那日王家拿了多少钱来,有没有人藏了去。” 贾赦也是笑吟吟的,对邢夫人总算有了好脸色。“如今你管了钱,就该紧着我用,爵位是我的,府里本就是我的家资。” 贾琏见有钱了,心情舒畅,连气色都好了不少,吹捧贾赦这个做父亲的:“早前二叔才找我要了钱,去打发那些清客,要我说还不如父亲,花了钱总是能买些东西回来。” “哼!他花了多少,母亲在世时就说这个儿子好,花钱买了那么多虚名,能不好吗?”贾赦最瞧不得二弟这个作派,都到这时候了,还要花钱买体面。 当真体面,也不至于连媳妇都气死了! 只是邢夫人也有心眼,必定要这两个爷们发话,故意做出担忧模样问贾赦。 “老爷……若是王家那边判了下来,来我们府上讨要银子,那可如何是好?” “要,他们敢要?就是藏匿私财,罪加一等!” 贾赦斜眼看了看邢夫人,又将身子端坐了,正色道,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第166章 闲事 自从邢夫人掌握了贾府里的管家大权, 贾政和贾赦的日子一天天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贾琏终于不必小心翼翼总是找人讨要钱财了。邢夫人是填房,自嫁入荣国府之后就没有当过家,平日里就只知道往自己匣子里收揽钱财。哪里会盘算一家子的生计。 如今既然是能管银子, 更是要将钱往自己屋子里捞,故而邢夫人才不会限制贾赦贾琏父子俩的花用, 这样他们两人过得舒心了, 也不在乎邢夫人往拿那么一丝半点的。 宝玉屋子里倒是不算缺钱, 毕竟王夫人走时,还留下来一些嫁妆体积,若是短了份例, 宝玉这个从来不与人相争的,就会自己拿了钱出来补上。 非是自己屋子里, 就连惜春屋子里也是这般,多靠着宝玉接济。 “那边太太才管了家不过一月, 这就短了多少东西, 要我说就是欺负咱们二爷好性子。前儿才听说大老爷又买了什么宝贝, 银子流水似的花用。咱们这边就连冬衣都没着落。” 麝月才给惜春那边送了银子过来,惜春就是收了银子,也不过淡淡的谢了,仿佛是宝玉求着她收了这银子似的。 这丫鬟才受了一肚子气,回到怡红院又听其他几个小丫鬟议论今年的冬衣份例还没下来。 她们在怡红院里服侍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等的委屈,往年家里有什么好东西, 除却几个太太主子,什么不是她们怡红院里先挑。 要说这太太还尸骨未寒, 大太太做事也太不公正了! “若是缺了冬衣,从匣子里取了钱, 托人从外面买了料子做就是,如今我守着孝,屋子里本就花用不了多少东西。” 宝玉听见了外面麝月的埋怨,便掀了帘子出来说了两句。 麝月见宝玉这个样子,又被袭人拉了拉衣角,担心宝玉又伤心流泪,最后还是将心中好一番抱怨,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麝月与袭人这两个在宝玉屋子中服侍得最久的丫鬟,也只得愁眉不展,互相看着,叹了一口气。 “这话本也不该我们当奴婢的说,要我说还不如早早分了家,反正老太太没了,若不然月月如此,就算咋那么屋子里还有些钱,又能顶得住多久?” 袭人实在心烦,便拉了麝月到一旁说话,她一个奴婢管不得主子的事,但如今从老爷到宝二爷,都是这副得过且过不与计较的模样。 等当真没了银子,且看他们能不与计较到何时?做奴婢的也是人,就指着银钱花用,再这么下去,家中不乱了套才怪? “都说有奶就是娘,你看早前大老爷对着鸳鸯势在必得的模样,可不是因为鸳鸯管着老太太的东西,后面见老太太没什么可图的,倒是又看不上鸳鸯了?” 麝月想起了出家做姑子给老太太守坟的鸳鸯,她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这条路,也不知进来过得如何。 都是做奴婢的,麝月更是不知自己将来的又是个什么出路,就连自己都将伺候主子的心思歇了三分,更何况那些平日就爱躲懒的丫鬟婆子? 两叙过一回话,又见宝玉竟是要出门,袭人进来看着宝玉的神情,总是不放心,唯恐他出门又犯傻,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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